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九十三
列傳第九十三
○李懷仙 硃希彩附 硃滔 劉怦 子濟 澭 濟子總 程日華 子懷直懷直子權(quán) 李全略 子同捷
李懷仙，柳城胡人也。世事契丹，降將，守營州。祿山之叛，懷仙以裨將從陷河洛。安慶緒敗，又事史思明。善騎射，有智數(shù)。朝義時，偽授為燕京留守、范陽尹。寶應(yīng)元年，元帥雍王統(tǒng)回紇諸兵收復(fù)東都，朝義渡河北走，乃令副元帥仆固懷恩率兵追之。時群兇瓦解，國威方振，賊黨聞懷恩至，望風(fēng)納款。朝義以余孽數(shù)千奔范陽，懷仙誘而擒之，斬首來獻。屬懷恩私欲樹黨以固兵權(quán)，乃保薦懷仙可用。代宗復(fù)授幽州大都督府長史、檢校侍中、幽州盧龍等軍節(jié)度使，與賊將薛嵩、田承嗣、張忠志等分河朔而帥之。既而懷恩叛逆，西蕃入寇，朝廷多故，懷仙等四將各招合遺孽，治兵繕邑；部下各數(shù)萬勁兵，文武將吏，擅自署置；貢賦不入于朝廷，雖稱籓臣，實非王臣也。朝廷初集，姑務(wù)懷安，以是不能制。懷仙大歷三年為其麾下兵馬使硃希彩所殺。
希彩自稱留后。恆州節(jié)度使張忠志以懷仙世舊，無辜覆族，遣將率眾討之；為希彩所敗。朝廷不獲已，宥之。以河南副元帥、黃門侍郎、同平章事王縉為幽州節(jié)度使，授希彩御史中丞，充幽州節(jié)度副使，權(quán)知軍州事，詔縉赴鎮(zhèn)。希彩聞縉之來，搜選卒伍，大陳戎備以逆之。縉晏然建旌節(jié)，而希彩迎謁甚恭�？N知終不可制，勞軍旬日而還。尋加希彩御史大夫，充幽州節(jié)度留后。十二月，加希彩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幽州盧龍軍節(jié)度使。五年，封高密郡王。既得位，暴橫自恣，無禮于朝廷。七年，孔目官李瑗因人之怒，伺隙斬之，軍人立其兵馬使硃泚為留后。泚自有傳。
硃滔，賊泚之弟也。平州刺史硃希彩為幽州節(jié)度，以滔同姓，甚愛之，常令將腹心親兵。及泚為節(jié)度使，遂使滔將勁兵三千赴京師，請率先諸軍備塞。自祿山反后，山東范陽，外雖示順，實皆倔強不庭。泚首效臣節(jié)，代宗喜甚，命滔勒兵東入長安通化門，西出開遠門，出師勞還；未有兵還王城者，今而許之，蓋示優(yōu)異。召滔對于三殿，代宗臨軒勞問。既而曰：“卿材孰與泚多？”滔曰：“各有長短。統(tǒng)御士眾，方略明辨，臣不及泚；臣年二十八，獲謁龍顏，泚長臣五歲，未朝鳳闕，此不及臣�！贝谟病�
大歷九年，泚朝覲，因乞留西征吐蕃。以滔試殿中監(jiān)，權(quán)知幽州盧龍節(jié)度留后、兼御史大夫。及田承嗣反，與李寶臣、李正己等解磁州圍。建中二年，寶臣死，其子惟岳謀襲父位。滔與成德軍節(jié)度張孝忠征之，大破惟岳于束鹿。滔命偏師守束鹿，進圍深州。惟岳乃統(tǒng)萬余眾及田悅援兵圍束鹿。惟岳將王武俊以騎三千方陳橫進。滔繪帛為狻猊象，使猛士百人蒙之，鼓噪奮馳，賊為驚亂，隨擊，大破之，惟岳焚營而遁。