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六十二
列傳第六十二
○李暠 族弟齊物 齊物子復(fù) 暠族弟若水 李麟 李國貞 子锜 李峘 弟嶧 峴 李巨 子則之
李暠，淮安王神通玄孫，清河王孝節(jié)孫也。暠少孤，事母甚謹。睿宗時，累轉(zhuǎn)衛(wèi)尉少卿。丁憂去職，在喪柴毀，家人密親未嘗窺其言笑。開元初，授汝州刺史，為政嚴簡，州境肅然。與兄昇弟暈，尤相篤睦，昇等每月自東都省暠，往來微行，州人不之覺，其清慎如此。俄入授太常少卿，三遷黃門侍郎，兼太原尹，仍充太原已北諸軍節(jié)度使。太原舊俗，有僧徒以習(xí)禪為業(yè)，及死不殮，但以尸送近郊以飼鳥獸。如是積年，土人號其地為“黃坑”。側(cè)有餓狗千數(shù)，食死人肉，因侵害幼弱，遠近患之，前后官吏不能禁止。暠到官，申明禮憲，期不再犯，發(fā)兵捕殺群狗，其風(fēng)遂革。久之，轉(zhuǎn)太常卿，旬日，拜工部尚書、東都留守。
開元二十一年正月，制曰：“繼好之義，雖屬邊鄙；受命以出，必在親賢。事欲重于當時，禮故崇于殊俗，選眾之舉，無出宗英。工部尚書李暠，體含柔嘉，識致明允，為公族之領(lǐng)袖，是朝廷之羽儀。金城公主既在蕃中，漢庭公卿非無專對，有懷于遠，夫豈能忘，宜持節(jié)充入吐蕃使，準式發(fā)遣�！币試盼镆蝗f匹、私覿物二千匹，皆雜以五彩遣之。及還，金城公主上言，請以今年九月一日樹碑于赤嶺，定蕃、漢界。樹碑之日，詔張守珪、李行袆與吐蕃使莽布支同往觀焉。既而吐蕃遣其臣隨漢使分往劍南及河西、磧西，歷告邊州曰：“兩國和好，無相侵掠�！睗h使告亦如之。以暠奉使稱職，轉(zhuǎn)吏部尚書。時吏部告身印與曹印文同，行用參雜，難以區(qū)分，暠奏請準司勛兵部印文例，加“官告”兩字，至今行之。
暠風(fēng)儀秀整，所歷皆以威重見稱，朝廷稱其有宰相之望。累封武都縣伯，俄為太子少傅。病卒，年六十余，贈益州大都督。
齊物，淮安王神通子、鹽州刺史銳孫也。齊物無學(xué)術(shù)，在官嚴整。開元二十四年后，歷懷、陜二州刺史。齊物天寶初開砥柱之險，以通流運，于石中得古鐵犁鏵，有“平陸”字，因改河北縣為平陸縣，加齊物銀青光祿大夫，為鴻臚卿、河南尹。齊物與右相李適之善，適之為林甫所構(gòu)貶官，齊物坐謫竟陵太守。入為司農(nóng)、鴻臚卿。至德初，拜太子賓客，遷刑部尚書、鳳翔尹、太常卿、京兆尹。為政發(fā)官吏陰事，以察為能，于物少恩，而清廉自飭，人吏莫敢抵犯。晚年除太子太傅、兼宗正卿。上元二年五月卒，輟朝一日。詔曰：“故金紫光祿大夫、太子太傅、兼宗正卿齊物，宗室珪璋，士林楨干，清廉獨斷，剛毅不群。歷踐周行，備經(jīng)中外，威名益振，忠效彌彰。三尹神州，一登會府，擒奸掩鉤距之術(shù)，恤獄正喉舌之官。遂令調(diào)護儲闈，再登師傅，從容賓友，師長官僚。桑榆之時，壯志逾勵；松柏之性，晚歲常堅。天不慭遺，奄然殂謝，念親感舊，深軫于懷。宜錫寵章，載光營魄。可贈太子太師�！�
