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八章 作者關于把“野胡”的幾種情況的敘述——“慧骃”的偉大品德——青年“慧骃”的教育和運動——它們的全國代表大會。 我對人性的了解我想應該比我的主人要清楚得多,所以我覺得它所說的關于“野胡”的性格安到我同胞身上是非常不適合的,同時我還相信,根據(jù)我自己的觀察,我還可以有進一步的發(fā)現(xiàn)。因此我就常常請求它準許讓我到附近的“野胡”群中去。對我的請求,每次它都允許了,因為它知道,我非常痛恨那些畜生,不會被它們引誘壞的。它還命令一名仆人給我做警衛(wèi),那是一匹健壯的栗色小馬,非常誠實,脾氣又好,要不是它保護我,我還真不敢去冒這樣的險。因為我已經(jīng)告訴過讀者,剛到這地方時我已經(jīng)吃過這幫可惡的畜生的苦頭,后來又有三四回我也險些落入它們的手掌,那是我到遠處去溜達,身上不巧沒有帶腰刀。我有理由相信它們多少能想到我是它們的同類,因為我跟我的警衛(wèi)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會當它們的面卷起袖子,露出胳膊和胸脯以壯聲勢。這樣一來它們就會大著膽子走上前來,像猴子一樣模仿我的動作,但是也露出極其仇視的神色;我倒像一只被人馴服的寒鴉,戴著帽子穿著長袍湊巧跑到野生的鳥群中去時,總是要受到迫害。 它們從小就身手矯健。不過有一次我倒是捉住了一只三歲的小公“野胡”,我作出各種溫存的表示想設法讓它平靜下來,可是那小東西又是哭又是抓,還拼命咬我,我沒有辦法只得將它放了。這時就有一大群老“野胡”聞聲趕來將我們圍住,不過它們見小家伙已經(jīng)很安全(因為它已跑開),我那栗色小馬又在我身邊,所以就沒敢近我們的身。我發(fā)現(xiàn)那小畜生的肉發(fā)出一股惡臭味,既有點像黃鼠狼的味兒,又有點像狐貍味兒,不過還要難聞得多。我還忘了一件事(如果我把這件事完全略去,讀者也許還是會原諒我的),我把那只可惡的畜生抓在手里的時候,它忽然拉起一種黃顏色的稀屎來,把我全身衣服都弄臟了,幸虧近旁邊就有一條小河,我跑到里面洗了個干凈,一直到身上的臭氣全消之后,才敢去見我的主人。 據(jù)我所看到的情況來看,“野胡”也許是所有動物中最不可調(diào)教的,它們除了會拖拉和扛抬東西外,決沒有別的本領?墒俏业拐J為,這一缺陷主要還是因為它們性情乖張、倔強造成的。它們狡猾、惡毒、奸詐、報復心強。它們身強體壯,可是性情懦弱,結(jié)果變得蠻橫無禮、下賤卑鄙、殘忍歹毒。據(jù)說紅毛的公母“野胡”比別的“野胡”更要來得淫蕩而惡毒,在體力和動作的靈活方面也遠勝過它們的同類。 “慧骃”把隨時要使喚的“野胡”養(yǎng)在離它們房子不遠的茅屋里,其余的則全趕到外面的田里去。它們就在那里刨樹根,吃野草,四處尋找動物的死尸,有時還去捉黃鼠狼和“魯黑木斯”(一種野鼠),一提到就糧吞虎咽地吃個精光。造物還教會了它們用爪子在土坡邊挖一些深深的洞穴,它們就在這樣的洞穴里睡覺。母“野胡”的窩要大一些,還可以容得下兩三只小崽。 它們像青蛙一樣從小就會游泳,還能在水底呆很長的時間,在那里它們常常會捉到魚,母“野胡”捉到魚之后就拿回家去喂小惠。說到這里,我還要講一件奇遇,希望讀者能夠原諒。 一天,我跟我的警衛(wèi)栗色小馬出游在外、天氣異常地熱,我請求它讓我在附近的一條河里洗個澡。它同意后,我立刻脫得精光,然后慢慢地走進了河里。這時正巧有一只母“野胡”站在一個土堆的后面,她看到這整個過程后,一下子欲火中燒(我和小馬都是這樣猜想的),就全速跑過來,在離我洗澡處不到五碼的地方跳進了水里。我的一生中還從來沒有這么恐懼過。小馬那時正在遠處吃草,想不到會出什么事。她以一種極其令人作嘔的動作將我摟進懷里,我就拼著命大聲叫喊;小馬聞聲奔來,她才松手,可還是戀戀不舍。她跳到了對面的岸上,我穿衣服的時候,還一直站在那里死盯著我直叫。 我的主人及其家人都把這件事引為笑談,我自己卻感到非常恥辱。既然母“野胡”把我當成自己的同類,自然就對我產(chǎn)生了愛慕之情,我可再也不能否認我渾身上下無處不像一只真正的“野胡”了。那畜生的毛發(fā)也不是紅的(這就不能說她欲望有點不正常),而是像黑刺李一般黑,面貌也并不像其他“野胡”那樣叫人厭惡;我想她的年齡不會超過十一歲。 我在這個國家已經(jīng)生活了三年,我想讀者們一定希望我像別的旅行家那樣能把當?shù)鼐用竦娘L俗習慣跟他們說一說;實際上這也是我主要想努力了解的東西。 因為這些高貴的“慧骃”生來就具有種種美德,根本不知道理性動物身上的罪惡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它們的偉大準則就是培養(yǎng)理性,一切都受理性支配。理性在它們那兒也不是一個會弓愧爭論的問題,不像我們,一個問題你花言巧語從正面談可以,從反面談也可以;它們的理性因為不受感情和利益的歪曲和蒙蔽,所以該怎樣必然立即就讓你信服。