以功加檢校司徒，為幽州盧龍軍節(jié)度使，以德、棣二州隸焉。朝廷以康日知為深趙二州團練使，王武俊為恆冀二州團練使。滔怒失深州，武俊怒失寶臣故地，滔構(gòu)武俊同己反。馬燧圍田悅于魏州，悅告急，滔與武俊遂連兵救悅，敗李懷光于愜山。三年十一月，滔僭稱大冀王，偽署百官，與李納、田悅、王武俊并稱王，南結(jié)李希烈。興元初，田悅、王武俊以硃泚據(jù)京師，滔兵強盛，首尾相應(yīng)，田悅常謂武俊曰：“硃滔心險，不可堤防。”遂相率歸順。
泚既僭號，立滔為皇太弟，仍令以重賂招誘回紇，南攻魏、貝，即西入關(guān)。興元元年正月，滔驅(qū)率燕、薊之眾及回紇雜虜，號五萬，次南河，攻圍貝州。三月，田緒殺田悅，魏州亂。滔令大將馬實分兵逼魏州，營于王莽河。德宗在山南，慮二兇兵合，遣使授王武俊平章事，令與李抱真葉力擊滔。四月，恆、潞兩軍次涇城北，行營相距十里；抱真自率二百騎徑入武俊軍，面申盟約，結(jié)為兄弟。五月四日，進軍距貝州三十里而軍。翌日，滔令大將馬實、盧南史引回紇、契丹來挑戰(zhàn)，武俊遣騎將趙珍提精騎三百當之，抱真將王虔休掎角待之。武俊與其子士清自當回紇、契丹部落。兩軍既合，鼓噪震地，回紇恃捷，穿武俊陣而過。武俊乘騎勒馬不動，俟回紇引退，因而薄之，回紇勢不能止。武俊父子縱馬急擊，獲回紇三百騎。滔陣亂，東走，兩邊追斬，俘馘數(shù)萬計。遇夜，夾滔壘而軍。是夜，滔以殘眾千人奔德州，委棄戈甲山積。滔至瀛州，殺騎將蔡雄、揚布。以其前鋒先敗，又殺陰陽人尹少伯，以其言舉兵必勝故也。
六月，李晟收京城，硃泚、姚令言死。滔還幽州，為武俊所攻，僅不能軍，上章待罪。九月，詔曰：“硃滔累獻款疏，深效懇誠，省之惻然，良用憫嘆！宜委武俊、抱真開示大信，深加曉諭。若誠心益固，善跡克彰，朕當掩釁錄勛，與之昭雪。”貞元元年，尋卒于位，時年四十，贈司徒。
劉怦，幽州昌平人也。父貢，嘗為廣邊大斗軍使。怦即硃滔姑之子，積軍功為雄武軍使，廣屯田，節(jié)用，以辦理稱。稍遷涿州刺史。居數(shù)年，硃滔將兵討田承嗣，奏署怦領(lǐng)留府事，以寬緩得眾心。時李寶臣為田承嗣間說，與之通謀。承嗣又以滄州與寶臣，乃以兵劫硃滔于瓦橋關(guān)，滔脫身走，乘勝欲襲取幽州。怦設(shè)方略鎮(zhèn)撫，寶臣不敢進，以功加御史中丞。
寶臣死，子惟岳拒朝命，德宗令滔與張孝忠同力討之。及惟岳平，滔怨朝廷違約不與深州，含怒不已。會王武俊亦怨割地深、趙，相謀叛，欲救田悅。怦時知幽州留后事，遣人赍書謂滔曰：“司徒位崇太尉，尊居宰相，恩寵冠籓臣之右，榮遇極矣！今昌平故里，朝廷改為尉卿、司徒里，此亦大夫不朽之名也。但以忠順自持，則事無不濟。竊思近日，務(wù)大樂戰(zhàn)，不顧成敗，而家滅身屠者，安、史是也。暴亂易亡，今復(fù)何有？怦忝密親，世荷恩遇，默而無告，是負重知。惟司徒圖之，無貽后悔也！”滔雖不用其言，亦嘉其盡言，卒無疑貳。凡出征伐，必以怦總留后事。及僭稱大冀王，偽署怦為右仆射、范陽留守。及泚據(jù)京邑，召滔南河，至貝州，挫敗而還，兵甲盡喪。怦聞滔將至，悉蒐范陽兵甲，夾道排列二十余里，以迎滔歸于府第，人皆嘉怦忠義。
