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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括 文章來源:本站整理
夢溪筆談
補筆談卷二

象數(shù)

又一說,子午屬庚,此納甲之法。震初爻納庚子、庚午也。丑未屬辛,巽初爻納辛 丑、辛未也。寅申屬戊,坎初爻納戊寅、坎初爻納戊寅、戊申也。卯酉屬己,離初爻內(nèi) 已卯、已酉也。辰戌屬丙,艮初爻納丙辰、丙戌也。巳亥屬丁。兌初爻納丁已、丁亥也。 一言而得之者,宮與土也;假令庚子、庚午,一言便得庚。辛丑辛未,一言便得辛。戊 寅、戊申,一言便得戊。已卯、已酉,一言便得已。故皆屬土,余皆仿此。三言而得之 者,徵與火也;假令戊子、戊午,皆三言而得庚。已丑、已未,皆三言而得辛。丙寅、 丙申,皆三言而得戊。丁卯、丁酉,皆三言而得已。故皆屬火。五言而得之者,羽與水 也;假令丙子、丙午,皆五言而得庚。丁丑、丁未,皆五言而得辛。甲寅、甲申,皆五 言而得戊。乙卯、乙丑,皆五言而得已。故皆屬水。七言而得之者,商與金也;假令甲 子、甲午,皆七言而得庚。乙丑、乙未,皆七言而得辛。壬申、壬寅,皆七言而得戊。 癸丑、癸酉,皆七言而得已。故皆屬金。九言而得之者,角與木也。假令壬子、壬午, 皆九言而得庚。癸丑、癸未,皆九言而得辛。庚寅、庚申,皆九言而得戊。辛卯、辛酉、 皆九言而得已。故皆屬木。此出于《抱樸子》,云是《河圖》、《玉版》之文。然則一 何以屬土,三何以屬火,五何以屬水,其說云:“中央總天之氣一,南方丹天之氣三, 北方玄天之氣五,西方素天之氣七,東方蒼天之氣九!苯云鏀(shù)而無偶數(shù),莫知何義, 都不可推考。

世俗十月遇壬日,北人謂之“入易”,吳人謂之“倒布”。壬日氣候如本月,癸日 差溫類九月,甲日類八月,如此倒布之,直至辛日。如十一月遇春秋時節(jié)即溫,夏即暑, 冬即寒。辛日以后,自如時令。此不出陰陽書,然每歳候之,亦時有準,莫知何謂。

盧肇論海潮,以謂“日出沒所激而成”,此極無理。若因日出沒,當每日有常,安 得復有早晚?余?计湫泄(jié),每至月正臨子、午,則潮生,候之萬萬無差。此以海上候 之,得潮生之時。去海遠,即須據(jù)地理增添時刻。月正午而生者為潮,則正子而生者為 汐;正子而生者為潮,則正午而生者為汐。

歷法見于經(jīng)者,唯《堯典》言“以閏月定四時成歳!敝瞄c之法,自堯時始有,太 古以前,又未知如何。置閏之法,先圣王所遺,固不當議。然事固有古人所未至而俟后 世者,如歳差之類,方出于近世,此固無古今之嫌也。凡日一出沒謂之一日,月一盈虧 謂之一月。以日月紀天,雖定名,然月行二十九日有奇,復與日會;歳十二會而尚有余 日。積三十二月,復余一會,氣與朔漸相遠,中氣不在本月,名實相乘,加一月謂之 “閏”。閏生于不得已,猶暍舍之用磹楔也。自此氣、朔交爭,歳年錯亂。四時失位, 算數(shù)繁猥。凡積月以為時,四時以成歳,陰陽消長,萬物生殺變化之節(jié),皆主于氣而已。 但記月之盈虧,都不系歳事之舒慘。今乃專以朔定十二月,而氣反不得主本月這政。時 已謂之春矣,而猶行肅殺之政,則朔在氣前者是也。徒謂之乙歳之春,而實甲歳之冬也; 時尚謂之冬也,而已行發(fā)生之令,則朔在氣后者是也。徒謂之甲歳之冬,乃實乙歳之春 也。是空名之正、二、三、四反為實,而生殺之實反為寓,而又生閏月之贅疣,此殆古 人未之思也。今為術(shù),莫若用十二氣為一年,更不用十二月。直以立春之日為孟春之一 日,驚蟄為仲春之一日,大盡三十日,歳歳齊盡,永無閏余。十二月常一大、一小相間, 縱有兩小相并,一歳不過一次。如此,則四時之氣常正,歳政不相凌奪。日月五星,亦 自從之,不須改舊法。唯月之盈虧,事雖有系之者,如海、胎育之類,不預歳時寒暑之 節(jié),寓之歷間可也。借以元祐元年為法,當孟春小,一日壬寅,三日望,十九日朔;仲 春大,一日壬申,三日望,十八日朔。如此歷日,豈不簡易端平,上符天運,天補綴之 勞?余先驗天百刻有馀、有不足,人已疑其說。又謂十二次斗建當隨歳差遷徙,人愈駭 之。今此歷論,尤當取怪怒攻罵。然異時必有用余之說者。

