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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杰拉西《諾貝爾的囚徒》閱讀第 14 章 舊情已了

作者:經(jīng)典名著 文章來源:外國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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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撒出了網(wǎng),用猥褻的講課和性感的昆蟲作誘餌。你小心翼翼把那些你還沒有給過分數(shù)的學(xué)生或者還不到21歲的女生扔回去。

“專題研討”還算不上是正式的及物動詞。盡管如此,在任何一所研究型大學(xué)里,大多數(shù)研究生常常會無奈地感覺到他們是研討會的對象,而不是研討會的積極參與者。他們用“被研討到麻木”來描述那種過度飽和的狀態(tài)。就塞萊斯蒂娜的情況而言,她每周的研討會始 于星期一下午四點鐘化學(xué)系的研討會;阿德利教授的小組研討會在星期二午餐時間舉行,歷時兩個小時;星期四下午四點鐘是有機化學(xué)研討會。然后是那些訪問學(xué)者:諸如醫(yī)學(xué)院里的生化學(xué)家、鄰近的生物學(xué)大樓的發(fā)生生物學(xué)家,甚至一些到農(nóng)學(xué)院去做報告的學(xué)者(農(nóng)學(xué)院距離化學(xué)大樓很近,騎自行車只需10分鐘就到了)。只要他們的報告可能與她的論文有關(guān),她就必須去聽。在這種壓力下,研究生和博士后在挑選實際參加的報告會時,標準定得很高,就毫不奇怪了。塞萊斯蒂娜她們實驗室里的人一般都不參加其研究范圍以外的報告。除非研討會的主題確實很有趣,或者不準學(xué)生缺席(每周系里的研討會就屬于這種),再不然,演講者必須是真正的明星,或者演講題目非常吸引人,這樣才能吸引他們?nèi)⒓印?p>格雷厄姆·勒夫金教授對于研討會飽和綜合癥比大多數(shù)應(yīng)邀做報告的訪問學(xué)者更加敏感,因為他不在超級明星之列。他很現(xiàn)實,甚至不把自己放在稍微遜色一些的明星之列。在過去四分之一世紀里,他在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xué)任教,以優(yōu)秀的講演者著稱,因此受人尊敬。在生物系里,他的同事都清楚他的研究成就在信息素領(lǐng)域:他們把他的成果描繪成為“挺響亮的”(用這個形容詞幾乎隱含著輕蔑),“還算多產(chǎn)”,但是“沒有令人矚目之處”。他目前的研究小組只有兩名碩士生和一名在讀博士生。他在霍普金斯作研究報告時,人們之所以去聽,是因為他們想去聽格雷厄姆·勒夫金那生動的講課,他們并不指望聽到一場有深度的科學(xué)講座。但現(xiàn)在,在巴爾的摩西面700英里左右的地方,他要在一個化學(xué)系的研討會上作報告了。瓊·阿德利和她的研究小組就在這個化學(xué)系里。

勒夫金知道他為什么受到邀請。在霍普金斯大學(xué),瓊·阿德利和他保持著一種專業(yè)上的關(guān)系,它滿足了他的自尊心:他是一位超脫的顧問,科學(xué)事業(yè)上的知音;而她則非常聰明伶俐,但明顯是個晚輩。就勒夫金而言,他們的交往不摻雜任何性的成分,就連性方面的暗示都沒有。阿德利雖然比他年輕20歲左右,可不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她搬到中西部去以后,他們的聯(lián)系減少到圣誕節(jié)時互相寄張賀卡;偶爾交換重印的雜志,在上面寫個短信之類的,只此而已。幾個星期之前,他們偶然在一個學(xué)術(shù)會上相遇了。臨分手的時候,阿德利說:“格雷厄姆,什么時候請到我們那里去!崩辗蚪鸢阉脑挳(dāng)成客套話,沒有回應(yīng),只是一笑了之。出人意料的是,幾天之后,他已然在阿德利的書面邀請信里的三個研討會日期中進行挑選了。他立即開始考慮如何讓大廳里面擠滿聽眾。在那遙遠的化學(xué)系里,格雷厄姆·勒夫金這個名字和生物學(xué)家的身份是不可能成為焦點吸引大批聽眾的。勒夫金是個現(xiàn)實主義者。他知道如何獲得成功:用性語言添枝加葉地講述他最近對于汗蜂的研究。