貞元元年，滔卒，三軍推怦權(quán)撫軍府事。怦為眾所服，卒有其地。朝廷因授怦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御史大夫、幽州盧龍節(jié)度副大使、知節(jié)度事、管內(nèi)營田觀察、押奚契丹、經(jīng)略盧龍軍使。居位三月，以貞元元年九月卒，年五十九，廢朝三日，贈兵部尚書，賜布帛有差。子濟繼為幽州節(jié)度使。
濟，怦之長子。初，母難產(chǎn)；既產(chǎn)，侍者初見濟是一大蛇，黑氣勃勃，莫不驚走。及長，頗異常童。所居室焚，人皆驚救，濟從容而出，眾異之。累歷本管州縣牧宰。及怦為節(jié)度使，以濟兼御史中丞，充行軍司馬。怦卒，軍人習(xí)河朔舊事，請濟代父為帥，朝廷姑務(wù)便安，因而從之。累加至檢校兵部尚書。
貞元五年，遷左仆射，充幽州節(jié)度使。時烏桓、鮮卑數(shù)寇邊，濟率軍擊走之；深入千余里，虜獲不可勝紀，東北晏然。貞元中，朝廷優(yōu)容籓鎮(zhèn)方甚，兩河擅自繼襲者，尤驕蹇不奉法。惟濟最務(wù)恭順，朝獻相繼，德宗亦以恩禮接之。尋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順宗即位，再遷檢校司徒。元和初，加兼侍中。及詔討王承宗，諸軍未進，濟獨率先前軍擊破之，生擒三百余人，斬首千余級，獻逆將于闕，優(yōu)詔褒之。又為詩四韻上獻，以表忠憤之志。明年春，將大軍次瀛州，累攻樂壽、博陸、安平等縣，前后大獻俘獲。賞功頗厚，仍與子孫六品官者凡四人。未幾，有疾，會赦承宗，錄功拜兼中書令。濟在鎮(zhèn)二十余年，雖輸忠款，竟不入覲。又謀殺其弟澭，澭歸國為信臣。及濟疾，次子總與濟親吏唐弘實通謀鴆殺濟，數(shù)日，乃發(fā)喪。時年五十四，詔贈太師，廢朝三日，賻禮有加，謚曰莊武。
弟源，貞元十六年八月，為檢校工部尚書，兼左武衛(wèi)將軍。初，為涿州刺史，不受兄教令，濟奏之，貶漠州參軍，復(fù)不受詔。濟帥師至涿州，源出兵拒之，未合而自潰。濟擒源至幽州，上言請令入覲，故授官以征之。
澭，濟之異母弟也。喜讀書，工武藝，輕財愛士，得人死力。事硃滔，常陳逆順之理。后怦為盧龍軍節(jié)度使，病將卒，澭在父側(cè)，即以父命召兄濟自漠州至，竟得授節(jié)度使。濟常感澭奉己，
澭為瀛州刺史，亦許以澭代己任；其后濟乃以其子為副大使。澭既怒濟，遂請以所部西捍隴塞，拔其所部兵一千五百人、男女萬余口直趨京師，在道無一人犯令者。德宗寵遇，特授秦州刺史，以普潤縣為理所。
及順宗傳位，稱太上皇，有山人羅令則詣澭言異端數(shù)百言，皆廢立之事，澭立命系之。令則又云某之黨多矣，約以德宗山陵時伺便而動。澭械令則送京師，杖死之。后錄功，賜其額曰保義。其軍蕃戎畏之，不敢為寇，常有復(fù)河湟之志，議者壯之。元和二年十二月，卒。