子復(fù)，字初陽，以父廕累官至江陵府司錄。精曉吏道，衛(wèi)伯玉厚遇之，府中之事，多以咨委。性苛刻，為伯玉所信，奏為江陵縣令，遷少尹，歷饒州、蘇州刺史，皆著政聲。李希烈背叛，荊南節(jié)度張伯儀數(shù)出兵，為希烈所敗，朝廷憂之。以復(fù)久在江陵，得軍民心，復(fù)方在母喪，起為江陵少尹、兼御史中丞，充節(jié)度行軍司馬。伯儀既受代，以復(fù)為容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本管招討使，加檢校常侍。先時西原叛亂，前后經(jīng)略使征討反者，獲其人皆沒為官奴婢，配作坊重役，復(fù)乃令訪其親屬，悉歸還之。在容州三歲，南人安悅。遷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嶺南節(jié)度觀察使。會安南經(jīng)略使高正平、張應(yīng)相次卒官，其下參佐偏裨李元度、胡懷義等阻兵，黷亂州縣，奸贓狼藉。復(fù)誘懷義杖殺之，奏元度流于荒裔。又勸導(dǎo)百姓，令變茅屋為瓦舍。瓊州久陷于蠻獠中，復(fù)累遣使喻之，因奏置瓊州都督府以綏撫之。復(fù)曉于政道，所在稱理，征拜宗正卿，加檢校工部尚書。未一歲，會華州節(jié)度李元諒卒，以復(fù)為華州刺史、潼關(guān)防御鎮(zhèn)國軍使，仍檢校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
貞元十年，鄭滑節(jié)度使李融卒，軍中潰亂，以復(fù)檢校兵部尚書，兼滑州刺史、義成軍節(jié)度、鄭滑觀察營田等使、兼御史大夫。復(fù)到任，置營田數(shù)百頃，以資軍食，不率于民，眾皆悅之。十二年，加檢校左仆射。十三年四月卒官，年五十九。廢朝三日，贈司空。賻布帛米粟有差。復(fù)久典方面，積財頗甚，為時所譏。
若水，齊物族弟，累官至左金吾大將軍，兼通事舍人。容貌甚偉，在館三十年，多識舊儀，每宣勞贊導(dǎo)，周旋俯仰，有可觀者。建中元年八月卒。
李麟，皇室之疏屬，太宗之從孫也。父浚，開元初置十道按察使，精選吏才，以浚為潤州刺史、江南東道按察使。轉(zhuǎn)虢潞二州刺史，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攝御史大夫、劍南節(jié)度按察使。所歷以誠信待物，稱為良吏。八年卒，贈戶部尚書，謚曰誠。
麟以父任補職，累授京兆府戶曹。開元二十二年，舉宗室異能，轉(zhuǎn)殿中侍御史，歷戶部、考功、吏部三員外郎。天寶元年，遷郎中，尋改諫議大夫。五載，充河西、隴右、磧西等道黜陟使，稱旨，遷給事中。七載，遷兵部侍郎。同列楊國忠專權(quán)，不悅麟同職，宰臣奏麟以本官權(quán)知禮部貢舉。俄而國忠為御史大夫，麟復(fù)本官。十一載，遷銀青光祿大夫、國子祭酒。十四年七月，以本官出為河?xùn)|太守、河?xùn)|道采訪使，為政清簡，民吏稱之。其年冬，祿山構(gòu)逆，朝廷以麟儒者，恐非御侮之用，仍以將軍呂崇賁代還。復(fù)以祭酒歸朝，賜爵渭源縣男。六月，玄宗幸蜀，麟奔赴行在。既至成都，拜戶部侍郎，兼左丞。遷憲部尚書。至德二年正月，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扈從宰相韋見素、房琯、崔渙已赴鳳翔，俄而崔圓繼去，玄宗以麟宗室子，獨留之，行在百司，麟總攝其事。其年十一月，從上皇還京，策勛行賞，加金紫光祿大夫、刑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進封褒國公。
