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 志第四十五 選舉一
選舉之法，大略有四：曰學校，曰科目，曰薦舉，曰銓選。學校以教育之，科目以登進之，薦舉以旁招之，銓選以布列之，天下人才盡于是矣。明制，科目為盛，卿相皆由此出，學校則儲才以應科目者也。其徑由學校通籍者，亦科目之亞也，外此則雜流矣。然進士、舉貢、雜流三途并用，雖有畸重，無偏廢也。薦舉盛于國初，后因專用科目而罷。銓選則入官之始，舍此蔑由焉。是四者厘然具載其本末，而二百七十年間取士得失之故可睹已。
科舉必由學校，而學校起家，可不由科舉。學校有二：曰國學，曰府、州、縣學。府、州、縣學諸生入國學者，乃可得官，不入者不能得也。入國學者，通謂之監(jiān)生。舉人曰舉監(jiān)，生員曰貢監(jiān)，品官子弟曰廕監(jiān)，捐貲曰例監(jiān)。同一貢監(jiān)也，有歲貢，有選貢，有恩貢，有納貢。同一廕監(jiān)也，有官生，有恩生。
國子學之設自明初乙巳始。洪武元年令品官子弟及民俊秀通文義者，并充學生。選國琦、王璞等十馀人，侍太子讀書禁中。入對謹身殿，姿狀明秀，應對詳雅。太祖喜，因厚賜之。天下既定，詔擇府、州、縣學諸生入國子學。又擇年少舉人趙惟一等及貢生董昶等入學讀書，賜以衣帳，命于諸司先習吏事，謂之歷事監(jiān)生。取其中尤英敏者李擴等入文華、武英堂說書，謂之小秀才。其才學優(yōu)贍、聰明俊偉之士，使之博極群書，講明道德經(jīng)濟之學，以期大用，謂之老秀才。初，改應天府學為國子學，后改建于雞鳴山下。既而改學為監(jiān)，設祭酒、司業(yè)及監(jiān)丞、博士、助教、學正、學錄、典籍、掌饌、典簿等官。分六堂以館諸生，曰率性、修道、誠心、正義、崇志、廣業(yè)。學旁以宿諸生，謂之號房。厚給稟餼，歲時賜布帛文綺、襲衣巾靴。正旦元宵諸令節(jié)，俱賞節(jié)錢。孝慈皇后積糧監(jiān)中，置紅倉二十馀舍，養(yǎng)諸生之妻子。歷事生未娶者，賜錢婚聘，及女衣二襲，月米二石。諸生在京師歲久，父母存，或父母亡而大父母、伯叔父母存，皆遣歸省，人賜衣一襲，鈔五錠，為道里費。其優(yōu)恤之如此。而其教之之法，每旦，祭酒、司業(yè)坐堂上，屬官自監(jiān)丞以下，首領則典簿，以次序立。諸生揖畢，質問經(jīng)史，拱立聽命。惟朔望給假，馀日升堂會饌，乃會講、復講、背書，輪課以為常。所習自《四子》本經(jīng)外，兼及劉向說苑及律令、書、數(shù)、《御制大誥》。每月試經(jīng)、書義各一道，詔、誥、表、策論、判、內(nèi)科二道。每日習書二百馀字，以二王、智永、歐、虞、顏、柳諸帖為法。每班選一人充齋長，督諸生工課。衣冠、步履、飲食，必嚴飭中節(jié)。夜必宿監(jiān)，有故而出必告本班教官，令齋長帥之以白祭酒。監(jiān)丞置集衍簿，有不遵者書之，再三犯者決責，四犯者至發(fā)遣安置。其學規(guī)條目，屢次更定，寬嚴得其中。堂宇宿舍，飲饌澡浴，俱有禁例。省親、畢姻回籍，限期以道里遠近為差。違限者謫選遠方典史，有罰充吏者。司教之官，必選耆宿。宋訥、吳颙等由儒士擢祭酒，訥尤推名師。歷科進士多出太學，而戊辰任亨泰廷對第一，太祖召訥褒賞，撰題名記，立石監(jiān)門。辛未許觀亦如之。