總，濟之第二子也，性陰賊險譎。元和五年，濟奉詔討王承宗，使長子緄假為副使，領(lǐng)留務(wù)。時總為瀛州刺史，濟署為行營都兵馬使，屯軍饒陽，師久無功。總潛伺其隙，與判官張、孔目官成國寶及帳內(nèi)小將為謀，使詐自京至，曰：“朝廷以相公逗留不進，除副大使為節(jié)度使矣�！泵魅眨质谷嗽唬骸案贝笫轨汗�(jié)已到太原。”又使人走而呼曰：“旌節(jié)過代州�！迸e軍驚恐。濟驚惶憤怒，不知所為，因殺主兵大將數(shù)十人及與緄素厚者。乃追緄，以張兄皋代知留務(wù)。濟自朝至日晏不食，渴索飲，總因置毒而進之。濟死，緄行至涿州，總矯以父命杖殺之，總遂領(lǐng)軍務(wù)。朝廷不知其事，因授以斧鉞，累遷至檢校司空。
及王承宗再拒命，總遣兵取賊武強縣，遂駐軍持兩端，以利朝廷供饋賞賜。是時吳元濟尚存，王承宗方跋扈，易定孤危，憲宗暫務(wù)姑息，加總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及元濟就擒，李師道梟首，王承宗憂死，田弘正入鎮(zhèn)州，總既無黨援，懷懼，每謀自安之計。初，總弒逆后，每見父兄為祟，甚慘懼，乃于官署后置數(shù)百僧，厚給衣食，令晝夜乞恩謝罪。每公退，則憩于道場，若入他室，則恟惕不敢寐。晚年恐悸尤甚，故請落發(fā)為僧，冀以脫禍，乃以判官張皋為留后�？傄月浒l(fā)，上表歸朝，穆宗授天平軍節(jié)度使；既聞落發(fā)，乃賜紫，號大覺師�？傂兄烈字萁纾┳�。輟朝五日，贈太尉，擇日備禮冊命，賻絹布一千五百段、米粟五百石。
先是，元和初，王承宗阻兵，總父濟備陳征伐之術(shù)，請身先之。及出軍，累拔城邑，旋屬被病，不克成功�？偧壤^父，愿述先志，且欲盡更河朔舊風(fēng)。長慶初，累疏求入覲，兼請分割所理之地，然后歸朝。其意欲以幽、涿、營州為一道，請弘靖理之；瀛州、漠州為一道，請盧士玫理之；平、薊、媯、檀為一道，請薛平理之。仍籍軍中宿將盡薦于闕下，因望朝廷升獎，使幽薊之人皆有希羨爵祿之意。及疏上，穆宗且欲速得范陽，宰臣崔植、杜元穎又不為久大經(jīng)略，但欲重弘靖所授，而未能省其使局，惟瀛、漠兩州許置觀察使，其他郡縣悉命弘靖統(tǒng)之。時總所薦將校，又俱在京師旅舍中，久而不問。如硃克融輩，僅至假衣丐食，日詣中書求官，不勝其困。及除弘靖，又命悉還本軍�？巳谳呺m得復(fù)歸，皆深懷觖望，其后果為叛亂。
總既以土地歸國，授其弟約及男等一十一人，領(lǐng)郡符，加命服者五人，升朝班，佐宿衛(wèi)者六人。
程日華，定州安喜人，本單名華。父元皓，事安祿山為帳下將，從陷兩京，頗稱勇力，史思明時為定州刺史。華少事本軍，為張孝忠牙將。
初，李寶臣授恆州節(jié)度，吞削籓鄰，有恆、冀、深、趙、易、定、滄、德等八州。寶臣既卒，惟岳拒朝命，以圖繼襲。寶臣部將張孝忠以定州歸國，授成德軍節(jié)度使，令與硃滔討惟岳。及惟岳誅，朝廷以恆、冀授王武俊，深、趙授康日知，易、定、滄授張孝忠，分為三帥。時惟岳將李固烈守滄州，孝忠令華詣固烈交郡。固烈將歸真定，悉取滄州府藏，累乘而還。軍人怒，殺固烈，皆奪其財，相與詣華曰：“李使君貪鄙而死，軍州請押牙權(quán)領(lǐng)�！