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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學(xué)徒 在線閱讀

作者:藍晶 文章來源:會員推薦
第二十六冊 妖魔新世界 第二十六冊 妖魔新世界

作者:藍晶

第二十六冊妖魔新世界

作者:藍晶

第一章傳說和傳說

“荷里——偉大的諸神的使者,再次降臨到這塊受諸神憐憫的土地,他為我們帶來新的希望!

一位白發(fā)蒼蒼、身穿絳紅色長袍的老者,站在正中央的位置,高聲而又充滿虔誠的說道,他的話仿佛是一種號召、又仿佛是一種祈禱。

在老者的周圍坐著一圈人,他們的臉上、眼神之中,同樣充滿了虔誠和想望。

“偉大的荷里這一次將給我們帶來什么?”一個身材高大、臉上卻仍舊充滿了稚氣的年輕人忍不住問道。

“我不想妄自猜測圣者的意圖,不過我可以肯定,圣者將引領(lǐng)我們走向更加光輝燦爛的明天!崩险咭鈿怙L(fēng)發(fā)地高聲說道。

不僅僅那位老者,周圍坐著的所有人同樣充滿了興奮和狂熱。

草原上響起了一片歡呼之聲,歡呼聲傳得很遠,回蕩在一望無際的廣闊草原之上。

站在最外邊,恩萊科不禁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一件事情,他的好奇心不應(yīng)該如此旺盛,以至于想要知道到底為了什么,要如此鄭重其事地召開部族會議。

看到每一個人慷慨激昂的神情,看著他們臉上那虔誠想望的模樣,恩萊科卻感到極為滑稽。

當(dāng)初他迫于克麗絲的壓力而要的那小小的把戲,竟然被湊巧看到這一幕的蒙提塔人,當(dāng)作是他們那位偉大的圣者再次降臨的標(biāo)志。

甚至令恩萊科也感到極為驚訝,這個消息在草原上傳播的速度之快,以至于短短幾天的時間里,便已經(jīng)到達了這里。

恩萊科自己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蒙提塔王國的哪個地方,他早已經(jīng)失去了方向和位置的概念。

同樣他現(xiàn)在也總算明白,為什么當(dāng)初喬說,長公主殿下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路癡。

大地戰(zhàn)車確實是了不起的神器,不過當(dāng)它掌握在一個對于方向和距離的把握總會出現(xiàn)巨大偏差的家伙手中的時候,它恐怕還沒有普通傳送魔法陣來得實用。

不過恩萊科絕對不敢在長公主殿下的面前表露出絲毫的抱怨,實在沒有比表現(xiàn)出對長公主殿下有所不滿更加危險的事情了。

令恩萊科感到欣慰的是,克麗絲還算有自知之明,最終她放棄了無謂的旅行,選擇了更加直接、但不是那么方便的旅行方式,找到一個部族,并且跟隨他們一起前往蒙提塔王國的首都格蘭特——這座傳說中的希望之城。

看著正中央慷慨陳詞的老族長,恩萊科暗自搖了搖頭。他悄悄地從人群之中退了出來,再待在那里,會令他受不了的。

恩萊科同樣也不知道該往哪里去,自己的帳篷是最令他感到拘束和恐怖的所在,事實上,他始終弄不清楚自己和克麗絲長公主殿下算是什么關(guān)系。

恩萊科絕對沒有奢望過,克麗絲會將他當(dāng)作是丈夫來看待。

如果能夠被看作是弟子和學(xué)徒,恩萊科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不過現(xiàn)在看來,他離那個地位好像還有不少距離,這令恩萊科感到相當(dāng)無奈。

左思右想,猶豫了半天之后,恩萊科往宿營地外圍走去。

為了避免眾人在睡夢之中被狼群、和其他在夜晚出沒于草原之中的兇猛野獸拖走,宿營地的外圍筑起了一道兩人高的圍欄。

雖然那纖細的、用竹子編成的圍欄,可以輕而易舉地被一把砍刀削斷,卻偏偏能夠?qū)春返娜豪亲钃踉谕饷妗?p>一道同樣用竹子編成的門緊緊關(guān)閉著,即便在白天也不能夠掉以輕心,外面是一個殘酷的弱肉強食的世界。

竹門旁邊拴著兩匹馬和一輛馬車,如果大陸上其他王國的工匠看到這樣一輛簡陋的馬車,一定會感到極為丟臉。

不過在這個草原王國,馬車卻是不多見的新鮮玩意兒。

這是一輛極為簡陋的輕便雙輪旅行馬車,輪架倒是制作地相當(dāng)精細考究,不過輪架上面只是簡簡單單地擱著兩張?zhí)僖,兩根細長的竹竿被彎成直角、再鋪上一塊牛皮就算是頂棚,這絕對是一件粗制濫造的作品。