我記得我好不容易才使我的主人明白“意見”這個詞的意義,也好不容易才使它搞懂為什么一個問題會引起爭議,因為理性教導我們,只有我們確認的事情我們才會肯定或者否定,不知道的事,無論肯定或者否定都做不到。所以爭議、吵鬧、爭執(zhí)、肯定虛假、無把握的命題等等都是“慧骃”中聞所未聞的罪惡。同樣,當我把我們自然哲學的幾種體系解釋給它聽的時候,它總要笑起來,它笑一個冒充有理性的動物竟然也會重視別人的設想,那些東西就是了解得很確切,也沒有什么用處。這方面它完全贊同柏拉圖表述的蘇擴拉底的思想;我提到蘇格拉底的思想是因為我對這位哲學之王懷有最崇高的敬意。從那以后我也常常想,這么一種學說不知要摧毀歐洲圖書館里的多少圖書,學術(shù)界不知又有多少成名之路會因此被堵死。 友誼和仁慈是“慧骃”的兩種主要美德,這兩種美德并不限于個別的“慧骃”而是遍及全“慧骃”類。從最遙遠的地方來的陌生客人和最新近的鄰居受到的款待是一樣的。不管它走到哪里,都像到了自己的家一樣。它們非常講禮貌,可是完全不拘泥于小節(jié)。它們絕不溺愛小馬,教育子女完全以理性為準繩。我就曾經(jīng)看到,我的主人愛撫鄰居家的孩子跟愛撫它自己的孩子是一樣的。它們遵循大自然的教導,熱愛自己所有的同類;有些人德行更高一點,但只有理性才能把人分為不同的等級。 母“慧骃”生下一對子女后,就不再跟自己的丈夫同居了,除非是偶然出事故,其中的一個孩子夭折,但這樣的事很少發(fā)生,只有在那樣的情況下它們才再同居。要么就是別的慧骃”遭遇了這種不幸而它的妻子又已經(jīng)不能生育,這種時候其他某一對夫婦就會將自己的一個孩子送給它,然后它們再同居,一直到女的懷孕為止。有必要采取這種措施,它可以防止國家人口過剩。但是培養(yǎng)做仆人的下等“慧骃”可不受這種嚴格的限制,它們每對夫婦可以生三對子女,這些子女日后也到貴族人家充當仆人。 在婚姻這件事上,它們非常注意對毛色的選擇,這樣做是為了避免造成血統(tǒng)混亂。男方主要是看重他的強壯,女方則看她是不是美麗;這倒并不是為了愛情,而是為了防止種族退化。如果偶有女方力氣過人,就找一個漂亮的伴侶配給她。它們對求婚談情說愛、送禮、寡婦得丈夫遣產(chǎn)、財產(chǎn)贈送等等一無所知,它們的語言中也沒有可用來表達這些概念的專門術(shù)語。年青夫婦的結(jié)識和結(jié)合全由它們的父母和朋友來定奪;它們每天都看到有這樣的事,并認為那是理性動物必要的一種行為。婚姻受到破壞或者不忠不貞的事卻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夫婦倆像對待它們碰到的所有同類一樣,相互友愛、相互關心著度過一輩子,沒有嫉妒,沒有溺愛,不吵架,舒心滿意。 它們教育男女青年的方法令人敬佩,很值得我們效仿。孩子們在十八歲以前,除了某幾天之外,一粒燕麥也不給吃,牛奶難得喝那么幾次。夏天,它們早晚各在戶外吃兩個鐘頭的青草,父母同樣在一旁監(jiān)督。不過仆人吃草的時間比它們的一半還少;仆人們將大部分青草帶回家去,不干活最空當?shù)臅r候就拿出身來吃。 節(jié)制、勤勞、運動和清潔是青年男女都必須攻讀的課程。我的主人認為我們除家務管理方面的一些功課外,對女子的教育和對男子的教育不同,實在太荒唐了。它說的很對,這樣我們的人就有一半什么事也不能做,只會把孩子一個個生到這個世上來。將我們的子女交給這么一些無用的動物去照看,就更足以證明我們的殘忍。 但是“慧骃”卻要訓練它們的孩子在陡峭的山坡上來回奔跑,或者在堅硬的石子地上奔來奔去,它們以此來鍛煉孩子們的體力、速度和毅力;跑得渾身出汗時,就命令它們一頭扎進池塘或者河中。一個地區(qū)的青年每年有四次機會聚到一起,表演它們在跑、跳以及其他體力和技巧方面的本領,大家用贊美的歌曲來歌頌男女優(yōu)勝者。在這樣的節(jié)日里,仆人們就會趕著一群馱著干草、燕麥和牛奶的“野胡”到表演場地去給“慧骃”享用;東西送到,那些畜生馬上就被趕了回來,兔得它們在會場上吵吵鬧鬧。 每隔四年,在春分時節(jié),要舉行全國代表大會,是在開會地點離我們家大約二十英里的一片平原上,會議要連續(xù)開五六天。會上它們要了解各地區(qū)的情況,它們的干草、燕麥、母牛、“野胡”是富足有余呢還是短缺不足?無論哪里缺少什么(這種情形很少),大家全部同意全體捐助,馬上就供應那個地方所缺少的物資。會上孩子們的調(diào)整問題也可以得到解決。例如說,一個“慧骃”有兩個男孩子,就可以同有兩個女孩子的“慧骃”交換一個;如果有孩子出事故死亡了,而母親又已過了生育的年齡,大家就來決定哪家再生一個來補償這一缺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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