辈猾@已，從之。孝忠因授華知滄州事。未幾，硃滔合武俊謀叛，滄、定往來艱阻，二盜遂欲取滄州，多遣人游說，又加兵攻圍，華俱不聽從，乘城自固。久之，錄事參軍李宇為華謀曰：“使君受圍累年，張尚書不能致援，論功獻捷，須至中山，所謂勞而無功者也。請為足下至京師，自以一州為使�！比A即遣之。宇入闕，備陳華當二盜之間，疲于矢石。德宗深嘉之，拜華御史中丞、滄州刺史。復(fù)置橫海軍，以華為使。尋加工部尚書、御史大夫，賜名日華，仍歲給義武軍糧餉數(shù)萬。自是別為一使，孝忠唯有易、定二州而已。
武俊遣人說華歸己，華曰：“相公欲敝邑仍舊隸恆州，且借騎二百以抗賊，俟道路通即從命。”武俊喜，即以二百騎助之。華乃留其馬，遣人皆還。武俊怒其背約，又以硃滔方攻圍，慮為所有而止。及武俊歸國，河朔無事，日華即遣所留馬還武俊，別陳珍幣謝過，武俊歡然而釋。貞元四年卒，贈兵部尚書。子懷直。
懷直習(xí)河朔事，父卒，自知留后事。朝廷嘉父之忠，起復(fù)授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升橫海軍為節(jié)度，以懷直為留后。又于弓高縣置景州，管東光、景城二縣，以為屬郡。累加至檢校尚書右仆射。五年，起復(fù)正授節(jié)度觀察使。
懷直荒于畋獵，數(shù)日方還，不恤軍政，軍士不勝寒餒。其帳下將從父兄懷信因眾怒閉門不內(nèi)，懷直因來朝覲，貞元九年也。德宗優(yōu)容之，依前檢校右仆射，兼龍武統(tǒng)軍，賜安業(yè)里甲第，妓女一人。既而懷信死，懷直子執(zhí)恭知留后事，乃遣懷直歸滄州。十六年卒，年四十九，廢朝一日，贈揚州大都督。
執(zhí)恭代襲父位，朝廷因而授之。元和六年入朝，憲宗禮遇遣之，加尚書左仆射。嘗夢滄州衙門樓額悉帖“權(quán)”字，遂奏請改名權(quán)。十三年，淮西賊平，籓方惕息，權(quán)以父子世襲如三鎮(zhèn)事例，心不自安，乃請入朝。十三年，至京師，表辭戎帥，因命華州刺史鄭權(quán)代之，以靖安里私第側(cè)狹，賜地二十畝，令廣其居。尋遷檢校司空、邠州刺史、邠寧節(jié)度使。十四年十一月卒，贈司徒。權(quán)兄弟子侄在朝列宿衛(wèi)者三十余人。
李全略者，本姓王，名日簡。為鎮(zhèn)州小將，事王武俊。元和中，節(jié)度使王承宗沒，軍情不安，自拔歸朝，授代州刺史。及長慶初，鎮(zhèn)州軍亂，殺田弘正；穆宗為之旰食，以日簡嘗為鎮(zhèn)將，召問其計。日簡遂于御前極言利害，兼愿有以自效，因授德州刺史，經(jīng)略其事。明年，擢拜橫海軍節(jié)度使，賜姓李氏，名全略，以崇樹之。未幾，令子同捷入侍，兼進錢千萬。逾歲，同捷歸覲，乃奏請授滄州長史、知州事，兼主中軍兵馬；朝廷初不之許，后慮其有奇策，將副經(jīng)略之旨，遂從之。及得請，全略乃陰結(jié)軍士，潛為久計，外示忠順，內(nèi)畜奸謀。棣州刺史王稷善撫眾，且得其心，全略忌而殺之，仍孥戮其屬。凡所為事，大率類此。寶歷二年四月卒。