五行之時謂之五辰者,春夏秋冬,各主一時,以四時分屬五行,則春夏秋冬雖屬木 火金水,而建辰、建未、建戌、建丑之月,各有十八日屬土。故不可時言,須當以月言。 十二月謂之十二辰,則五行之時謂之五辰也。

《黃帝素問》有五運六氣。所謂五運者,甲巳為土運,乙庚為金運,丙辛為水運, 丁壬為木運,戊癸為火運。如甲巳所以為土,戊癸所以為火,多不知其因。余按,《素 問五運大論》:“黃帝問五運之所始于岐伯,引《太始天元冊文》曰:‘始開戊已之 分!^戊己分者,奎、壁、角、軫,則天地之門戶也!蓖醭P注引《遁甲》:“六 戊為天門,六己為地戶!碧扉T在戌亥之間,奎、璧之分;地戶在辰、巳之間,角、軫 之分。凡陰陽皆始于辰,上篇所論十二月謂之十二辰,十二支亦謂之十二辰,十二時亦 謂之十二辰,日月星謂之三辰,五生之時謂之五辰。五運起于角、軫者,亦始于辰也。 甲已之歳,戊已黅天之氣經(jīng)于角、軫,故為土運。角屬辰,軫屬已。甲已之歳,得戊辰、 已巳。干皆土,故為土運。下皆同此。乙庚之歳,庚辛素天之氣經(jīng)于角、軫,故為金運, 庚辰、辛巳也。丙辛之歳,壬癸玄天之氣經(jīng)于角、軫,故為水運,壬辰、癸巳也。丁壬 之歳,甲乙蒼天之氣經(jīng)于角、軫,故為木運,甲辰、乙巳也。戊癸之歳,丙丁丹天之氣 經(jīng)于角、軫,故為火運,丙辰、丁巳也!端貑枴吩唬骸笆加诳、璧、角、軫、則天地 之門戶也!狈策\臨角、軫、則氣在奎、璧以應之。氣與運常同天地之門戶。故曰: “土位之下,風氣承之!奔准褐畾r,戊已土臨角、軫,則甲乙木在奎、璧?鼘傩纾 璧屬亥。甲已之歳,得甲戌、乙亥。下皆同此。曰“金位之下,火氣承之”者,乙庚之 歳,庚辛金臨角、軫,則丙丁火在奎、璧。曰“水位之下,土氣承之”者,丙辛之歳, 壬癸水臨角、軫,則戊已土在奎、璧。曰“風位之下,金氣承之”者,丁壬之歳,甲乙 木臨角、軫,則庚辛金在奎、璧。曰“相火之下,水氣承之”者,戊癸之歳,丙丁火臨 角、軫,則壬癸水在奎、璧。古今言《素問》者,皆莫能喻,故具論如此。