“塞莉,你一點也沒有變!崩辗蚪鸬吐曊f,一面用手臂摟著塞萊斯蒂娜,想要親吻她的嘴唇!澳銇斫游艺媸翘昧恕!

“格雷厄姆,你也一點沒有變!比R斯蒂娜笑著,一面在他的臉上匆忙地沒有絲毫感情地吻了一下,同時小心把他的手從身上推開。

“怎么回事?”他詫異地以嘲諷的口吻反問。“相隔兩年以后,在繁忙的機場親吻以前的情人,有什么不妥當(dāng)?shù)模吭谶@種地方人們互相接吻是司空見慣的事。”

“對有些人來說,是這樣。哪怕是某些前情人,對你這一位則不是這樣。你不記得我們怎么會變成‘前——’?”

“塞莉,那都已經(jīng)是兩年以前的事了。”

“我因此老了不止兩歲。”

“什么?”

“也聰明了許多歲!

“明白了!崩辗蚪鹪居H昵的聲調(diào)變得實際起來!澳悄銥槭裁磥斫游?你對所有的貴賓都提供這種服務(wù)嗎?”

“貴賓?就你?”塞萊斯蒂娜覺得帶點諷刺挖苦,可能比較達意!安唬皇且驗檫@個。”

“那好吧,是你那位教授讓你來接我的!爆F(xiàn)在他毫無疑問生氣了。

“放心,格雷厄姆。瓊本來想自己來接你的,可她得參加學(xué)校里的教務(wù)會。她今天晚上請你請你吃飯。其實,瓊并沒有要我來,是我自告奮勇地要來接你的。因為我想見你!彼终f:“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塞萊斯蒂娜加了第三匙糖!澳阏娴囊稽c都沒有變。”勒夫金注意到這一點,用匙子指著她的咖啡杯說,“仍然是個糖罐。”

“沒錯,”她回答,一面慢慢地攪動她的咖啡!熬拖矚g吃糖來說,我仍然一如以往。你怎么樣?你的白頭發(fā)多了一點,不過,從演講題目來看,你仍然是以前那個格雷厄姆·勒夫金。”

“你不喜歡我報告的標題?它還不夠刺激?你認為它會吸引那些化學(xué)家來聽一位生物學(xué)家演講嗎?”

“不……是的……沒錯,”塞萊斯蒂娜很慢地吐出這個詞,音調(diào)沒有任何變化。

“你什么意思?”勒夫金懷疑地問。

“沒什么,我不喜歡那個標題:‘昆蟲間的一夜情——汗蜂體內(nèi)性欲抑制劑的證據(jù)’。是的,真夠刺激的了。是的,它會吸引化學(xué)家來聽的。畢竟,我大概是唯一了解你的化學(xué)家 。”

“唯一的?瓊·阿德利呢?”

塞萊斯蒂娜隔著桌子,把手放在勒夫金的手上!案窭锥蚰罚蚁,從圣經(jīng)的角度來說,瓊并不了解你。”她的話音變得很嚴肅!澳钦俏蚁牒湍阏劦。”

“怎么?”勒夫金的聲音聽上去很古怪。

“格雷厄姆!比R斯蒂娜向后靠了靠,仿佛突然想把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到最大。“為什么你,一個56歲的教授,要勾引一個剛過法定年齡的少女?你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塞莉,你怎么啦?”他悄聲說。“三年前你怎么不問這個問題?如果說是我勾引你,那為什么在將近一年的時間里面,一直是你到我的住所來?你怎么會——”

“與你一起到紐約去,聽我的第一次歌。俊彼嫠f完了這句話。“難道你不明白我們當(dāng)時并不平等嗎?我并不只是說年齡的差異!

