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成,各寫四句于盒上。其一曰:含氣須變,依乎宇堂;雌雄以形,羽翼舒張:此燕卵也。
其二曰:家室倒懸,門戶眾多;藏精育毒,得秋乃化:此蜂窠也。其三曰:觳觫長足,吐絲 成羅;尋網(wǎng)求食,利在昏夜:此蜘蛛也。滿座驚駭。鄉(xiāng)中有老婦失牛,求卜之。輅判曰:北 溪之濱,七人宰烹;急往追尋,皮肉尚存。老婦果往尋之:七人于茅舍后煮食,皮肉猶存。
婦告本郡太守劉?,捕七人罪之。因問老婦曰:汝何以知之?婦告以管輅之神卜。劉?不 信,請輅至府,取印囊及山雞毛藏于盒中,令卜之。輅卜其一曰:內(nèi)方外圓,五色成文;含 寶守信,出則有章:此印囊也。其二曰:巖巖有鳥,錦體朱衣;羽翼玄黃,鳴不失晨:此山 雞毛也。劉?大驚,遂待為上賓。一日,出郊閑行,見一少年耕于田中,輅立道傍,觀之良 久,問曰:“少年高姓、貴庚?答曰:姓趙,名顏,年十九歲矣。敢問先生為誰?輅曰:吾 管輅也。吾見汝眉間有死氣,三日內(nèi)必死。汝貌美,可惜無壽。趙顏回家,急告其父。父聞 之,趕上管輅,哭拜于地曰:請歸救吾子!輅曰:“此乃天命也,安可禳乎?父告曰:老夫 止有此子,望乞垂救!趙顏亦哭求。輅見其父子情切,乃謂趙顏曰:汝可備凈酒一瓶,鹿脯 一塊,來日赍往南山之中,大樹之下,看盤石上有二人弈棋:一人向南坐,穿白袍,其貌甚 惡;一人向北坐,穿紅袍,其貌甚美。汝可乘其弈興濃時,將酒及鹿脯跑進之。待其飲食 畢,汝乃哭拜求壽,必得益算矣。但切勿言是吾所教。老人留輅在家。次日,趙顏攜酒脯杯 盤入南山之中。約行五六里,果有二人于大松樹下盤石上著棋,全然不顧。趙顏跪進酒脯。
二人貪著棋,不覺飲酒已盡。趙顏哭拜于地而求壽,二人大驚。穿紅袍者曰:此必管子之言 也。吾二人既受其私,必須憐之。穿白袍者,乃于身邊取出簿籍檢看,謂趙顏曰:汝今年十 九歲,當死。吾今于十字上添一九字,汝壽可至九十九。回見管輅,教再休泄漏天機;不 然,必致天譴。穿紅者出筆添訖,一陣香風過處,二人化作二白鶴,沖天而去。趙顏歸問管 輅。輅曰:穿紅者,南斗也;穿白者,北斗也。顏曰:吾聞北斗九星,何止一人?輅曰:散 而為九,合而為一也。北斗注死,南斗注生。今已添注壽算,子復何憂?父子拜謝。自此管 輅恐泄天機,更不輕為人卜。此人現(xiàn)在平原,大王欲知休咎,何不召之?” 操大喜,即差人往平原召輅。輅至,參拜訖,操令卜之。輅答曰:“此幻術耳,何必為 憂?”操心安,病乃漸可。操令卜天下之事。輅卜曰;“三八縱橫,黃豬遇虎;定軍之南, 傷折一股!庇至畈穫黛裥薅讨當(shù)。輅卜曰:“獅子宮中,以安神位;王道鼎新,子孫極 貴!辈賳柶湓。輅曰:“茫茫天數(shù),不可預知。待后自驗!辈儆廨`為太史。輅曰: “命薄相窮,不稱此職,不敢受也!辈賳柶涔剩鹪唬骸拜`額無主骨,眼無守睛;鼻無梁 柱,腳無天根;背無三甲,腹無三壬:只可泰山治鬼,不能治生人也!辈僭唬骸叭晗辔崛 何?”輅曰:“位極人臣,又何必相?”再三問之,輅但笑而不答。操令輅遍相文武官僚。