世之言陰陽者,以十干寄于十二支,各有五行相從。唯戊已則常與丙丁同行,五行 家則以戊寄于巳,已寄于午;六壬家亦以戊寄于巳,而以已寄于未。唯《素問》以奎、 璧為戊分,軫、角為己分?⑵┰诤バ缰g,謂之戊分,則戊當在戌也。軫、角在辰 巳之間,謂之巳分,則己當在辰也。遁甲以六戊為天門,天門在戌亥之間,則戊亦當在 戌;六已為地戶,地戶在辰巳之間,則已亦當在辰。辰戌皆土位,故戊已寄焉。二說正 相合。按字書:戌,從戊、從一。則戊寄于戌,蓋有從來。辰文從廠、音漢,從。音 身!蹲髠鳌罚骸昂ビ卸琢!币嘤么锁髯。從乙、音隱。從已。則已寄于辰,與 《素問》、《遁甲》相符矣。五行土常與水相隨。戊,陽土也。一,水之生數(shù)也。水乃 金之子,水寄于西方金之末者,生水也,而旺土包之。此戌之理如是。己,陰土也。六, 水之成數(shù)也。水乃木之母,水寄于東方木之末者,老水也。而衰土相與隱于廠下者,水 土之暮也。廠,山巖之可居者。乙,隱也。

律有實積之數(shù),有長短之數(shù),有周徑之數(shù),有清濁之數(shù)。所謂實積之數(shù)者,黃鐘管 長九寸,徑九分,以黍?qū)嵠渲校浞e九九八十一,此實積之數(shù)也;林鐘長八寸,徑九分, 八九七十二,《前漢書》稱八八六十四,誤也。解具下文。馀律準此。所謂長短之數(shù)者, 黃鐘九寸,三分損一,下生林鐘,長六寸;林鐘三分益一,上生太蔟,長八寸,此長短 之數(shù)也,馀律準此。所謂周徑之數(shù)者,黃鐘長九寸,圍九分;古人言“黃鐘圍九分”, 舉盈數(shù)耳。細率之,當周九分七分之三。林鐘長六寸,亦圍九分;十二律皆圍九分。 《前漢志》言“林鐘圍六分”者,誤也。余于《樂論》辨之甚詳!妒酚洝贩Q“林鐘五 寸十分四”,此則六分九五十四,足以驗《前漢》誤也。馀律準此。所謂清濁之數(shù)者, 黃鐘長九寸為正聲,一尺八寸為黃鐘濁宮,四寸五分為黃鐘清宮;倍而長為濁宮,倍而 短為清宮。馀律準此。

八卦有過揲之數(shù),有歸余之數(shù),有陰陽老少之數(shù),有河圖之數(shù)。所謂過揲之數(shù)者, 亦謂之八卦之策:乾九揲而得之,揲必以四,四九三十六;坤六揲而得之,揲必以四, 四六二十四。此乾坤之策,過揲之數(shù)也。馀卦準此。前卷敘之已詳。所謂歸余之數(shù)者: 乾一爻三少,初變之初五,再變、三變之初各四,并卦為十四爻,三合四十二,此乾卦 歸余之數(shù)也。坤一爻三少,初變之初九,再變、三變各八,并卦為二十六爻,三合之七 十八,此坤卦歸余之數(shù)也。余卦準此。陰陽老少之數(shù):乾九揲而得之,故曰老陽之數(shù)九; 坤六揲而得之,故曰老陰之數(shù)六。震、艮、坎皆七揲而得之,故曰少陽之數(shù)七;巽、離、 兌皆八揲而得之,故曰少陰之數(shù)八。所謂河圖之數(shù)者:河圖北方一,南方九,東方三, 西方七,東北八,西北六,東南四,西南二,中央五。乾得南、中、北,故其數(shù)十有五; 坤得東、西、南、東北、西北,故其數(shù)三十;震得東南、西南、東、西、北,故其數(shù)十 有七;巽得南、中、東北、西北,故其數(shù)二十有八;坎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中, 故其數(shù)二十有五;離得東、西、南、北,故其數(shù)二十;艮得南、東、西、東北、西北, 故其數(shù)三十有三;兌得東南、西南、中、北,故其數(shù)十有二。