“塞莉,你是因為怨恨而責(zé)怪我。難道最終不是我提出終止的嗎?”

她回答說:“沒錯。最重要的詞是‘最終’。你只用了12個月。”

勒夫金決定是他放棄防衛(wèi)姿態(tài)的時候了。“告訴我,你為什么與一個比你大30歲的男人做愛,順便提一下,他是你以前的老師!敝匾袈湓凇扒啊鄙厦,聽上去很刺耳!澳阍谖野嗌系臅r候,我們并沒有成為情人!

“格雷厄姆,不要搬弄法律。我并沒有在終身教職聽證會上指控你性騷擾。我只想弄清楚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一些事情。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做到面對事實……”她住了口,往咖啡里又加了一點糖,慢慢地攪拌!昂鼙,格雷厄姆,我不該生氣的。”

“我也不該如此,塞莉!彼焓职烟侵焉w上!罢f吧,什么事實?”

“你是一位優(yōu)秀的老師,不光是在課堂上。可你勾引我的時候,打破了一種信念。”

“又來了,”他打斷她的話。“你只需回想一下,那次我們——”他躊躇了一下,接著往下說,“在性關(guān)系上變得很親密時的情景。你在聽奧爾夫的音樂——”

現(xiàn)在輪到她打斷他了。“并且在閱讀一段極具挑逗性的對話,你當(dāng)時正好放在那里。現(xiàn)在你會說那只是巧合,你想考考我拉丁文的水平!

“不,我不會這么說的。你聽音樂的時候,我只不過在摩挲你的腳趾。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你完全可以制止我。”

“你會停下來嗎?”

“絕對會!我甚至?xí)o你個臺階下來。你可以說很癢。”

“我明白了!比R斯蒂娜的譏諷溢于言表。“你好好想一想。你問我,一個21歲的姑娘,為什么……”

“女人,”他打斷她。

“姑娘,女人——隨你怎么叫。我為什么答應(yīng)跟一個比我父親年紀還要大的男人一起睡覺?”

“噢,我的天哪,你不是想給我上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課吧,是嗎?”

“我可以這么做,可我不愿意。有時候,事情是什么就什么。雪茄就是雪茄。我根本不相信我當(dāng)時是在你那里尋找父親的感覺。或許其他年輕女人會這樣。我猜想還有其他的女人?”

“其他的?”

她叫了起來:“噢,格雷厄姆,別演戲了。哪怕就這一次,你誠實點好不好?你是不是還有許多像我這樣的?”

“塞莉,沒有一個人像你!

“格雷厄姆!”塞萊斯蒂娜毫不掩飾她的憤怒!澳阒牢业囊馑迹裎乙粯幽贻p的!

“有幾個!

“行了。我不會問你究竟有幾個。有在我之后的嗎?”

勒夫金盯著塞萊斯蒂娜看了一會,然后垂下眼睛!耙粋。”

“我明白了。”杯子里面的咖啡已經(jīng)喝完了,她加了一些糖,讓女招待再來一杯。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才重新恢復(fù)某種平靜。塞萊斯蒂娜重拾話題!拔也孪胛以谖覀儌z的關(guān)系中尋求的是平等的關(guān)系。我在學(xué)識上不能與你競爭,可又不想成為你情欲的對象,至少希望你在乎我,看重我。你突然把我打發(fā)走的時候,我怨恨透了!

“我知道,”他回答說,“我知道你會有那種感覺的,在我還沒開口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了。我也希望要平等的關(guān)系。我對你的性吸引力究竟能夠維持多久呢——”

“別發(fā)傻了!”塞萊斯蒂娜脫口而出。“你談的是什么性吸引力?你的性吸引,勒夫金個人的信息素,是知識。年紀大的男人吸引年輕女性的是他所掌握的知識。你濫用了這一點!