時張皇后干預(yù)朝政，殿中監(jiān)李輔國以翊衛(wèi)肅宗之勞，判天下兵馬事，充元帥府行軍司馬，勢傾同朝。宰相苗晉卿、崔圓已下懼其威權(quán)，傾心事之，唯麟正身謹事，無所依附，輔國不悅。乾元元年，罷麟知政事，守太子少傅。二年八月卒，時年六十六，贈太子太傅，賻絹二百匹。葬日，詔京兆府差官護送，官給所須。麟好學(xué)能文，嘗編聚皇朝已來制集五十卷，行于時。
李國貞，淮安王神通子、淄川王孝同之曾孫。父廣業(yè)，劍州長史。國貞本名若幽，性剛正，有吏才，歷安定、扶風(fēng)錄事參軍，皆稱職。乾元中累遷長安令，尋拜河南尹。會史思明逼城，元帥李光弼東保河陽，國貞領(lǐng)官吏寓于陜。數(shù)月，征為京兆尹。上元初，改成都尹、兼御史大夫，充劍南節(jié)度使。入為殿中監(jiān)。二年八月，遷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持節(jié)充朔方、鎮(zhèn)西、北庭、興平、陳鄭等節(jié)度行營兵馬及河中節(jié)度都統(tǒng)處置使，鎮(zhèn)于絳，賜名國貞。既至，又加充管內(nèi)河中、晉、絳、慈、隰、沁等州觀察處置等使，余并如故。
國貞既至絳，屬軍中素?zé)o儲積，百姓饑饉，難為聚斂，將士等糧賜多闕。國貞頻以狀聞，未報。軍中喧喧怨讀，左右以告國貞，國貞喻之曰：“軍將何苦如是，已為奏聞，終有所給。”信宿軍亂，攻國貞，夜燒衙城門。國貞莫知所圖，左右勸國貞棄城遁去，國貞曰：“吾銜命為將，不能靖難，安可棄城乎！”左右固勸回避，乃隱于州獄，詐負縲紲。會國貞麾下為賊所擒，因指所在，遂于獄中執(zhí)國貞，將害之，國貞曰：“軍中乏糧，已有陳請，人不堪賦，予無負于將士耳�！北娨�。突將王元振獨曰：“今日之事，豈須問焉！”抽刀害國貞及二男、三大將。
國貞有風(fēng)采，清白守法，為政急于操下，時論以辨吏稱之。追贈揚州大都督。
子锜，以父廕貞元中累至湖、杭二州刺史。多以寶貨賂李齊運，由是遷潤州刺史兼鹽鐵使，持積財進奉，以結(jié)恩澤，德宗甚寵之。锜恃恩驕恣，有浙西人布衣崔善貞詣闕上封，論锜罪狀，而德宗械送賜锜，锜遂坑殺善貞，天下切齒。乃增置兵額，選善弓矢者聚之一營，名曰“挽硬隨身”；以胡、奚雜類虬須者為一將，名曰“蕃落健兒”。德宗復(fù)于潤州置鎮(zhèn)海軍，以锜為節(jié)度使，罷其鹽鐵使務(wù)。锜雖罷其利權(quán)，且得節(jié)度，反狀未發(fā)。
憲宗即位已二年，諸道倔強者入朝，而锜不自安，亦請入朝，乃拜锜左仆射。锜乃署判官王澹為留后。既而遷延發(fā)期，澹與中使頻喻之，不悅，遂諷將士以給冬衣日殺澹而食之。監(jiān)軍使聞亂，遣衙將趙锜慰喻，又臠食之。復(fù)以兵注中使之頸，锜佯驚救解之，囚于別館。遂稱兵，飾五劍，分授管內(nèi)鎮(zhèn)將，令殺刺史。于是常州刺史顏防用客李云謀，矯制傳檄于蘇、杭、湖、睦等州，遂殺其鎮(zhèn)將李深；湖州辛秘亦殺其鎮(zhèn)將趙惟忠；而蘇州刺史李素為鎮(zhèn)將姚志安所系，釘于船舷，生致于锜，未至而锜敗，得免。