揲蓍之法,凡一爻含四卦,凡一陽爻,乾為老陽,兩多一少,非震即坎,非坎即艮。 少在前,震也;少在中,坎也;少在后,艮也。三揲之中,含此四卦,方能成一爻。陰 爻亦如此:三爻,坤為老陰,兩少一多,非巽即離,非離即兌。多在前,則巽也;多在 中,離也;多在后,兌也。積三爻為內(nèi)卦,內(nèi)含十二卦。一爻含四卦,三爻共十二卦也。 所以含有十二卦,自相重為六卦爻,凡得六十四卦。重卦之法:以下爻四卦乘中爻四卦, 得十六卦;又以上爻四卦乘之,得六十四卦。外卦三爻,亦六十四卦。以內(nèi)外六十四卦 復自相乘,為四千九十六卦,方成《易》之卦。此之卦法也。揲蓍凡十有八變,成《易》 之一卦。一卦之中,含四千九十六卦在其間,細算之乃見。凡一卦可變?yōu)榱呢,? 變卦法,《周易》是也。六十四卦之為四千九十六卦,此之卦法也。如乾之坤、之屯、 之蒙,盡六十四卦。每卦皆如此,共得四千九十六卦。今焦貢《易林》中所載是也。四 千九十六卦方得能卻成一卦,終始相生,以首生尾,以尾生首,積至微之數(shù),以成至大; 積至大之數(shù),卻為至微;循環(huán)無端,莫知首尾。故《罔象成名圖》曰:“其大無外,其 小無內(nèi),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尾!币回宰?yōu)榱呢,六十四卦之為四千九? 六卦;四千九十六卦卻變?yōu)橐回。循環(huán)相生,莫知其端。大小一也,積小以為大,積大 復為小,豈非一乎?往來一也,首窮而成尾,尾窮而反成首,豈非一乎?故至誠可以前 知,始末無異故也。以夜為往者,以晝?yōu)閬恚灰詴優(yōu)橥,以夜為來。來往常相代,? 吾所以知之者,一也。故藏往知來,不足怪也。圣人獨得之于心,而不可言喻,故設象 以示人。象安能藏往知來,成變化而行鬼神?學者當觀象以求圣人所以自然得者,宛然 可見,然后可以藏往知來,成變化而行鬼神矣。《易》之象皆如是,非獨此數(shù)也。知言 象為糟粕,然后可以求易。

官政

有一朝士,與王沂公有舊,欲得齊州。沂公曰:“齊州已差人!蹦伺c廬州。不就, 曰:“齊州地望卑于廬州,但于私便爾耳。相公不使一物失所,改易前命,當亦不難! 公正色曰:“不使一物失所,唯是均平。若奪一與一,此一物不失所,則彼一物必失 所。”其人慚沮而退。

孫伯純史館知海州日,發(fā)運司議置洛要、板浦、惠澤三鹽場,孫以為非便。發(fā)運使 親行郡,決欲為之。孫抗論排沮甚堅。百姓遮孫,自言置鹽場為便。孫曉之曰:“汝愚 民,不知遠計。官買鹽雖有近利,官鹽患在不售,不患鹽不足。鹽多而不售,遺患在三 十年后。”至孫罷郡,卒置三場。近歳連、海間,刑獄、盜賊、差徭比舊浸繁,多緣三 鹽場所置積鹽如山,運賣不行,虧失欠負,動輒破人產(chǎn)業(yè),民始患之。朝廷調(diào)發(fā)軍器, 有弩椿箭干之類,海州素無此物,民甚苦之,請以鰾膠充折。孫謂之曰:“弩椿箭干, 共知非海州所產(chǎn),蓋一時所須耳。若以土產(chǎn)物代之,恐汝歳被科無已時也。”其遠慮多 類此。

孫伯純史館知蘇州,有不逞子弟與人爭“狀”字當從犬、當從大,因而搆訟。孫令 褫去巾帶,紗帽下乃是青巾。孫判其牒曰:“偏傍從大,書傳無聞;巾帽用青,屠沽何 異?量決小杖八下!碧K民聞之,以為口實。

忠定張尚書曾令鄂州崇陽縣。崇陽多曠土,民不務耕織,唯以植茶為業(yè)。忠定令民 伐去茶園,誘之使種桑麻。自此茶園漸少,而桑麻特盛于鄂、岳之間。至嘉祐中,改茶 法,湖、湘之民苦于茶租,獨崇陽茶租最小,民監(jiān)他邑,思公之惠,立廟以報之。民有 入市買菜者,公召諭之曰:“邑居之民,無地種植,且有他業(yè),買菜可也。汝村民,皆 有土田,何不自種而費錢買菜?”笞而遣之。自后人家皆置圃,至今謂蘆菔為“張知縣 菜”。