“你怎么能這么說?”勒夫金大叫起來。“我可以告訴你,你對我意味著什么?你把自己稱作性欲的對象,這簡直褻瀆了我們的關(guān)系!

“哈!”

“塞莉,你別對我‘哈’,”他苦澀地回答!澳汶y道不知道你的年輕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在紐約聽歌劇的時候,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用眼角觀察你,而沒有看舞臺上唱歌的歌手。對你來說,一切都是新的、陌生的。你真不知道那一切對像我這樣的人來說意味著什么?”

“是的,我知道,”她平靜地說。“那是個美好的周末。”

“我們當(dāng)時的性關(guān)系也并不丑惡,對嗎?”

“是的,格雷厄姆,一點也不,在那個時候?勺罱K,它是丑惡的。如果我是你的唯一的話,我的感覺也許會完全不一樣?赡銊偛鸥嬖V我還有其他人。在我之前和之后。她們在 你的生活中又代表了什么?”

勒夫金什么也沒有說。他低頭看著咖啡杯,右手的中指不耐煩地敲擊了一下塑料桌子的桌面。塞萊斯蒂娜仍然記得這個信號:那是他數(shù)到10的方法。這一次,他敲擊了那么長的時間,塞萊斯蒂娜差一點準備重復(fù)她的問題了。其實最后,也沒有必要了。勒夫金用低沉的、幾乎是憤怒的聲音開口了。他的眼睛固定在他的杯子上,仿佛他在自言自語。

“當(dāng)初在霍普金斯獲得終身教授職位時,我是個很有前途的研究員。然而,授予我終身教授是因為我的教學(xué)。我始終很認真地對待講課,在25年前,我的課就已經(jīng)教得非常出色。我的研究從來沒有真正地開展。我始終不愿意對自己承認這一點,至少在最初的十幾年左右的時間里,可真實情況就是這樣。漸漸地,我才明白我永遠也不可能成為明星了。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件事,甚至從來沒有大聲地對自己說過這些話。”他突然從杯子上抬起眼睛。他的眼睛很紅,看上去是那樣的蒼老,塞萊斯蒂娜為之一震!澳憧赡軙X得奇怪這些與你的問題有什么關(guān)系!

那天早晨塞萊斯蒂娜第二次用手觸摸勒夫金的手!罢f下去!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清楚我不太可能得到我崇拜的那些科學(xué)家的承認。我的研究不重要,不足以獲得他們的認可。因此我不再關(guān)注學(xué)院里的同事,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學(xué)生身上。我教授的課程得到了學(xué)生的高度評價。看見教室里興奮的面孔,聽到很自然發(fā)出的笑聲和好的提問,有時候還獲得掌聲——這些全都使我感到一種滿足。然而,最終這些也不再使我滿足。隨著歲月的流逝,再也不了。如果我不是一直單身的話,情況或許有所不同。但現(xiàn)在再也不夠了。所以,我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個別的學(xué)生身上。”

勒夫金凝視著咖啡杯。他用手握住它,仿佛想借此取暖。突然他把手放在口袋里面,看著塞萊斯蒂娜。“謝謝你這么耐心地聽我說。”他疲憊郁悶地笑了笑。“你看,我正在向著你的問題靠攏!

“我只對最聰明的學(xué)生感興趣,那些我認為會成為我所向往的那種科學(xué)家的學(xué)生感興趣。塞莉,像你這樣的學(xué)生!彼俅翁鹧劬,與她的目光相遇。

她問道:“我想她們?nèi)际桥?”看見他點頭,她繼續(xù)說:“怎么沒有男生?”