進士題名碑由此相繼不絕。每歲天下按察司選生員年二十以上、厚重端秀者，送監(jiān)考留。會試下第舉人，入監(jiān)卒業(yè)。又因諫官關賢奏，設為定例。府、州、縣學歲貢生員各一人，翰林考試經(jīng)、書義各一道，判語一條，中式者一等入國子監(jiān)，二等達中都，不中者遣還，提調教官罰停廩祿。于是直省諸士子云集輦下。云南、四川皆有士官生，日本、琉球、暹羅諸國亦皆有官生入監(jiān)讀書，輒加厚賜，并給其從人。永、宣間，先后絡繹。至成化、正德時，琉球生猶有至者。中都之置國學也，自洪武八年。至二十六年乃革，以其師生并入京師。永樂元年始設北京國子監(jiān)。十八年遷都，乃以京師國子監(jiān)為南京國子監(jiān)，而太學生有南北監(jiān)之分矣。
太祖慮武臣子弟但習武事，鮮知問學，命大都督府選入國學，其在鳳陽者即肄業(yè)于中都。命韓國公李善長等考定教官、生員高下，分列班次，曹國公李文忠領監(jiān)事以繩核之。嗣后勛臣子弟多入監(jiān)讀書。嘉靖元年令公、侯、伯未經(jīng)任事、年三十以下者，送監(jiān)讀書，尋令已任者亦送監(jiān)，而年少勛戚爭以入學為榮矣。
六堂諸生，有積分之法，司業(yè)二員分為左右，各提調三堂。凡通《四書》未通經(jīng)者，居正義、崇志、廣業(yè)。一年半以上，文理條暢者，升修道、誠心。又一年半，經(jīng)史兼通、文理俱優(yōu)者，乃升率性。升至率性，乃積分。其法，孟月試本經(jīng)義一道，仲月試論一道，詔、誥、表、內(nèi)科一道，季月試經(jīng)史第一道，判語二條。每試，文理俱優(yōu)者與一分，理優(yōu)文劣者與半分，紕繆者無分。歲內(nèi)積八分者為及格，與出身。不及者仍坐堂肄業(yè)。如有才學超異者，奏請上裁。
洪武二十六年，盡擢監(jiān)生劉政、龍鐔等六十四人為行省布政、按察兩使，及參政、參議、副使、僉事等官。其一旦而重用之，至于如此。其為四方大吏者，蓋無算也。李擴等自文華、武英擢御史，擴尋改給事中兼齊相府錄事，蓋臺諫之選亦出于太學。其常調者乃為府、州、縣六品以下官。
初，以北方喪亂之馀，人鮮知學，遣國子生林伯云等三百六十六人分教各郡。后乃推及他省，擇其壯歲能文者為教諭等官。太祖雖間行科舉，而監(jiān)生與薦舉人才參用者居多，故其時布列中外者，太學生最盛。一再傳之后，進士日益重，薦舉遂廢，而舉貢日益輕。雖積分歷事不改初法，南北祭酒陳敬宗、李時勉等加意振飭，已漸不如其始。眾情所趨向，專在甲科�；峦旧粒ㄓ谥]選之日。監(jiān)生不獲上第，即奮自鏃礪，不能有成，積重之勢然也。迨開納粟之例，則流品漸淆，且庶民亦得援生員之例以入監(jiān)，謂之民生，亦謂之俊秀，而監(jiān)生益輕。于是同處太學，而舉、貢得為府佐貳及州縣正官，官、恩生得選部、院、府、衛(wèi)、司、寺小京職，尚為正途。而援例監(jiān)生，僅得選州縣佐貳及府首領官；其授京職者，乃光祿寺、上林苑之屬；其愿就遠方者，則以云、貴、廣西及各邊省軍衛(wèi)有司首領，及衛(wèi)學、王府教授之缺用，而終身為異途矣。