權(quán)智

王子醇樞密帥熙河日,西戎欲入寇,先使人覘我虛實。邏者得之,索其衣緣中,獲 一書,乃是盡記熙河人馬芻糧之數(shù),官屬皆欲支解以殉。子醇忽判杖背二十,大刺面 “蕃賊決訖放歸”六字,縱之。是時適有戍兵步騎甚眾,芻糧亦富。虜人得諜書,知有 備,其謀遂寢。

寶元元年,黨項圍延安七日,鄰于危者數(shù)矣。范侍郎雍為帥,憂形于色。有老軍校 出,自言曰:“某邊人,遭圍城者數(shù)次,其勢有近于今日者。虜人不善攻,卒不能拔。 今日萬萬元虞,某可以保任。若有不測,某甘斬首。”范嘉其言壯人心,亦為之小安。 事平,此校大蒙賞拔,言知兵善料敵者,首稱之。或謂之曰:“當敢肆妄言,萬一言不 驗,須伏法!毙Pυ唬骸熬粗家。若城果陷,何暇殺我耶?聊欲安眾心耳。”

韓信襲趙,先使萬人背水陣,乃建大將旗鼓,出井陘口,與趙人大戰(zhàn);佯敗,棄旗 鼓走水上。軍背水而陣,已是危道;又棄旗鼓而趨之,此必敗勢也。而信用之者,陳余 老將,不以必敗之勢邀之,不能致也。信自知才過余,乃敢用此耳。向使余小黠于信, 信豈得不敗?此所謂知彼知已,量敵為計。后之人不量敵勢,襲信之跡,決敗無疑。漢 五年,楚漢決勝于垓下,信將三十萬,自當之?讓④娋幼螅M將軍居右;高帝在其后; 絳侯、柴武在高帝后。信先合不利;孔將軍、費將軍縱,楚兵不利;信復乘之,大敗楚 師。此亦拔趙策也。信時威震天下,籍所憚者,獨信耳。信以三十萬人不利而卻,真卻 也;然后不疑。故信與二將得以乘其隙,此“建成墮馬”勢也。信兵雖卻,而二將維其 左右,高帝軍其后,絳侯、柴武又在其后,異乎背水之危,此所以待項籍也。用破趙之 跡,則殲矣。此皆信之奇策。觀古人者,當求其意,不徒視其跡。班固為《漢書》,乃 削此一事。蓋固不察所以得籍者,正在此一戰(zhàn)耳。從古言乾信善用兵,書中不見信所以 善者。余以謂信說高帝,還用三秦,據(jù)天下根本,見其斷;虜魏豹,斬龍且,見其智; 拔趙、破楚,見其應變;西向師亡虜,見其有大志。此其過人者,惜乎《漢書》脫略, 漫見于此。

種世衡初營清澗城,有紫山寺僧法崧,剛果有謀,以義烈自名。世衡延置門下,恣 其所欲,供億無算。崧酗酒,狎博無所不為,世衡遇之愈厚。留歳余,崧亦深德世衡, 自處不疑。一日,世衡忽怒謂崧曰:“我待汝如此,則陰與賊連,何相負也?”拽下械 系捶掠,極其苦楚。凡一月,濱于死者數(shù)矣。崧終不伏,曰:“崧,丈夫也!公聽奸人 言,欲見殺,則死矣。終不以不義自誣。”毅然不顧。世衡審其不可屈,為解縛沐浴, 復延入臥內(nèi),厚撫謝之曰:“爾無過,聊相試耳。欲使為間,萬一可脅,將泄吾事。設 虜人以此見窮,能不相負否?”崧默然曰:“試為公為之!笔篮夂襁z遣之,以軍機密 事數(shù)條與崧曰:“可以此藉手,仍偽報西羌!迸R行,世衡解所服絮袍贈之曰:“胡地 苦寒,以此為別。至彼,須萬計求見遇乞,非此人無以得其心腹!庇銎颍斎酥\臣 也。崧如所教,間關(guān)求通遇乞。虜人覺而疑之,執(zhí)于有司。數(shù)日,或發(fā)袍領(lǐng)中,得世衡 與遇乞書,詞甚款密。崧初不知領(lǐng)中書,虜人苦之備至,終不言情。虜人因疑遇乞,舍 崧,遷于北境。久之,遇乞終以疑死。崧邂逅得亡歸,盡得虜中事以報。朝遷錄其勞, 補右侍禁,歸姓為王。崧后官至諸司使,至今邊人謂之王和尚。世衡本賣崧為死間,邂 逅得生還,亦命也?刀ㄖ,世衡數(shù)出奇計。余在邊,得于邊人甚詳,為新其廟像, 錄其事于篇。