“怎么沒有男生?因為性也是很重要,而我恰巧不是同性戀。有什么證據(jù)比性更加令人信服呢?展示我的魅力,吸引那些年輕的知識女性,與那些年輕有魅力的男人競爭,這種想法迷住了我。你說得很對:我的信息素就是智慧。我若想證明自己還沒有衰老,最有效性的證據(jù)就是:一位聰穎的年輕女性寧愿挑選我,而不是身體誘惑力更強的同齡人。這可能不是一個很好的回答,但卻是誠實的回答!

“格雷厄姆,為了討論,我們姑且同意這對你來說很重要,證明你對年輕的女性具有魅力——”

“不,還不止是那樣,”他插嘴說!耙粋年輕新鮮的頭腦——”

“年輕新鮮的頭腦!格雷厄姆,這聽上去好像是對實驗對象的醫(yī)學(xué)描述。”

“塞莉,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么,我們暫且跳過這個。我想要說的是:你撒出了網(wǎng),用猥褻的講課和性感的昆蟲作誘餌。你小心翼翼把那些你還沒有給過分數(shù)的學(xué)生或者還不到21歲的女生扔回去。你瞧,你捕獲了塞萊斯蒂娜·普萊斯:年輕、聰明,全都有了。你精心策劃了這一切,她根本沒有意識到她已經(jīng)被捕獲了。而你?你獲得了所需要的強化,以便忘記你對失去青春的恐懼,或者男性更年期在你體內(nèi)引起的種種問題。”

勒夫金眉頭皺了起來,仿佛很痛苦的樣子。

她裝作沒有看見,繼續(xù)往下說:“你抓住了我。我心甘情愿地跑到你身邊。我們互相欣賞。你教給了我許多東西。我不是指我們在床第上的那些事情。這樣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當(dāng)時并沒有被人利用的感覺。然后,砰!突然一聲巨響!一天早晨,就在一次溫馨的夜晚過后幾個小時,你突然把我打發(fā)了!

“打發(fā)了?我這么做了?不要講得這么粗俗!彼麘┣笏

“這就是你干的好事。就在我快活得大聲叫喚過后幾分鐘,你對我說我們結(jié)束了。當(dāng)時,我感覺受到了極大的羞辱,你把我當(dāng)成了發(fā)泄性欲的對象,是你某種技巧的反應(yīng)物,這種技巧是你從只有上帝才知道究竟多少個‘年輕新鮮的頭腦’身上獲得的!

“塞莉……”

“不要叫我‘塞莉’。還記得你通知我你的決定時,講的理由嗎?你的,格雷厄姆,而不是我們的!說因為你快要愛上我了!就好像你要得什么病了似的。到目前為止,你只談了這種關(guān)系對你有什么影響。現(xiàn)在我告訴你,它對我意味著什么。為了保持我的自尊,每次你跟我親熱,撫愛我,親吻我,鼓勵我取悅你的時候,我極力說服自己有某種性以外的東西把我們結(jié)合在一起。我必須忘記我們之間的年齡差異,因為我必須覺得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同齡人,是同一時代的人;蛘咧辽偈瞧降鹊模ハ酁閷Ψ教峁┬┦裁。我必須相信你不只是因為臉蛋、身體或者肌膚之親,或者是因為我駕駛執(zhí)照上的年紀才和我在一起的。我必須相信你之所以在我一起,是為了與一個特殊的人在一起,與塞萊斯蒂娜·普萊斯一起。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你看重她,就像她把你看得很重一樣!比R斯蒂娜驟然停下來,好像她突然精疲力竭了似的。當(dāng)她重新開口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種聽天由命的口氣了。“可我沒有,對嗎?”

“不,不是這樣。你剛才并沒有認真聽我說話。你想要在一個年輕的女人和一個老人之間建立一種平等關(guān)系——“

“格雷厄姆,年齡稍大一點的男人,不是老人!比R斯蒂娜開始平靜下來。

“謝謝你這么更正。在一個年紀比較大的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之間如何平衡呢?我的恐 懼,生怕我們的關(guān)系因為你主動提出要求而終結(jié),怎么辦呢?實際上,考慮到你我之間的年齡差異,這是不可避免的、遲早會發(fā)生的事情。我們陷得越深,關(guān)系保持得越長,最后我的痛苦也越大!