舉人入監(jiān)，始于永樂中。會試下第，輒令翰林院錄其優(yōu)者，俾入學以俟后科，給以教諭之俸。是時，會試有副榜，大抵署教官，故令入監(jiān)者亦食其祿也。宣德八年嘗命禮部尚書胡濙與大學士楊士奇、楊榮選副榜舉人龍文等二十四人，送監(jiān)進學。翰林院三月一考其文，與庶吉士同，頗示優(yōu)異。后不復另試，則取副榜年二十五以上者授教職，年未及者，或依親，或入監(jiān)讀書。既而不拘年齒，依親、入監(jiān)者皆聽。依親者，回籍讀書，依親肄業(yè)也。又有丁憂、成婚、省親、送幼子，皆仿依親例，限年復班。正統(tǒng)中，天下教官多缺，而舉人厭其卑冷，多不愿就。十三年，御史萬節(jié)請敕禮部多取副榜，以就教職。部臣以舉人愿依親入監(jiān)者十之七，愿就教職者僅十之三，但宜各隨所欲，卻其請不行。至成化十三年，御史胡璘言：“天下教官率多歲貢，言行文章不足為人師范，請多取舉人選用，而罷貢生勿選�！辈孔h歲貢如其舊，而舉人教官仍許會試。自后就教者亦漸多矣。嘉靖中，南北國學皆空虛，議盡發(fā)下第舉人入監(jiān)，且立限期以趣之。然舉人不愿入監(jiān)者，卒不可力強。于是生員歲貢之外，不得不頻舉選貢以充國學矣。
貢生入監(jiān)，初由生員選擇，既命各學歲貢一人，故謂之歲貢。其例亦屢更。洪武二十一年，定府、州、縣學以一、二、三年為差。二十五年，定府學歲二人，州學二歲三人，縣學歲一人。永樂八年，定州縣戶不及五里者，州歲一人，縣間歲一人。十九年，令歲貢照洪武二十一年例。宣德七年，復照洪武二十五年例。正統(tǒng)六年，更定府學歲一人，州學三歲二人，縣學間歲一人。弘治、嘉靖間，仍定府學歲二人，州學二歲三人，縣學歲一人，遂為永制。后孔、顏、孟三氏，及京學、衛(wèi)學、都司、土官，川、云、貴諸遠省，其按年充貢之法，亦間有增減云。歲貢之始，必考學行端莊、文理優(yōu)長者以充之。其后但取食廩年深者。弘治中，南京祭酒章懋言：“洪、永間，國子生以數(shù)千計，今在監(jiān)科貢共止六百馀人，歲貢挨次而升，衰遲不振者十常八九。舉人坐監(jiān)，又每后時。差撥不敷，教養(yǎng)罕效。近年有增貢之舉，而所拔亦挨次之人，資格所拘，英才多滯。乞于常貢外令提學行選貢之法，不分廩膳、增廣生員，通行考選，務求學行兼優(yōu)、年富力強、累試優(yōu)等者，乃以充貢。通計天下之廣，約取五六百人。以后三、五年一行，則人才可漸及往年矣。”乃下部議行之。此選貢所由始也。選貢多英才，入監(jiān)課試輒居上等，撥歷諸司亦有干局。歲貢頹老，其勢日絀，則惟愿就教而不愿入監(jiān)。嘉靖二十七年，祭酒程文德請將廷試歲貢惟留即選者于部，而其馀盡使入監(jiān)。報可。歲貢諸生合疏言，家貧親老，不愿入監(jiān)。禮部復請從其所愿，而盡使舉人入監(jiān)。又從之。舉人入監(jiān)不能如期，南京祭酒潘晟至請設重罰以趣其必赴。于是舉人、選貢、歲貢三者迭為盛衰，而國學之盈虛亦靡有定也。萬歷中，工科郭如心言：“選貢非祖制，其始欲補歲貢之乏，其后遂妨歲貢之途，請停其選�！鄙褡谝詾槿弧Ｖ脸绲潟r，又嘗行之。恩貢者，國家有慶典或登極詔書，以當貢者充之。而其次即為歲貢。納貢視例監(jiān)稍優(yōu)，其實相仿也。