初，锜以宣州富饒，有并吞之意，遣兵馬使張子良、李奉仙、田少卿領(lǐng)兵三千分略宣、池等州。三將夙有向順志，而锜甥裴行立亦思向順，其密謀多決于行立，乃回戈趣城，執(zhí)锜于幕，縋而出之，斬于闕下，年六十七。其“挽硬”、“蕃落”將士，或投井自縊，紛紛枕藉而死者，不可勝紀。
宰相鄭絪等議锜所坐，親疏未定，乃召兵部郎中蔣武問曰：“詔罪李锜一房，當是大功內(nèi)耶？”武曰：“大功是锜堂兄弟，即淮安王神通之下，淮安有大功于國，不可以孽孫而上累�！庇謫枺骸拌熡H兄弟從坐否？”武曰：“锜親兄弟是若幽之子，若幽有死王事之功，如令锜兄弟從坐，若幽即宜削籍，亦所未安�！痹紫囝H以為然，故誅锜詔下，唯止元惡一房而已。
李峘，太宗第三子吳王恪之孫。恪第三子琨生信安王祎，祎生三子：峘、嶧、峴。峘志行修立，天寶中為南宮郎，歷典諸曹十余年。居父喪，哀毀得禮，服闋，以郡王子例封趙國公。楊國忠秉政，郎官不附己者悉出于外，峘自考功郎中出為睢陽太守。尋而弟峴出為魏郡太守，兄弟夾河典郡，皆以理行稱。十四載，入計京師。屬祿山之亂，玄宗幸蜀，峘奔赴行在，除武部侍郎，兼御史大夫。俄拜蜀郡太守、劍南節(jié)度采訪使。上皇在成都，健兒郭千仞夜謀亂，上皇御玄英樓招諭，不從，峘與六軍兵馬使陳玄禮等平之，以功加金紫光祿大夫。時峴為鳳翔太守，匡翊肅宗，兄弟俱效勛力。從上皇還京，為戶部尚書，峴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封梁國公。兄弟同制封公。
乾元初，兼御史大夫，持節(jié)都統(tǒng)淮南、江南、江西節(jié)度、宣慰、觀察處置等使。二年，以宋州刺史劉展握兵河南，有異志，乃陽拜展淮南節(jié)度使，而密詔揚州長史鄧景山與峘圖之。時展徒黨方強，既受詔，即以兵渡淮。景山、峘拒之壽春，為展所敗。峘走渡江，保丹陽，坐貶袁州司馬。寶應(yīng)二年，病卒于貶所，追贈揚州大都督，官給遞乘，護柩還京。
初，峘為戶部尚書，峴為吏部尚書、知政事，嶧為戶部侍郎、銀青光祿大夫，兄弟同居長興里第，門列三戟，兩國公門十六戟，一、三品門十二戟，榮耀冠時。嶧位終蜀州刺史。
峴，樂善下士，少有吏干。以門廕入仕，累遷高陵令，政術(shù)知名。特遷萬年令、河南少尹、魏郡太守；入為金吾將軍，遷將作監(jiān)，改京兆府尹，所在皆著聲績。天寶十三載，連雨六十余日，宰臣楊國忠惡其不附己，以雨災(zāi)歸咎京兆尹，乃出為長沙郡太守。時京師米麥踴貴，百姓謠曰：“欲得米粟賤，無過追李峴。”其為政得人心如此。至德初，朝廷務(wù)收才杰，以清寇難，峴召至行在，拜扶風(fēng)太守、兼御史大夫。至德二年十二月，制曰：“銀青光祿大夫、守禮部尚書李峴，饋軍周給，開物成務(wù)。可光祿大夫，行御史大夫，兼京兆尹，封梁國公�！鼻辏圃唬骸袄顛s朝廷碩德，宗室藎臣。可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呂諲、李揆、第五锜同拜相。峴位望稍高，軍國大事，諸公莫敢言，皆獨決于峴，由是諲等銜之。