子同捷，初為副大使，居喪，擅領(lǐng)留后事，仍重賂籓鄰以求纘襲，朝廷知其所為，經(jīng)年不問。屬昭愍晏駕，文宗即位，同捷冀易世之后，稍行恩貸，即令母弟同志、同巽入朝，令掌書記崔長奉表，備達懇誠，請從朝旨。詔授同捷檢校左散騎常侍、兗州刺史、兗海節(jié)度使；以天平節(jié)度使烏重胤為滄州節(jié)度以代之。詔下，同捷托以三軍乞留，拒命。乃命烏重胤率鄆、齊兵加討。又詔徐帥王智興、滑帥李聽、平盧康志睦、魏博史憲誠、易定張璠、幽州李載義等四面進攻。
同捷世行奸詐，自以嘗在成德軍為將校，燕、趙之師，可結(jié)為城社，乃以玉帛子女賂河北三鎮(zhèn)，以求旄鉞。李載義初受朝命，堅于效順，乃囚同捷侄及所賂玉帛妓女四十七人表獻。又表朝廷加載義左仆射、王廷湊司徒，以悅其心事。廷湊本蓄狼心，欲吞橫海，乃出兵于境以赴同捷。
王智興師次棣州，詔曰：“李同捷幸襲舊勛，不思纘緒，斬麻未幾，私行墨缞。毒殺忠良，擾惑部校，稽之國憲，難逭常刑。朕以頃在先朝，己稽中旨，實遵成命，未議改圖。乃由留務(wù)之權(quán)，授以戎帥；拔負海之陋，置之中華，推恩含垢，斯亦至矣！而同捷益懷迷執(zhí)，閉境練兵，大詬鄰封，拒捍中使。遐邇憤怨，中外驚嗟，叛命既彰，大義當絕，事非獲已，良用憮然。其同捷在身官爵，并宜削奪，令諸軍進討�！倍矶鵀踔刎纷洌谏癫吖�(jié)度使李寰代重胤出師，無功召還，乃加王智興平章事，充行營招撫使。史憲誠遣大將丌志沼與子唐帥兵二萬五千攻德州。太和二年九月，智興收棣州，因割隸淄青。時諸軍在野，朝廷特置供軍糧料使，日費浸多。兩河諸帥每有小捷，虛張俘級，以邀賞賚，實欲困朝廷而緩賊也；繒帛征馬，賜之無算。
同捷既窘，王廷湊援之不及，乃令人誘丌志沼，俾倒戈攻憲誠，許以代為魏博節(jié)度。志沼信其言而叛。憲誠告難，詔李聽以諸道兵攻之。志沼敗，奔于鎮(zhèn)州。李寰赴闕，又以李祐代為橫海節(jié)度。三年三月，詔諫議大夫柏耆軍前慰撫。四月，李祐收德州。同捷乞降于祐，祐疑其詐；柏耆請以騎兵三百入滄州，祐從之。耆徑入滄州，取同捷與其家屬赴京師。其月二十六日，至德州界，諜言廷湊兵來劫篡，耆乃斬同捷首，傳而獻捷，百僚稱賀。同捷母孫、妻崔、兒元逵等既獻，詔悉宥之，配于湖南安置。
史臣曰：國家崇樹籓屏，保界山河，得其人則區(qū)宇以寧，失其授則干戈勃起。若懷仙之輩，習(xí)亂河朔，志深狡蠹，忠義之談，罔經(jīng)耳目；以暴亂為事業(yè)，以專殺為雄豪，或父子弟兄，或?qū)涀湮�，迭相屠滅，以成風(fēng)俗。斯乃王道浸微，教化不及。惜哉蒸民，陷彼虎吻！其間劉總，粗貯臣誠，然而殺父兄以圖榮，落鬢發(fā)而避禍；未旋踵而暴卒他境，斯謂報應(yīng)之驗與！
贊曰：國法不綱，賊臣鴟張。雖曰父子，兇如虎狼。惡稔族滅，身屠地亡。蠢茲伏莽，污我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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