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３２年冬。一個寒冷的早晨，羅曼·羅蘭家的門鈴響了起來。德國駐日內(nèi)瓦領(lǐng)事帶 著兩名隨從登門造訪。
“尊敬的羅曼·羅蘭先生，”領(lǐng)事臉上掛著謙恭的笑容，“為了表彰您在藝術(shù)和科學(xué)方 面的偉大成就，敝國總統(tǒng)興登堡先生特委托我向您贈送一枚‘歌德勛章’，請你接受這一崇 高的榮譽�！�
這位領(lǐng)事先生的話音未落，就聽見羅曼·羅蘭那渾厚的男中音厲聲回答：“我不能接受 這一榮譽！今天的德國已非歌德之德國。自由被拋棄，人權(quán)被踐踏。反對黨受排擠，猶太人 遭受迫害……凡此種種已引起全世界的公憤。我怎能在這時候接受來自德國的‘榮譽’呢”！
這是羅曼·羅蘭在與納粹分子的斗爭中所碰到無數(shù)事件中的一件小事。羅曼·羅蘭是法 國作家和音樂家，以長篇巨制《約翰·克利斯朵夫》而蜚聲世界，并因這部著作和其它一些 作品獲得了１９１５年諾貝爾文學(xué)獎。兩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羅蘭作為一個熱愛自由與和平的 人士積極參加了反對德國法西斯主義的斗爭。他組織集會，發(fā)表演說，撰寫政論文章，抨擊 和揭露法西斯主義的反動本質(zhì)。希特勒上臺后，德國成了一架瘋狂的戰(zhàn)爭機器，第二次世界 的大戰(zhàn)陰云籠罩在歐洲上空。羅蘭更加積極地投入了反法西斯斗爭。
１９３２年８月，世界反法西斯斗爭大會在荷蘭召開，由于羅曼·羅蘭的崇高聲望，他 被推選為大會主席。他在會上發(fā)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說，號召全世界人民團結(jié)起來，共同反對 法西斯主義，反對戰(zhàn)爭，保衛(wèi)和平。他熱情洋溢地為當時新生的蘇維埃政權(quán)辯護，認為反對 法西斯就必須保衛(wèi)蘇聯(lián)，因為“蘇聯(lián)的存在，這個事實本身，就是向剝削者的舊世界挑 戰(zhàn)�！睍�，羅蘭以“反對希特勒法西斯斗爭援助委員會”的名義，親自起草簽發(fā)了許多傳 單。這些傳單被運往世界各地散發(fā)，也被送到了德國。于是，這年秋天，在柏林街頭發(fā)生了 戲劇性的一幕。
一群身著褐色襯衣的納粹黨沖鋒隊員正趾高氣揚地走在街上。突然，他們頭上紛紛揚揚 地灑下了一片片“雪花”。他們感到奇怪。定睛觀看，哪里有什么雪花，分明是一張張傳 單。揀起來一看，上面赫然寫著：
“消滅褐色瘟疫！”
后面有一個龍鳳飛舞的簽名：“羅曼·羅蘭”。
納粹黨徒們暴跳如雷。原來，褐色襯衣是納粹黨的規(guī)定服裝。人們據(jù)此送了他們“褐色 瘟疫”的“雅號”。他們一邊飛報納粹黨部部，一邊四處搜查，同時還爭論不休。
一個問：“這羅曼·羅蘭是誰？”
一個說：“嗯，這定然是一個化名�！�
第三個說：“什么化名，這是一個共產(chǎn)黨地下組織的名稱�！�
當這群無知的黨徒還在爭吵的時候，柏林納粹黨總部的頭目們卻正在為羅蘭的事情傷腦 筋。懾于羅蘭的國際聲望，他們不能公開與他為敵，也不敢派人暗殺他。他們想來想去，決 定拉攏他。于是發(fā)生了本文開頭的一幕。
１９３３年，納粹分子蓄意制造了“國會縱火案”，借機對德國共產(chǎn)黨進行大迫害。羅 曼·羅蘭此時已上了納粹的黑名單，但他不顧個人安危，為營救德共總書記和季米特洛夫而 四處奔走。這下終于徹底激怒了納粹分子，他們撕破了臉面，開始公開把羅蘭稱為“德國的 敵人”。羅蘭的書被禁止，一本論文集《自由精神》剛剛印好，被全部銷毀；一家已經(jīng)談妥 出版小說《母與子》德譯本的出版社撕毀合同，拒絕出書；《約翰·克利斯朵夫》與馬克 思、恩格斯以及一些德、俄共產(chǎn)黨人的書籍一起，被列為“罪惡書籍”……
羅曼·羅蘭得知這一切，并不感到驚奇。他反而很高興，認為這是對他作品的最高評 價。他一如既往地工作：寫作、演講、組織集會、簽發(fā)傳單……他的精力驚人地充沛。在如 此繁忙的日子，他也沒有停下他的創(chuàng)作。或許是對自由的熱愛，對和平、民主、進步的渴望 支持著他。正象他在《貝多芬傳》的序言中呼吁的：
“我們周圍的空氣多么沉重！……打開窗子，呼吸一點英雄的氣息！讓自由的空氣重新 進來！”
１９３９年９月，德國法西斯軍隊大舉進犯法國。不久，羅蘭的家鄉(xiāng)被占領(lǐng)。此時他早 已從瑞士回到故鄉(xiāng)小鎮(zhèn)。這樣。羅蘭落入了魔掌。他的住宅被監(jiān)視、行動被跟蹤、電話被竊 聽。不時接到恐嚇電話或匿名信。身穿褐色襯衣的黨衛(wèi)隊員們肆無忌憚地在他家進進出出。 “褐色瘟疫”蔓延到家門口，侵入了他的生活。法國傀儡政權(quán)聽命于納粹主子，也參加了對 羅蘭的迫害。他的政論集《戰(zhàn)斗１５年》被銷毀；他的作品被禁止在大中小學(xué)講授。
然而，盡管已是年邁多病的羅蘭卻沒有被嚇倒，他早已將個人生命置之度外。他的血管 中流淌的是貝多芬、米開朗基羅、托爾斯泰這些人類自由靈魂的血液。他的精神是約翰·克 利斯朵夫的戰(zhàn)斗不屈的精神。他一面等待著最壞的事情來臨，一面抱病堅持寫作。在法國被 占領(lǐng)的４年中，他撰寫了回憶錄《內(nèi)心旅程》，寫出了傳記《貝吉傳》、《偉大的貝多 芬》。他讓自己與這些英雄們同在，讓英雄們的不屈精神鼓舞自己的意志。１９４９年１２ 月３０日，這位偉大的人永遠停止了他自己的戰(zhàn)斗生涯。告別了人世。然而，他充滿戰(zhàn)斗的 一生、他為人類創(chuàng)作的眾多精神食糧、他那不屈于黑暗勢力的崇高人格，卻將永遠與人類同 在，永遠鼓舞后人，為人類的進步與和平、為自由與光明而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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