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級一班李童
她的鼻翼上,一副黯淡無光夸張得咧著嘴而又肆無忌憚地諷刺著什么的眼鏡。目光呆滯在教室的窗口,似乎義想起了那苦不堪言的幼兒時代——
“小希,告訴老師,要實話!”
她的雙眸水靈有神,微微上翹的睫毛一眨一眨,一種什么樣的力量充滿了它們。
“我看見他們把辣椒油倒到老師的杯子里的!”
“你們還有什么活好說!”
幾道憤怒的目光“刷”地一聲,投向一個嬌弱卻堅定的身軀,似乎在說:“放學(xué)之后!”
風(fēng)飄過,幾片熟透了的葉子翩翩落下。它們是掙扎著落地的,小小的風(fēng)還沒有能把它們吹落的能耐,它們是在劇烈的搖晃中痛苦地落地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挨回家的,腹中如火一樣翻騰著,排山倒海亦不辭疲憊地一遍又一遍翻滾,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灌進多少辣椒油,“給你也嘗嘗吧,會有多辣呢?哈哈哈!”“不要,求你,不要……”視線模糊,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終于可以不用看清了!竟有些許的興奮,其中又夾雜著痛楚……她轉(zhuǎn)學(xué)了:她是這樣戴上眼鏡的,她也是這樣明白了什么。
回過神來,她繼續(xù)埋頭到題海里去。突然,教室里一陣喧鬧。她的身子竟微微顫動了一下,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什么都不在意了。
兩個男生不知是為了什么打起來了。有一種沖動——勸架。依舊是忍住了,依舊是低著頭。大家都在操場上上體育課,自己是因為身體不好請了假,而他們又是為什么?疑問,大大的問號在腦海中一遍遍盤旋。
—個人拂袖而去。
這么快就結(jié)束了?
剩下的那一個人氣喘吁吁地倚靠在桌前。臉上有明顯的傷痕。
他瞪著她:“嘴巴嚴(yán)實點!”她義一顫。什么勸架,甲已煙消云散。
—卜課鈴聲響起:同學(xué)們蜂擁而至,詫異地看著凌亂的書桌和滿地的書本。這是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
“你們兩個人打架了吧!”老師呵斥著,眼睛狠狠地定在那一張有明顯傷痕的臉上,而卻溫柔地看著另一張白凈的臉。她停了停,“小希,剛才你在班里,應(yīng)該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吧?”投來的是復(fù)雜的眼光。
她要怎么說?——個是校長的兒子,一個只是普通學(xué)生,還有——“給你也嘗嘗吧,會有多辣呢?哈哈哈!”“不要,求你,不要……”那復(fù)雜的眼神似乎在警告。
“視力不好,沒看清!彼囊痪洹
那復(fù)雜的雙眼頓了頓,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算了,就這樣解決吧,校長那兒總得給個交待。
“好了,大家都回位!
事情就是這樣解決的。她的心中有什么在掙扎;忍仕了、
放學(xué)的鈴聲慵懶地響起,擺動著著長長的尾音,久久不肯散去;;她背著書包,風(fēng)輕輕吹動了它,而她卻覺得雙臂沉重,壓得她喘不過‘玉米;她緩緩地走向車站。
公交車上、
“各位乘客,當(dāng)你的身邊有老、弱、病、殘、孕及抱小孩的乘客時,請您主動讓座。我們表示感謝?”
公交車上.
“各位乘客,當(dāng)你的身邊有老、弱、病、殘、孕及抱小孩的乘客時,請您主動讓座。我們表示感謝?”
一個羸弱的身體靠在扶手上,隨著車身擺動,時而向前時而向后。蒼老的雙手用盡全力抓扶著,冰冷的扶手不假思索惡狠狠地甩開它,一次又一次。大家都無動于衷,理所當(dāng)然地坐著。她依舊和老人一起,固執(zhí)地站立著。司機也只是無奈搖搖頭,終于什么也沒說。她騰出一只手,拉了拉眼鏡架,讓鏡框盡可能地擋住視線。是的,她不愿看見。她仰起頭,鏡架順勢地頂在了她的鼻尖,她清楚地看到幾個字“特殊乘客專座”,低頭,一個年輕健康、穿著某中學(xué)校服的小伙子。她鄙夷地在心里竊笑。
“車輛轉(zhuǎn)彎,請您扶好站好。車輛轉(zhuǎn)彎,請您扶好站好,”
像是舞者,邁廾步子,旋轉(zhuǎn)、回旋。好不優(yōu)美啊。終于還是因為具有慣性向后使勁一仰,“咚!”“啊!”蒼老的墜落的身影和;一聲慘叫,“對不起,對不起!”可老人的“對不起”只換回一個毒毒的眼神——老東西!是咒罵?她依舊是鄙夷地在心里竊笑-抬起頭,金光閃閃的幾個大字——“特需乘客專座”竟看得那么清晰?她拉廠拉鏡架,笑意更濃了。
蒼老的手在扶乎上一又一次滑落,汗津津地在扶手上面留下了什么特有的痕跡和氣息。一種象征和一種無余。她不知道目光為什么會停留在這上面。老人尷尬的笑。她只當(dāng)沒看見oJL卻千百次地掙扎著,呻吟著……
“XX站到了,請乘客們帶好行李物品從后門下車!
老人開始收拾東西,把大包小包整理好提在手上。
一個又一個人影從車上閃到車外,老人只是在一旁等著。沒有多少人注意這個老人的焦急,而注意到的只是她默然地站在一旁。老人是這一站最后下車的乘客。老人緩緩挪動步子,側(cè)著身體,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往下走,她的腳剛剛觸及地面,門“嘭”關(guān)上了:老人還沒來得及轉(zhuǎn)回身來。
“動作那么慢,咱還趕時間呢!”“這么老了還坐公交車,真是誤咱時間嘛!”一對穿著某校校服的情侶抱怨著。
情侶是學(xué)生嗎?怕耽誤時間?那為什么還坐公交年呢?她在心中用清純稚嫩而又諷刺的聲音問。她拉了拉鏡架,閉上了眼。近視眼,沒必要看得這么清楚,不是嗎?
多年之后,她畢業(yè)并找到了工作,而且職位很高。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升職。給她的理由是:處事不驚,對上級尊重。其實應(yīng)該是什么呢——她不理會別人的事,那與她無關(guān)?吹絼e人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往上司手里塞,她只是默然!氨犚恢谎郏]一只眼”是她多年來學(xué)會的最實用的處世原則。提醒自己:只是近視眼,遠處的看不清,近處的不該看清!看清了,也就痛苦了。只是近視眼……她又平靜地過了不知多少年,最后死于一場車禍——因為她看不清。
收拾遺物時,醫(yī)生好奇地拿起一副黯淡無光夸張得咧著嘴又肆無忌憚地諷刺著什么的眼鏡:“怎么?沒有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