“你是說這就是你決定結(jié)束那一切的理由?免得你變得越來越痛苦?生怕你年齡太老了,找不到人替代我?“

“是的。”勒夫金說!岸嗌儆悬c這樣!

“格雷厄姆,”塞萊斯蒂娜平淡地說,“我不相信就這么簡單!彼岩巫油笠煌疲酒鹕韥!拔覀冏甙。我告訴瓊我11點鐘之前把你接到系里的!

塞萊斯蒂娜在4點鐘之前到達教學(xué)大廳。給她印象很深的是,大廳幾乎全都坐滿了。她最喜歡的位子是右面的走道一半的地方,坐在那里可以很快離開,F(xiàn)在這位子早已被人占了。她不認識那個蹲坐著的人,他不是化學(xué)系的,他占據(jù)了她的位置。顯然,勒夫金的“昆蟲的一夜情”吸引了很多人。塞萊斯蒂娜覺得很好奇,想看看他究竟如何演講。她意識到她實際上從來沒有聽過勒夫金作研究報告。她原先一直是沖著勒夫金老師去的,是作為懷著仰慕之情的學(xué)生去的,F(xiàn)在,她將作為一名老練的批評家,聆聽勒夫金談?wù)撍约旱目蒲谐晒?p>最初幾分鐘,勒夫金處于最佳狀態(tài)。他指出,事實上,所有的性引誘劑都是由雌性昆蟲分泌的。在昆蟲學(xué)方面資料里,零星有些報告披露在雄性昆蟲中存在抑制性欲劑存在!啊耘d奮抑制劑?在雄性體內(nèi)?’你們可能會問,”他假裝很吃驚的樣子,“為什么?”聽眾中有些學(xué)生開始竊笑,勒夫金臉上依然面無表情。他談?wù)撯C的話題時總是不露聲色,不鼓勵無禮輕率是他的講課風(fēng)格之一。正是他不茍言笑的風(fēng)度,把握有度的聲調(diào),言辭慎重的講述,同時描述的是昆蟲殘暴的性行為這些因素組合在一起,所以才在霍普金斯的講課里,讓塞萊斯蒂娜覺得難以抗拒。顯然,他在課堂上魅力依舊!拔覀儾环料胍幌肴祟惖呢懖賻。有些種類的昆蟲比我們聰明。它們不是用一條貞操帶,而是進化出一種化學(xué)標記,加強雌性配偶的性單配性!

“早期對昆蟲之間抑制性欲劑的證據(jù)是偶然發(fā)現(xiàn)的。”勒夫金聲明,F(xiàn)在他將要向聽眾證明這種分泌確實存在。塞萊斯蒂娜似乎能夠感覺到聽眾全都坐直了,仿佛有人了他們一種集體的刺激。她暗自笑了起來。一般化學(xué)報告肯定不會這樣開始的。勒夫金說得對。性是不可阻擋的,尤其是在科學(xué)界。

“以Lasioglossum zephyrum為例!彼堰@個字念得很慢,一邊寫在黑板上。“也稱作汗蜂。十多年前,堪薩斯大學(xué)的巴羅斯(Barrows)報告說雄性的汗蜂會巡視蜂窩,勇猛地撲向雌蜂。它之所以會這樣撲向雌蜂,是由雌性的氣味促成的。這種氣味相當(dāng)于一種分泌物。巴羅斯驚詫地發(fā)現(xiàn),盡管撲向雌蜂的雄蜂很多,真正與之交配的卻寥寥無幾。啊哈,巴羅斯想,雌汗蜂只交配一次。”