廕子入監(jiān)，明初因前代任子之制，文官一品至七品，皆得廕一子以世其祿。后乃漸為限制，在京三品以上方得請廕，謂之官生。出自特恩者，不限官品，謂之恩生�；蚣磁c職事，或送監(jiān)讀書。官生必三品京官，成化三年從助教李伸言也。時給事中李森不可。帝諭，責其刻�。坏诹罘菤v任年久政績顯著者，毋得濫敘而已。既得廕敘，由提學官考送部試，如貢生例，送入監(jiān)中。時內(nèi)閣呂原子翾由廕監(jiān)補中書舍人，七年辛卯乞應順天鄉(xiāng)試。部請從之。給事中芮畿不可。帝允翾所請，不為例。然其后以廕授舍人者，俱得應舉矣。嘉、隆以后，宰相之子有初授即為尚寶司丞，徑轉本司少卿，由光祿、太常以躋九列者，又有以軍功廕錦衣者，往往不由太學。其他并入監(jiān)。恩生之始，建文元年錄吳云子黼為國子生，以云死節(jié)云南也。正德十六年定例，凡文武官死于忠諫者，一子入監(jiān)。其后守土官死節(jié)亦皆得廕子矣。又弘治十八年定例，東宮侍從官，講讀年久輔導有功者，歿后，子孫乞恩，禮部奏請上裁。正德元年復定，其祖父年勞已及三年者，一子即授試中書舍人習字；未及三年者，一子送監(jiān)讀書。八年復定，東宮侍班官三年者，一子入監(jiān)。又萬歷十二年定例，三品日講官，雖未考滿，一子入監(jiān)。
例監(jiān)始于景泰元年，以邊事孔棘，令天下納粟納馬者入監(jiān)讀書，限千人止。行四年而罷。成化二年，南京大饑，守臣建議，欲令官員軍民子孫納粟送監(jiān)。禮部尚書姚夔言：“太學乃育才之地，近者直省起送四十歲生員，及納草納馬者動以萬計，不勝其濫。且使天下以貨為賢，士風日陋。”帝以為然，為卻守臣之議。然其后或遇歲荒，或因邊警，或大興工作，率援往例行之，訖不能止。此舉、貢、廕、例諸色監(jiān)生，前后始末之大凡也。
監(jiān)生歷事，始于洪武五年。建文時，定考核法上、中、下三等。上等選用，中、下等仍歷一年再考。上等者依上等用，中等者不拘品級，隨才任用，下等者回監(jiān)讀書。永樂五年，選監(jiān)生三十八人隸翰林院，習四夷譯書。九年辛卯，鐘英等五人成進士，俱改庶吉士。壬辰、乙未以后，譯書中會試者甚多，皆改庶吉士，以為常。歷事生成名，其蒙恩遇如此。仁宗初政，中軍都督府奏監(jiān)生七人吏事勤慎，請注選授官。帝不許，仍令入學，由科舉以進。他歷事者，多不愿還監(jiān)。于是通政司引奏，六科辦事監(jiān)生二十人滿日，例應還監(jiān)，仍愿就科辦事。帝復召二十人者，諭令進學。蓋是時，六科給事中多缺，諸生覬得之。帝察知其意，故不授官也。宣宗以教官多缺，選用監(jiān)生三百八十人，而程富等以都御史顧佐之薦，使于各道歷政三月，選擇任之，所謂試御史也。監(jiān)生撥歷，初以入監(jiān)年月為先后，丁憂、省祭，有在家延留七八年者，比至入監(jiān)，即得取撥。陳敬宗、李時勉先后題請，一以坐監(jiān)年月為淺深。其后又以存省、京儲、依親、就學、在家年月，亦作坐堂之數(shù)。其患病及他事故，始以虛曠論。諸生互爭年月資次，各援科條。成化五年，祭酒陳鑒以兩詞具聞，乞敕禮部酌中定制，為禮科所駁。鑒復奏，互爭之。乃下部覆議，請一一精核，仍計地理遠近、水程日月以為準。然文稱往來，紛錯繁揉，上下伸縮，弊端甚多，卒不能畫一也。初令監(jiān)生由廣業(yè)升率性，始得積分出身。天順以前，在監(jiān)十馀年，然后撥歷諸司，歷事三月，仍留一年，送吏部銓選。其兵部清黃及隨御史出巡者，則以三年為率。