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夏日的午后,小睡,忽然被一種聲音驚醒。驚惶四顧,周圍寂靜無比,那聲音卻似仍響在心里,剛才短短的夢境逐漸清晰,知道那個聲音竟是穿透了近三十年的光陰,傳入夢里。
那是從一塊磨石上發(fā)出的聲音。那塊磨石是爺爺?shù)淖類郏瑤缀趺恳惶,他都要在上面磨些東西。爺爺是木匠,除了磨他的那些錛刨斧鋸,家里所有的鐮刀什么的,也都被磨得亮亮的。常常是在午后,那沙沙的聲音就會響起,那個時候,聽著那熟悉的聲音,竟會很安心,睡得無比踏實。可是在多年后的這個午后,猝然重逢之下,我竟從那美好的舊夢中驚醒。
猶記得那塊磨石,極大,由于長年地使用,石面已經(jīng)凹下很深,就像彎月的曲線。已不知爺爺守著它過了多久,石面上的工具已經(jīng)換了不知多少茬兒,那一雙粗糙的手與石面的細膩相對比,差距越來越大。爺爺就這樣磨走了無數(shù)春去秋來,磨得秋霜紛飛染白了發(fā),磨得腰身同石面一起漸彎。而那沙沙聲音也在老宅里響了無數(shù)的日子,將時光漾起無數(shù)漣漪,雖如今遠隔千里,卻依然波蕩著我的心弦。
一個中午,睡下,卻沒有聽到爺爺磨刀時的聲音,一時竟是睡意全無。出去看,磨石仍擺放在倉房的門前,七月的陽光在上面駐足,卻是不見爺爺?shù)纳碛。很是擔心,怕爺爺受傷。在這塊磨石上,爺爺?shù)氖植恢桓钇屏硕嗌俅危请p滿是老繭的手,被那些磨得飛快的刀具輕易地劃破。于是滿村去尋,卻見爺爺正在一戶人家,對著一堆木頭揮汗如雨。那是爺爺在給那戶的老人打造壽材,爺爺曾給十里八村無數(shù)人打過壽材,包括上色甚至畫上二十四孝的圖案。
爺爺把一個刨刃遞給我,讓我回去幫他磨一下。我很興奮地跑回家,學著爺爺?shù)臉幼樱谑嫔蠟⑸纤,便沙沙地磨起來。如此近地聽著手下發(fā)出的聲音,有著一種巨大的親切感。后來從鄉(xiāng)下搬進城里,爺爺把磨石也帶著,在城市的小院里,他也經(jīng)常磨他那些再也用不到的木匠工具。聲音如故,只是爺爺常常磨著磨著就停下來,身前的磨石亦默然,仿佛被無邊的寂寞包圍。
后來爺爺去世,又搬了幾次家,那塊磨石也不知失落在何處?墒悄桥惆榱宋叶嗄甑穆曇簦T谟洃浬钐庬懫,卻從未在夢里出現(xiàn)。那沙沙的響聲,就像輕快的腳步,只是一瞬間就跨過了無數(shù)時光。
又一個午后,再次于睡夢中聽到熟悉的聲音,醒來,那聲音猶在耳畔。推窗看,小區(qū)里來了一個磨菜刀的老人,正在七月的陽光下,在一塊磨石上,奮力地推動粗糙的雙手。我找出了家里所有的刀具,就蹲在那里看老人磨,聽那聲音直入心靈,隔著那么遙遠的歲月,又有了久違的寧靜與安心。
(選自《銅陵日報》)
1.請結(jié)合具體語境,解釋第三段中加點的詞語。
雖如今遠隔千里,卻依然波蕩著我的心弦。
2.文中多次描寫爺爺磨刀的聲音,請你具體談談這樣寫的作用。
3.結(jié)合上下文,談談你是如何理解“爺爺就這樣磨走了無數(shù)春去秋來,磨得秋霜紛飛染白了發(fā),磨得腰身同石面一起漸彎”這句話的。
4.爺爺是一個怎樣的人?
參考答案
1、原指水波蕩漾。這里指“我”回想起爺爺磨刀的聲音時,心情激蕩起伏。
2、磨刀的聲音記錄了爺爺為家庭付出的辛勞,這種聲音令“我”安心,有安全感,伴隨著“我”的成長。作者借此抒發(fā)對爺爺?shù)母屑づc懷念。磨刀的聲音成了抒發(fā)感情的典型物象,貫穿全文,使全文的感情表達更加含蓄,深沉。
3、用白發(fā)、漸彎的腰身這兩個典型的外貌變化細節(jié),生動形象地寫出了歲月更迭中,爺爺為了家庭辛苦一生,表達了“我”對爺爺?shù)男奶酆透屑ぶ椤?/P>
4.爺爺是一個勤勞、肯為家庭付出的人,從他一生勞作、“午后”也不休息、手上不知被割破多少次這些地方可以看出。爺爺手藝好,十里八村的人都找他做壽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