祥符中,禁火。時丁晉公主營復宮室,患取土遠,公乃令鑿通衢取土,不日皆成巨 塹。乃決汴水入塹中,引諸道竹木排筏及船運雜材,盡自塹中入至宮門。事畢,卻以斥 棄瓦礫灰壤實于塹中,復為街衢。一舉而三役濟,計省費以億萬計。

國初,兩浙獻龍船,長二十余丈,上為宮室層樓,設御榻,以備游幸。歳久腹敗, 欲修治,而水中不可施工。熙寧中,宦官黃懷信獻計,于金明池北鑿大澳,可容龍船, 其下置柱,以大木梁其完補訖,復以水浮船,撤去梁柱。以大屋蒙之,遂為藏船之室, 永無暴露之患。

藝文

李學士世衡,喜藏書。有一晉人墨跡,在其子緒處。長安石從事嘗從李君借去,竊 摹一本,以獻文潞公,以為真跡。一日潞公會客,出書畫,而李在坐,一見此帖,驚曰: “此帖乃吾家物,何忽至此?”急令人歸,取驗之,乃知潞公所收乃摹本。李方知為石 君所傳,具以白潞公。而坐客墻進,皆言潞公所收乃真跡,而以李所收為摹本。李及嘆 曰:“彼眾我寡,豈復可伸?今日方知身孤寒!

章樞密子厚善書,嘗有語:“書字極須用意,不用意而用意,皆不能佳。此有妙理, 非得之于心者,不曉吾語也!眹L自謂“墨禪”。

世上論書者,多自謂書不必有法,各自成一家。此語得其一偏。譬如西施、毛嬙, 容貌雖不同,而皆為麗人;然手須是手,足須是足,此不可移者。作字亦然,雖形氣不 同,掠須是掠,磔須是磔,千變?nèi)f化,此不可移也。若掠不成掠,磔不成磔,縱其精神 筋骨猶西施、毛嬙,而手足乖戾,終不為完人。楊朱、墨翟,賢辯過人,而卒不入圣域。 盡得師法,律度備全,猶是奴書;然須自此入。過此一路,乃涉妙境,無跡可窺,然后 入神。

今世俗謂之隸書者,只是古人之“八分書”,謂初從篆文變隸,尚有二分篆法,故 謂之八分書。后乃全變?yōu)殡`書,即今之正書、章草、行書、草書皆是也。后之人乃誤謂 古八分書為隸書,以今時書為正書,殊不知所謂正書者,隸書之正者耳。其余行書、草 書,皆隸書也。杜甫《李潮八分小篆歌》云:“陳倉石鼓文已訛,大小二篆生八分? 縣光和尚骨立,書貴瘦硬方通神。”苦縣,《老子朱龜碑》也!稌u》云:“漢、魏 牌榜碑文和《華山碑》,皆今所謂隸書也。杜甫詩亦只謂之八分!庇帧稌u》云: “漢、魏牌榜碑文,非篆即八分,未嘗用隸書。”知漢、魏碑文皆八分,非隸書也。

江南府庫中,書畫至多。其印記有“建業(yè)文房之印”、“內(nèi)合同印”!凹t殿書 院印”,以墨印之,謂之金圖書,言惟此印以黃金為之。諸書畫中,時有李后主題跋, 然未嘗題書畫人姓名;唯鐘隱畫,皆后主親筆題“鐘隱筆”三字。后主善畫,尤工翎毛。 或云:“凡言‘鐘隱筆’者,皆后主自畫。后主嘗自號鐘山隱士,故晦其名,謂之鐘隱。 非姓鐘人也。今世傳鐘畫,但無后主親題者,皆非也。”