其后，以監(jiān)生積滯者多，頻減撥歷歲月以疏通之。每歲揀選，優(yōu)者輒與撥歷，有未及一年者。弘治八年，監(jiān)生在監(jiān)者少，而吏部聽選至萬馀人，有十馀年不得官者。祭酒林瀚以坐班人少，不敷撥歷，請開科貢。禮部尚書倪岳覆奏，科舉已有定額，不可再增，惟請增歲貢人數(shù)，而定諸司歷事，必須日月滿后，方與更替，使諸生坐監(jiān)稍久，選人亦無壅滯。及至嘉靖十年，監(jiān)生在監(jiān)者不及四百人，諸司歷事歲額以千計。禮部尚書李時引岳前議言：“岳權宜二法，一增歲額以足坐班生徒，一議差歷以久坐班歲月。于是府、州、縣學以一歲二貢、二歲三貢、一歲一貢為差，行之四歲而止。其諸司歷事，三月考勤之后，仍歷一年，其馀寫本一年，清黃、寫誥、清軍、清匠三年，以至出巡等項，俱如舊例日月。今國學缺人，視弘治間更甚，請將前件事例，參酌舉行�！辈闹�，獨不增貢額。未幾，復以祭酒許誥、提學御史胡時善之請，詔增貢額，如岳、時前議。隆、萬以后，學校積馳，一切循故事而已。崇禎二年，從司業(yè)倪嘉善言，復行積分法。八年，從祭酒倪元璐言，以貢選為正流，援納為閏流。貢選不限撥期，以積分歲滿為率，援納則依原定撥歷為率。而歷事不分正雜，惟以考定等第為歷期多寡。諸司教之政事，勿與猥雜差遣。滿日，校其勤惰，開報吏部。不率者，回監(jiān)教習。時監(jiān)規(guī)頹廢已久，不能振作也。凡監(jiān)生歷事，吏部四十一名，戶部五十三名，禮部十三名，大理寺二十八名，通政司五名，行人司四名，五軍都督府五十名，謂之正歷。三月上選，滿日增減不定。又有諸司寫本，戶部十名，禮部十八名，兵部二十名，刑部十四名，工部八名，都察院十四名，大理寺、通政司俱四名，隨御史出巡四十二名，謂之雜歷。一年滿日上選。又有諸色辦事，清黃一百名，寫誥四十名，續(xù)黃五十名，清軍四十名，天財庫十名，初以三年謂之長差，后改一年上選；承運庫十五名，司禮監(jiān)十六名，尚寶司六名，六科四十名，初作短差，后亦定一年上選。又有隨御史刷卷一百七十八名，工部清匠六十名，俱事完日上選。又有禮部寫民情條例七十二名，光祿寺刷卷四名，修齋八名，參表二十名，報訃二十名，赍俸十二名，錦衣衛(wèi)四名，兵部查馬冊三十名，工部大木廠二十名，后府磨算十名，御馬監(jiān)四名，天財庫四名，正陽門四名，崇文、宣武、朝陽、東直俱三名，阜城、西直、安定、德勝俱二名，以半年滿日回監(jiān)。
郡縣之學，與太學相維，創(chuàng)立自唐始。宋置諸路州學官，元頗因之，其法皆未具。迄期，天下府、州、縣、衛(wèi)所，皆建儒學，教官四千二百馀員，弟子無算，教養(yǎng)之法備矣。洪武二年，太祖初建國學，諭中書省臣曰：“學校之教，至元其弊極矣。上下之間，波頹風靡，學校雖設，名存實亡。兵變以來，人習戰(zhàn)爭，惟知干戈，莫識俎豆。朕惟治國以教化為先，教化以學校為本。京師雖有太學，而天下學校未興。宜令郡縣皆立學校，延師儒，授生徒，講論圣道，使人日漸月化，以復先王之舊。”于是大建學校，府設教授，州設學正，縣設教諭，各一。俱設訓導，府四，州三，縣二。生員之數(shù)，府學四十人，州、縣以次減十。師生月廩食米，人六斗，有司給以魚肉。學官月俸有差。生員專治一經(jīng)，以禮、樂、射、御、書、數(shù)設科分教，務求實才，頑不率者黜之。