初，李輔國判行軍司馬，潛令官軍于人間聽察是非，謂之察事。忠良被誣構(gòu)者繼有之，須有追呼，諸司莫敢抗。御史臺、大理寺重囚在獄，推斷未了，牒追就銀臺，不問輕重，一時釋放，莫敢違者。每日于銀臺門決天下事，須處分，便稱制敕，禁中符印，悉佩之出入�？v有敕，輔國押署，然后施行。及峴為相，叩頭論輔國專權(quán)亂國，上悟，賞峴正直，事并變革。輔國以此讓行軍司馬，請歸本官，察事等并停，由是深怨峴。
鳳翔七馬坊押官，先頗為盜，劫掠平人，州縣不能制，天興縣令知捕賊謝夷甫擒獲決殺之。其妻進狀訴夫冤。輔國先為飛龍使，黨其人，為之上訴，詔監(jiān)察御史孫鎣推之。鎣初直其事。其妻又訴，詔令御史中丞崔伯陽、刑部侍郎李曄、大理卿權(quán)獻三司訊之，三司與鎣同。妻論訴不已，詔令侍御史毛若虛覆之，若虛歸罪于夷甫，又言伯陽等有情，不能質(zhì)定刑獄。伯陽怒，使人召若虛，詞氣不順。伯陽欲上言之，若虛先馳謁，告急于肅宗，云：“已知，卿出去。”若虛奏曰：“臣出即死�！鄙弦蛄粼诤焹�(nèi)。有頃，伯陽至，上問之，伯陽頗言若虛順旨，附會中人。上怒，叱出之。伯陽貶端州高要尉，權(quán)獻郴州桂陽尉，鳳翔尹嚴向及李曄皆貶嶺下一尉，鎣除名長流播州。峴以數(shù)人咸非其罪，所責(zé)太重，欲理之，遂奏：“若虛希旨用刑，不守國法，陛下若信之重輕，是無御史臺�！鄙吓瓖s言，出峴為蜀州刺史。時右散騎常侍韓擇木入對，上謂之曰：“峴欲專權(quán)耶？何乃云任毛若虛是無御史臺也？令貶蜀州刺史，朕自覺用法太寬�！睋衲緦υ唬骸皪s言直，非專權(quán)。陛下寬之，祗益圣德爾�！�
代宗即位，征峴為荊南節(jié)度、江陵尹，知江淮選補使。入為禮部尚書，兼宗正卿。屬鑾輿幸陜，峴由商山路赴行在。既還京師，拜峴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故事，宰臣不于政事堂邀客，時海內(nèi)多務(wù)，宰相元載等見中官傳詔命至中書者，引之升政事堂，仍置榻待之；峴為宰相，令去其榻。奏請常參官各舉堪任諫官、憲官者，不限人數(shù)。
初收東京，受偽官陳希烈已下數(shù)百人，崔器希旨深刻，奏皆處死；上意亦欲懲勸天下，欲從器議。時峴為三司使，執(zhí)之曰：“夫事有首從，情有輕重，若一概處死，恐非陛下含弘之義，又失國家惟新之典。且羯胡亂常，無不凌據(jù)，二京全陷，萬乘南巡，各顧其生，衣冠蕩覆�；虮菹掠H戚，或勛舊子孫，皆置極法，恐乖仁恕之旨。昔者明王用刑，殲厥渠魁，脅從罔理。況河北殘寇未平，官吏多陷，茍容漏網(wǎng)，適開自新之路，若盡行誅，是堅叛逆之黨，誰人更圖效順？困獸猶斗，況數(shù)萬人乎！”崔器、呂諲，皆守文之吏，不識大體，殊無變通。廷議數(shù)日，方從峴奏，全活甚眾。其料敵決事皆此類。竟為中官所擠，罷知政事，為太子詹事，尋遷吏部尚書，知江淮舉選，置銓洪州。明年，改檢校兵部尚書，兼衢州刺史。永泰二年七月以疾終，時年五十八。