勒夫金的眼睛緩緩地掃視聽眾。場內(nèi)一片寂靜,他們在等待他往下講。

“接下來是康奈爾大學(xué)的佩內(nèi)洛普·庫卡克(Penelope Kukuk)。他把一些雌蜂固定住,放在雄蜂經(jīng)過的一條小河的黏土河岸上,這是汗蜂喜好的棲息地。庫卡克注意到,至少有6只雄蜂會朝著被固定的雌蜂爬過去。在一兩分鐘里面,所有的雄蜂都會離去,只剩下一只雄蜂與雌蜂交配。然后,他再用這同一只雌蜂再重復(fù)該實驗。但是雌蜂已經(jīng)失去了貞節(jié),它現(xiàn)在沒有吸引力了!

“被束縛的、失去貞節(jié)的雌蜂!”多么典型的格雷厄姆用詞,塞萊斯蒂娜沉思,我敢說教室里面一半的人在想奴役和束縛。怎么束縛一只汗蜂呢?

“你也許會奇怪,怎么束縛一只蜜蜂,”勒夫金繼續(xù)說,仿佛他現(xiàn)在正在與她進行私人對話。“很簡單。你只需用斯各特粘膠帶粘住她的翅膀,把它粘在一根實驗用的小棒上就行了。請放第一張幻燈片!

幻燈片上出現(xiàn)自然狀態(tài)的汗蜂棲息地;雌蜂就像被釘在十字架上一樣用透明膠帶固定在小木棒上。小瓶里面含有花粉、蜂蜜和水,以及一只被俘獲的處女汗蜂。第二天,另外一只處女蜂被放進另外一只小瓶里,而前一天的牢籠里面的東西(塞萊斯蒂娜在實驗中曾經(jīng)鑒別過),用二氯甲烷萃取后,提供了一種FDE的性氣味。塞萊斯蒂娜不清楚FDE是什么!熬褪且环N‘雌性特有氣味’!崩辗蚪鹧a充說。

在積累了幾百只雌蜂的FDE后,人造的雌性汗蜂模型——包裹著黑色尼龍帶的小木棒,具有了一些FDE的氣味。把這樣一些十字架放在河岸邊上,于是,這些塑料的“處女汗蜂”釋放的氣味就彌漫在那雄蜂來回游弋的地方。如果那些雄蜂中有一只產(chǎn)生性沖動的雄蜂在靠近雌蜂一英寸的范圍之內(nèi),面對雌蜂的時間長達5秒鐘以上,它的行為就將被稱為一次“盤旋”;猛撲過去與尼龍模型發(fā)生身體接觸的,被認為是假交配。數(shù)據(jù)分析清楚地證明,一旦一只帶FDC氣味的尼龍?zhí)幣浔灰恢恍鄯溆|碰了幾次以后,圍著它盤旋的雄蜂的數(shù)目就會明顯減少?古d奮劑顯然是雄蜂釋放的。

那種主動的反盤旋因素的分離是勒夫金個人的成就,事實證明,它直截了當(dāng),簡單明了,同時也極難解釋。盡管在生物學(xué)家中間引起了濃厚的興趣,但是,最終的化學(xué)結(jié)構(gòu)清楚地證明它一點也不復(fù)雜。塞萊斯蒂娜絲毫不感到意外。她回憶起勒夫金在課堂上講述德國化學(xué)家們第一次從蠶蛾分離出信息素是多么令人難以置信地艱難,然后又披露德國化學(xué)家最終分離出來的純化學(xué)劑是一種很簡單,早已經(jīng)為人們知曉的有機醇。她當(dāng)時也曾有過同樣失望的感覺。勒夫金當(dāng)時作了一個略微有點輕率的評論,塞萊斯蒂娜至今仍然沒有忘記。“請記住 ,蠶蛾合成它的信息素是為了吸引另外一只昆蟲,而不是吸引一位化學(xué)家,考驗他的智力和勇氣。我們正在談?wù)撔苑敝场锓N的繁衍——而不是人類智力上的愉悅。”