十五年，頒學規(guī)于國子監(jiān)，又頒禁例十二條于天下，鐫立臥碑，置明倫堂之左。其不遵者，以違制論。蓋無地而不設之學，無人而不納之教。庠聲序音，重規(guī)疊矩，無間于下邑荒徼，山陬海涯。此明代學校之盛，唐、宋以來所不及也。生員雖定數(shù)于國初，未幾即命增廣，不拘額數(shù)。宣德中，定增廣之額：在京府學六十人，在外府學四十人，州、縣以次減十。成化中，定衛(wèi)學之例：四衛(wèi)以上軍生八十人，三衛(wèi)以上軍生六十人，二衛(wèi)、一衛(wèi)軍生四十人，有司儒學軍生二十人；土官子弟，許入附近儒學，無定額。增廣既多，于是初設食廩者謂之廩膳生員，增廣者謂之增廣生員。及其既久，人才愈多，又于額外增取，附于諸生之末，謂之附學生員。凡初入學者，止謂之附學，而廩膳、增廣，以歲科兩試等第高者補充之。非廩生久次者，不得充歲貢也。士子未入學者，通謂之童生。當大比之年，間收一二異敏，三場并通者，俾與諸生一體入場，謂之充場儒士。中式即為舉人，不中式仍候提學官歲試，合格乃準入學。提學官在任三歲，兩試諸生。先以六等試諸生優(yōu)劣，謂之歲考。一等前列者，視廩膳生有缺，依次充補，其次補增廣生。一二等皆給賞，三等如常，四等撻責，五等則廩、增遞降一等，附生降為青衣，六等黜革。繼取一二等為科舉生員，俾應鄉(xiāng)試，謂之科考。其充補廩、增給賞，悉如歲試。其等第仍分為六，而大抵多置三等。三等不得應鄉(xiāng)試，撻黜者僅百一，亦可絕無也。生儒應試，每舉人一名，以科舉三十名為率。舉人屢廣額，科舉之數(shù)亦日增。及求舉者益眾，又往往于定額之外加取，以收士心。凡督學者類然。嘉靖十年，嘗下沙汰生員之令，御史楊宜爭之而止。萬歷時，張居正當國，遂核減天下生員。督學官奉行太過，童生入學，有一州縣僅錄一人者，其科舉減殺可推而知也。生員入學，初由巡按御史，布、按兩司及府州縣官。正統(tǒng)元年始特置提學官，專使提督學政，南、北直隸俱御史，各省參用副使、僉事。景泰元年罷提學官。天順六年復設，各賜敕諭十八條，俾奉行之。直省既設提學，有所轄太廣，及地最僻遠，歲巡所不能及者，乃酌其宜。口外及各都司、衛(wèi)所、土官以屬分巡道員，直隸廬、鳳、淮、揚、滁、徐、和以屬江北巡按，湖廣衡、永、郴以屬湖南道，辰、靖以屬辰沅道，廣東瓊州以屬海南道，某肅衛(wèi)所以屬巡按御史，亦皆專敕行事。萬歷四十一年，南直隸分上下江，湖廣分南北，始各增提學一員。提學之職，專督學校，不理刑名。所受詞訟，重者送按察司，輕者發(fā)有司，直隸則轉送巡按御史。督、撫、巡按及布、按二司，亦不許侵提學職事也。明初，優(yōu)禮師儒，教官擢給事、御史，諸生歲貢者易得美官。然鉗束亦甚謹。太祖時，教官考滿，兼核其歲貢生員之數(shù)。后以歲貢為學校常例。二十六年，定學官考課法，專以科舉為殿最。九年任滿，核其中式舉人，府九人、州六人、縣三人者為最。其教官又考通經(jīng)，即與升遷。舉人少者為平等，即考通經(jīng)亦不遷。舉人至少及全無者為殿，又考不通經(jīng)，則黜降。其待教官之嚴如此。生員入學十年，學無所成者，及有大過者，俱送部充吏，追奪廩糧。至正統(tǒng)十四年申明其制而稍更之。受贓、奸盜、冒籍、宿娼、居喪娶妻妾所犯事理重者，直隸發(fā)充國子監(jiān)膳夫，各省發(fā)充附近儒學膳夫、齋夫，滿日為民，俱追廩米。