輅曰:“皆治世之臣也!辈賳栃菥,皆不肯盡言。后人有詩贊曰:“平原神卜管公明,能 算南辰北斗星。八封幽微通鬼竅,六爻玄奧究天庭。預知相法應無壽,自覺心源極有靈。可 惜當年奇異術,后人無復授遺經(jīng)! 操令卜東吳、西蜀二處。輅設卦云:“東吳主亡一大將,西蜀有兵犯界。”操不信。忽 合淝報來:“東吳陸口守將魯肅身故!辈俅篌@,便差人往漢中探聽消息。不數(shù)日,飛報劉 玄德遣張飛、馬超兵屯下辨取關。操大怒,便欲自領大兵再入漢中,令管輅卜之。輅曰: “大王未可妄動,來春許都必有火災!辈僖娸`言累驗,故不敢輕動,留居鄴郡。使曹洪領 兵五萬,往助夏侯淵、張郃同守東川;又差夏侯惇領兵三萬,于許都來往巡警,以備不虞; 又教長史王必總督御林軍馬。主簿司馬懿曰;“王必嗜酒性寬,恐不堪任此職。”操曰: “王必是孤披荊棘厲艱難時相隨之人,忠而且勤,心如鐵石,最足相當!彼煳醣仡I御林 軍馬屯于許都東華門外。
時有一人,姓耿,名紀,字季行,洛陽人也;舊為丞相府掾,后遷侍中少府,與司直韋 晃甚厚;見曹操進封王爵,出入用天子車服,心甚不平。時建安二十三年春正月。耿紀與韋 晃密議曰:“操賊奸惡日甚,將來必為篡逆之事。吾等為漢臣,豈可同惡相濟?”韋晃曰: “吾有心腹人,姓金,名祎,乃漢相金日磾之后,素有討操之心;更兼與王必甚厚。若得同 謀,大事濟矣!惫⒓o曰:“他既與王必交厚,豈肯與我等同謀乎?”韋晃曰:“且往說 之,看是如何。”于是二人同至金祎宅中。祎接入后堂,坐定;卧唬骸暗聜ヅc王長史甚厚, 吾二人特來告求!钡t曰:“所求何事?”晃曰:“吾聞魏王早晚受禪,將登大寶,公與王 長史必高遷。望不相棄,曲賜提攜,感德非淺!”祎拂袖而起。適從者奉茶至,便將茶潑于 地上;窝痼@曰:“德偉故人,何薄情也?”祎曰:“吾與汝交厚,為汝等是漢朝臣宰之 后;今不思報本,欲輔造反之人,吾有何面目與汝為友!”耿紀曰:“奈天數(shù)如此,不得不 為耳!”祎大怒。
耿紀、韋晃見祎果有忠義之心,乃以實情相告曰:“吾等本欲討賊,來求足下。前言特 相試耳!钡t曰:“吾累世漢臣,安能從賊!公等欲扶漢室,有何高見?”晃曰:“雖有報 國之心,未有討賊之計!钡t曰:“吾欲里應外合,殺了王必,奪其兵權,扶助鑾輿。更結 劉皇叔為外援,操賊可滅矣!倍寺勚,撫掌稱善。祎曰:“我有心腹二人,與操賊有殺 父之仇,現(xiàn)居城外,可用為羽翼!惫⒓o問是何人。祎曰:“太醫(yī)吉平之子:長名吉邈,字 文然;次名吉穆,字思然。操昔日為董承衣帶詔事,曾殺其父;二子逃竄遠鄉(xiāng),得免于難。
今已潛歸許都,若使相助討賊,無有不從!惫⒓o、韋晃大喜。金祎即使人密喚二吉。須 臾,二人至。祎具言其事。二人感憤流淚,怨氣沖天,誓殺國賊。金祎曰:“正月十五日夜 間,城中大張燈火,慶賞元宵。耿少府、韋司直,你二人各領家僮,殺到王必營前;只看營 中火起,分兩路殺入;殺了王必,徑跟我入內(nèi),請?zhí)熳拥俏屮P樓,召百官面諭討賊。吉文然 兄弟于城外殺入,放火為號,各要揚聲,叫百姓誅殺國賊,截住城內(nèi)救軍;待天子降詔,招 安已定,便進兵殺投鄴郡擒曹操,即發(fā)使赍詔召劉皇叔。今日約定,至期二更舉事。勿似董 承自取其禍。”五人對天說誓,歃血為盟,各自歸家,整頓軍馬器械,臨期而行。且說耿 紀、韋晃二人,各有家僮三四百,預備器械。吉邈兄弟,亦聚三百人口,只推圍獵,安排已 定。金祎先期來見王必,言:“方今海宇稍安,魏王威震天下;今值元宵令節(jié),不可不放燈 火以示太平氣象。”王必然其言,告諭城內(nèi)居民,盡張燈結彩,慶賞佳節(jié)。至正月十五夜, 天色晴霽,星月交輝,六街三市,競放花燈。真?zhèn)金吾不禁,玉漏無催!王必與御林諸將在 營中飲宴。二更以后,忽聞營中吶喊,人報營后火起。王必慌忙出帳看時,只見火光亂滾; 又聞喊殺連天,知是營中有變,急上馬出南門,正遇耿紀,一箭射中肩膊,幾乎墜馬,遂望 西門而走。背后有軍趕來。王必著忙,棄馬步行。至金祎門首,慌叩其門。