這天下午的聽眾顯然并不介意化學(xué)抗興奮劑。他們受到刺激,變得昂奮激動,心滿意足,大廳里熱情的鼓掌足以證明這一點。

突然之間,塞萊斯蒂娜明白了勒夫金在機場咖啡店里面對她說的話。勒夫金的演講報告——它并不包含現(xiàn)代分子生物學(xué)的內(nèi)容;沒有重組DNA;沒有蛋白質(zhì)受體或者單克隆抗體;甚至于沒有新穎的分析或者分光鏡技術(shù),而只是一些現(xiàn)代化學(xué)家全都使用的那些技術(shù)——這個講座俘獲的聽眾比起系里面那些雄辯的研討會的報告,無論是出席的人數(shù)還是聽眾的多樣化上都遠勝它們。根據(jù)聽眾積極舉手提問來看,塞萊斯蒂娜的印象是,學(xué)生們顯然很欣賞勒夫金。毋容置疑,他在科學(xué)上的同行和對手不以為然。在他的報告中,沒有明確哪一部分是來自資料——是從康奈爾大學(xué)的庫卡克實驗室來的,以及哪些是勒夫金和他的學(xué)生們在霍普金斯大學(xué)里完成的。

“勒夫金教授,”塞萊斯蒂娜大聲問。“我希望你不會認為這是一個神學(xué)上的問題,請問雄汗蜂為什么要進化出這樣一種化學(xué)標記?”

勒夫金斜視著禮堂的上面!吧駥W(xué)?你意思是說今天神學(xué)院的學(xué)生來參加化學(xué)系的研討會了?”這一招很聰明,這樣他有時間從容地考慮如何應(yīng)答。學(xué)生嗤笑著轉(zhuǎn)過臉去尋找提問的人。

“抱歉,”勒夫金故意訕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是很認真的。對于這個問題,我只能猜測。一種可能是,汗蜂首先考慮的是物種的繁殖,而不是性妒忌。一次交配足以使雌蜂受精。標明雌蜂已經(jīng)完成了它的繁殖目標,其他的雄蜂就不會再在它身上浪費它們潛在的生育能力,而是把它用在其他處女蜂身上。”

“既然如此,”塞萊斯蒂娜反詰,“為什么要用‘一夜情’呢?那不是典型的描述人類行為的時髦用詞嗎?”

“時髦用詞?我喜歡在談?wù)撁鄯涞那昂箨P(guān)系時,使用這個詞。”勒夫金看上去對于聽眾的竊笑感到很高興。

塞萊斯蒂娜對于勒夫金無禮尖銳的反駁并不欣賞!袄辗蚪鸾淌冢彼呗晢柕!半m然我的用詞不一定很精確,但是,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勒夫金迅速嚴厲地看了一眼塞萊斯蒂娜。他一邊收拾筆記本,就像在新聞發(fā)布會結(jié)束的時候一樣,把它們摞在一起,一邊在想如何回答。這是他們在機場談話的繼續(xù)嗎?如果是的話,他決定來個了斷。

“好吧:讓我們來談?wù)勥@‘一夜情’。顯然你不喜歡這種想法,所以你反對我用這個詞。也許選擇這樣的題目,把它作為一場嚴肅的研討會的標題,你可能認為多少有點輕率。不過,它已經(jīng)起了作用,不是嗎?”他把手朝擠滿了聽眾的大廳四周揮動。“我只想到此為止:我只是用它來比喻一件短暫的事件,并不直接賦予雄汗蜂盲目求愛的沙文主義動機,或者表示我自己對這種事情的態(tài)度。我現(xiàn)在要說的是,如果你用擬人的方式看待昆蟲的性行為的話,那么你犯了一個錯誤。如果沒有其他問題……?”他很快地看了一眼聽眾,拿起他的材料,昂首闊步地從講臺向第一排走去,瓊·阿德利正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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