李巨，曾祖父虢王鳳，高祖之第十四子也。鳳孫邕，嗣虢王，巨即邕之第二子也。剛銳果決，頗涉獵書史，好屬文。開元中為嗣虢王。天寶五載，出為西河太守。皇太子杜良娣之妹婿柳勣陷詔獄，巨母扶余氏，吉溫嫡母之妹也，溫為京兆士曹，推勣之黨，以徐征等往來巨家，資給之，由是坐貶義陽郡司馬。六載，御史中丞楊慎矜為李林甫、王鉷構(gòu)陷得罪，其黨史敬忠亦伏法。以巨與敬忠相識，坐解官，于南賓郡安置。又起為夷陵郡太守。及祿山陷東京，玄宗方擇將帥，張垍言巨善騎射，有謀略，玄宗追至京師。楊國忠素與巨相識，忌之，謂人曰：“如此小兒，豈得令見人主！”經(jīng)月余日不得見。玄宗使中官召入奏事，玄宗大悅，遂令中官劉奉庭宣敕令宰相與巨語，幾亭午，方出。國忠頗怠，對奉庭謂巨曰：“比來人多口打賊，公不爾乎？”巨曰：“不知若個軍將能與相公手打賊乎？”尋授陳留譙郡太守、攝御史大夫、河南節(jié)度使。翌日，巨稱官銜奉謝，玄宗驚曰：“何得令攝？”即日詔兼御史大夫。巨奏曰：“方今艱難，恐為賊所詐，如忽召臣，不知何以取信？”玄宗劈木契分授之，遂以臣兼統(tǒng)嶺南節(jié)度使何履光、黔中節(jié)度使趙國珍、南陽節(jié)度使魯炅，先領(lǐng)三節(jié)度事。有詔貶炅為果毅，以潁川太守來瑱兼御史中丞代之。巨奏曰：“若炅能存孤城，其功足以補過，則何以處之？”玄宗曰：“卿隨宜處置之�！本拗羶�(nèi)鄉(xiāng)，趣南陽，賊將畢思琛聞之，解圍走。巨趣何履光、趙國珍同至南陽，宣敕貶炅，削其章服，令隨軍效力。至日晚，以恩命令炅復(fù)位。
至德二年，為太子少傅。十月，收西京，為留守、兼御史大夫。三年夏四月，加太子少師、兼河南尹，充東京留守，判尚書省事，充東畿采訪等使。于城市橋梁稅出入車牛等錢以供國用，頗有干沒，士庶怨讟。后與妃張氏不睦，張氏即皇后從父妹也。宗正卿李遵構(gòu)之，發(fā)其所犯贓賄，貶為遂州刺史。屬劍南東川節(jié)度兵馬使、梓州刺史段子璋反，以眾襲節(jié)度使李奐于綿州，路經(jīng)遂州，巨蒼黃修屬郡禮迎之，為子璋所殺。
子則之，以宗室歷官，好學(xué)，年五十余，每執(zhí)經(jīng)詣太學(xué)聽受。嗣曹王皋自荊南來朝，稱薦之，貞元二年，自睦王府長史遷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以從父甥竇申追游無閑親累，貶昭州司馬。
史臣曰：暠孝友清慎，居官有稱；齊物貞廉整肅，復(fù)節(jié)制權(quán)謀；國貞清白守法，皆神通之曾玄，宗室之翹楚。锜之為逆，不累其親，前人之積德彰矣，當朝之用法明矣。然暠發(fā)人陰私，齊物積財興議，國貞急于操下，皆尺之短也。麟修整，峘循良，匪躬立事，始終無玷者，皆宗室之英也。峴之剛正才略，有足可稱。初為國忠所憎，終沮朝恩之勢。處群邪之內(nèi)，堅獨正之心，是不吐也；活東都之命，是不茹也。庶幾乎仲山甫之道焉！巨以剛銳果決，亦可嘉焉，終以贓賄貪殘，良可痛也。
贊曰：宗室賢良，枝葉茂盛。最尤者誰？峴獨守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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