器用

熙寧八年,章子厚與余同領(lǐng)軍器監(jiān),被旨討論兵車制度。本監(jiān)以《周禮·考工記》 及《小戎》詩考定:車輪崇六尺,軹崇三尺三寸。轂末至地也。并軫為四尺。牙圍一 尺一寸,厚一尺三分寸之二。車罔也。轂長三尺十寸,徑一尺三分寸之二,輪之藪三寸 九分寸之五,轂上劄輻鑿眼是也。大穿內(nèi)徑四寸五分寸之二,記謂之“賢”,轂之里穿 也。小穿內(nèi)徑三寸十五分寸之四。記謂之“軹”,轂之外穿也。輻九寸半,輻外一尺九 寸,并輻三寸半,共三尺二寸,乃轂之長。金厚一寸,大小穿,其金皆一寸。輻廣三寸 半。深亦如之。輿六尺六寸,車隊四尺四寸。隊音遂,謂車之深。蓋深四尺四寸,廣六 尺六寸也。式深一尺四寸三分寸之二,七寸三分寸之一在軫內(nèi)。崇三尺三寸,半輿之廣 為之崇。較崇二尺二寸,通高五尺五寸。較,兩輢上出式者,并車高五尺五寸。軫圍一 尺一寸,車后橫木。式圍七寸三分寸之一,較圍四寸九分寸之八,軹圍三寸二十七分寸 之七,此軹乃輢木之植者,衡者與轂末同名。轛圍二寸八十一分寸之十四,此式之植者, 衡者如較之植軹而名互異。任正圍一尺四寸五分寸之二,此輿下三面材持車正者。辀深 四尺七寸,此梁舡辀也。軹崇三尺三寸。此辀如橋梁,矯上四尺七寸。并衡頸為八尺七 寸;國馬高八尺,除衡頸則如馬之高。長一丈四尺四寸。軓前十尺,隊四尺四寸。軓前 一丈。策長五尺。衡圍一尺三寸五分寸之一,長六尺六寸;軸圍一尺三寸五分寸之一; 兔圍一尺四寸五分寸之二;辀當伏兔者,與任正相應。頸圍九寸十五分寸之九;頸辀前 持衡者。踵圍七寸七十五分寸之五十一。踵,辀后承轅下。軌廣八尺,兩轍之間。陰如 軌之長。側(cè)于軌前。二,前著驂轡,后屬陰。在驂之外,所以止出。脅驅(qū)長一丈,皮 為之,前系于衡,當驂馬內(nèi),脅所以止入。服馬頸當衡軛,兩服齊首。驂馬齊衡,兩驂 雁行,謂小卻也。轡六。服馬二轡,驂馬一轡。度皆以周尺。一尺當今七寸三分少強。 以法付作坊制車,兼習五御法。是秋八月,大閱,上御延和殿親按。藏于武庫,以備儀 物而已。

古鼎中有三足皆空,中可容物者,所謂鬲也。煎和之法,常欲湆在下,體 在上,則易熟而不偏爛。及升鼎,則濁滓皆歸足中。《鼎卦》初六:“鼎顛趾,利出 否!敝^濁惡下,須先瀉而虛之;九二陽爻,方為鼎實。今京師大屠善熟彘者,鉤懸而 煮,不使著釜底,亦古人遺意也。又古銅香壚,多鏤其底,先入火于壚中,乃以灰覆其 上,火盛則難滅而持久。又護壚熱灼席,則為盤薦水,以漸其趾,且以承灰炮之墜者。 其他古器,率有曲意,而形制文畫,大概多同。蓋有所傳授,各守師法,后人莫敢輒改。 今之眾學人人皆出已意,奇衺淺陋,棄古自用,不止器械而已。

大夫七十而有閣。天子之閣,左達五,右達五。閣者,板格,以庋膳者,正是今之 立鐀。今吳人謂立鐀為廚者,原起于此。以其貯食物也。故謂之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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