犯輕充吏者，不追廩米。其待諸生之嚴又如此。然其后教官之黜降，生員之充發(fā)，皆廢格不行，即臥碑亦具文矣。諸生上者中式，次者廩生，年久充貢，或選拔為貢生。其累試不第、年逾五十、愿告退閑者，給與冠帶，仍復其身。其后有納粟馬捐監(jiān)之例，則諸生又有援例而出學者矣。提學官歲試校文之外，令教官舉諸生行優(yōu)劣者一二人，賞黜之以為勸懲。此其大較也。諸生應試之文，通謂之舉業(yè)�！端臅妨x一道，二百字以上。經(jīng)義一道，三百字以上。取書旨明晰而已，不尚華采也。其后標新領異，益漓厥初。萬歷十五年，禮部言：“唐文初尚靡麗而士趨浮薄，宋文初尚鉤棘而人習險譎。國初舉業(yè)有用六經(jīng)語者，其后引《左傳》、《國語》矣，又引《史記》、《漢書》矣。《史記》窮而用六子，六子窮而用百家，甚至佛經(jīng)、《道藏》摘而用之，流弊安窮。弘治、正德、嘉靖初年，中式文字純正典雅。宜選其尤者，刊布學宮，俾知趨向�！币蛉≈惺轿淖忠话偈牌嗾埧�，以為準則。時方崇尚新奇，厭薄先民矩矱，以士子所好為趨，不遵上指也。啟、禎之間，文體益變，以出入經(jīng)史百氏為高，而恣軼者亦多矣。雖數(shù)申詭異險僻之禁，勢重難返，卒不能從。論者以明舉業(yè)文字比唐人之詩，國初比初唐，成、弘、正、嘉比盛唐，隆、萬比中唐，啟、禎比晚唐云。
自儒學外，又有宗學、社學、武學。宗學之設，世子、長子、眾子、將軍、中尉年未弱冠者俱與焉。其師，于王府長史、紀善、伴讀、教授等官擇學行優(yōu)長者除授。萬歷中，定宗室子十歲以上，俱入宗學。若宗子眾多，分置數(shù)師，或于宗室中推舉一人為宗正，領其事。令學生誦習《皇明祖訓》、《孝順事實》、《為善陰騭》諸書，而《四書》、《五經(jīng)》、《通鑒》、性理亦相兼誦讀。尋復增宗副二人。子弟入學者，每歲就提學官考試，衣冠一如生員。已復令一體鄉(xiāng)試，許得中式。其后宗學浸多，頗有致身兩榜、起家翰林者。
社學，自洪武八年，延師以教民間子弟，兼讀《御制大誥》及本朝律令。正統(tǒng)時，許補儒學生員。弘治十七年，令各府、州、縣建立社學，選擇明師，民間幼童十五以下者送入讀書，講習冠、婚、喪、祭之禮。然其法久廢，浸不舉行。
武學之設，自洪武時置大寧等衛(wèi)儒學，教武官子弟。正統(tǒng)中，成國公硃勇奏選驍勇都指揮等官五十一員，熟嫻騎射幼官一百員，始命兩京建武學以訓誨之。尋命都司、衛(wèi)所應襲子弟年十歲以上者，提學官選送武學讀書，無武學者送衛(wèi)學或附近儒學。成化中，敕所司歲終考試入學武生。十年以上學無可取者，追廩還官，送營操練。弘治中，從兵部尚書馬文升言，刑《武經(jīng)七書》分散兩京武學及應襲舍人。嘉靖中，移京城東武學于皇城西隅廢寺，俾大小武官子弟及勛爵新襲者，肄業(yè)其中，用文武重臣教習。萬歷中，兵部言，武庫司專設主事一員管理武學，近者裁去，請復專設。教官升堂，都指揮執(zhí)弟子禮，請遵《會典》例，立為程式。詔皆如議。崇禎十年，令天下府、州、縣學皆設武學生員，提學官一體考取。已又申《會典》事例，簿記功能，有不次擢用、黜退、送操、獎罰、激厲之法。時事方棘，無所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