原來金祎一面使人 于營中放火,一面親領家僮隨后助戰(zhàn),只留婦女在家。時家中聞王必叩門之聲,只道金祎歸 來。祎妻從隔門便問曰:“王必那廝殺了么?”王必大驚,方悟金祎同謀,徑投曹休家,報知 金祎、耿紀等同謀反。休急披掛上馬,引千余人在城中拒敵。城內(nèi)四下火起,燒著五鳳樓, 帝避于深宮。曹氏心腹爪牙,死據(jù)宮門。城中但聞人叫:“殺盡曹賊,以扶漢室!” 原來夏侯惇奉曹操命,巡警許昌,領三萬軍,離城五里屯扎;是夜,遙望見城中火起, 便領大軍前來,圍住許都,使一枝軍入城接應曹休。直混殺至天明。耿紀、韋晃等無人相 助。人報金祎、二吉皆被殺死。耿紀、韋晃奪路殺出城門,正遇夏侯惇大軍圍住,活捉去 了。手下百余人皆被殺。夏侯惇入城,救滅遺火,盡收五人老小宗族,使人飛報曹操。操傳 令教將耿、韋二人,及五家宗族老小,皆斬于市,并將在朝大小百官,盡行拿解鄴郡,聽候 發(fā)落。夏侯惇押耿、韋二人至市曹。耿紀厲聲大叫曰:“曹阿瞞!吾生不能殺汝,死當作厲 鬼以擊賊!”劊子以刀搠其口,流血滿地,大罵不絕而死。韋晃以面頰頓地曰:“可恨!可 恨!”咬牙皆碎而死。后人有詩贊曰:“耿紀精忠韋晃賢,各持空手欲扶天。誰知漢祚相將 盡,恨滿心胸喪九泉!毕暮類M殺五家老小宗族,將百官解赴鄴郡。曹操于教場立紅旗于 左、白旗于右,下令曰:“耿紀、韋晃等造反,放火焚許都,汝等亦有出救火者,亦有閉門 不出者。如曾救火者,可立于紅旗下;如不曾救火者,可立于白旗下!北姽僮运季然鹫弑 無罪,于是多奔紅旗之下。三停內(nèi)只有一停立于白旗下。操教盡拿立于紅旗下者。眾官各言 無罪。操曰:“汝當時之心,非是救火,實欲助賊耳!北M命牽出漳河邊斬之,死者三百余 員。其立于白旗下者,盡皆賞賜,仍令還許都。時王必已被箭瘡發(fā)而死,操命厚葬之。令曹 休總督御林軍馬,鐘繇為相國,華歆為御史大夫。遂定侯爵六等十八級,關中侯爵十七級, 皆金印紫綬;又置關內(nèi)外侯十六級,銀印龜紐墨綬;五大夫十五級,銅印環(huán)紐墨綬。定爵封 官,朝廷又換一班人物。曹操方悟管輅火災之說,遂重賞輅。輅不受。
卻說曹洪領兵到漢中,令張郃、夏侯淵各據(jù)險要。曹洪親自進兵拒敵。時張飛自與雷銅 守把巴西。馬超兵至下辨,令吳蘭為先鋒,領軍哨出,正與曹洪軍相遇。吳蘭欲退,牙將任 夔曰:“賊兵初至,若不先挫其銳氣,何顏見孟起乎?”于是驟馬挺槍搦曹洪戰(zhàn)。洪自提刀 躍馬而出。交鋒三合,斬夔于馬下,乘勢掩殺。吳蘭大敗,回見馬超。超責之曰:“汝不得 吾令,何故輕敵致敗?”吳蘭曰:“任夔不聽吾言,故有此?”馬超曰:“可緊守隘口, 勿與交鋒。”一面申報成都,聽候行止。曹洪見馬超連日不出,恐有詐謀,引軍退回南鄭。
張郃來見曹洪,問曰:“將軍既已斬將,如何退兵?”洪曰:“吾見馬超不出,恐有別謀。
且我在鄴都,聞神卜管輅有言:當于此地折一員大將。吾疑此言,故不敢輕進!睆堗A大笑 曰:“將軍行兵半生,今奈何信卜者之言而惑其心哉!郃雖不才,愿以本部兵取巴西。若得 巴西,蜀郡易耳。”洪曰:“巴西守將張飛,非比等閑,不可輕敵。”張郃曰:“人皆怕張 飛,吾視之如小兒耳!此去必擒之!”洪曰:“倘有疏失,若何?”郃曰:“甘當軍令。” 洪勒了文狀,張郃進兵。正是:自古驕兵多致敗,從來輕敵少成功。未知勝負如何,且看下 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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