這輛馬車的制造者便是恩萊科本人。

恩萊科從小便對旅行家們和那些漂亮精致的馬車充滿了興趣,一直很想擁有一輛屬于他自己的旅行馬車,現(xiàn)在總算讓他如愿以償了。

恩萊科并不是沒有本事將馬車弄得更加漂亮一些,只不過那樣會過于引入注目,而現(xiàn)在對于他來說,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繁華和榮耀之后,他最厭煩的便是引起別人的注意。

從宿營地出來,恩萊科并沒有忘記將竹門關(guān)上,宿營地周圍永遠潛伏著在一旁伺機進入的猛獸。

駕起馬車,恩萊科朝著遠方駛?cè),那是早晨狩獵隊出發(fā)的方向。

蒙提塔的大草原一片蔥龍,一陣風(fēng)吹過,原野上立刻掀起一陣綠色的波濤,波濤之中微微顯露出點點白色,部族的羊群在那里吃草,更遠處傳來此起彼落“哞哞”的聲音伴隨著陣陣牛鈴。

這是一個相當(dāng)富裕的部族,牛羊成群人丁旺盛,最令恩萊科感到欣慰的是,這個部族顯然擁有著美好的未來,因為部族之中剛剛降生了幾個嬰兒,而十幾個和自己同樣年齡的人即將成年,他們是前往格蘭特參加成人儀式,并且接受受人尊敬的、至高無上的桑特的祝福。

這是一個年輕的部族,不過它并沒有因為年輕而缺乏見識。因為這個部族擁有幾位充滿智慧的長者,那位老族長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以恩萊科看來,這些老者和那位永遠銘記在他心中的達克托老爹有幾分相似,同樣的睿智、同樣的辛勤工作,同樣的任勞任怨,也同樣擁有一份狂熱。

正因為如此,恩萊科倒是很愿意和他們待在一起(考慮到回去之后得面對克麗絲長公主殿下,這種意愿便更加強烈了)。

馬車如同一陣風(fēng)一般在草原之上疾駛著,底部車軸下方不為人注目的地方雕刻著的那座魔法陣,令馬車仿佛漂浮在空中一般,絲毫不受到地面顛簸的影響。

這是一輛樣子看上去并不怎么樣的超級馬車,恩萊科對此頗為沾沾自喜。

他為此而感到慶幸,他總算是找到了一種能夠安安靜靜、不引入注目地享用魔法帶來的無數(shù)好處的辦法。

恩萊科非常后悔,如果當(dāng)初他就懂得這樣做,而不是如此張揚以至于弄到不可收拾的結(jié)果,那么現(xiàn)在他恐怕就不會落到這般的下場。

正當(dāng)恩萊科在自怨自艾的時候,突然間他聽到遠處傳來陣陣吆喝聲。

恩萊科能夠聽懂蒙提塔人所說的語言,不過對于這種用吆喝來傳遞消息的方法卻一竅不通。

“我親愛的萊丁朋友,為什么你離開你那位美麗的妻子身邊,是不是因為她過于嚴厲了?”遠方駛來幾匹駿馬,馬背上的一位騎者笑嘻嘻地說道。

他左手握著韁繩,右手拎著一張彎弓,頭上戴著一頂鮮紅的帽子顯得異常有精神,他看上去和恩萊科差不多年紀。

“勒克累斯,我的朋友,需不需要我教你兩手絕活,讓你能夠?qū)⑵拮玉Z服得仿佛是小綿羊一般?”另外一位騎者同樣取笑道。

雖然恩萊科和他們僅僅相識了一個星期都不到,不過部族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清楚地看出,他很懼怕那位年紀比他大好幾歲的漂亮妻子。

對于蒙提塔人來說,顯然這是一件為眾人所取笑的事情——善意的取笑。

不過恩萊科卻沒有那么輕松,他倒是不太在乎眾人的取笑,他所擔(dān)心的是萬一克麗絲知道了眾人的看法會怎么想。

恩萊科恐怕不會樂觀地猜測,克麗絲會像當(dāng)初去見他父親的時候,那樣給他面子,會表現(xiàn)得對他溫柔一些。

更可能的結(jié)果,是因為憤怒而遷怒于己,那便是自己倒大楣的時候。

恩萊科突然間想到克麗絲勉強憋住性子,極力想表現(xiàn)得溫柔賢淑,等到來到蒙提塔王國之后,自己可能因此而付出的可怕代價,他便感到毛骨悚然,甚至忍不住渾身戰(zhàn)栗。

也許還是兇巴巴的克麗絲更好一些,至少那是一場可以預(yù)見的風(fēng)暴。

“你們的收獲怎么樣?”恩萊科連忙轉(zhuǎn)變話題,這一手他現(xiàn)在玩得越來越高明了。

“很不錯,這里的水草非常肥沃,因此兔子相當(dāng)肥碩,回去我讓我的老婆做美味的烤兔肉給你吃!蹦莻戴帽子的騎者笑著說道。

“好啊,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倍魅R科假裝興奮地說道,他趕著馬車和那幾位騎者并駕齊驅(qū)。

那個戴帽子的騎者叫巴山,是族長的曾孫,和恩萊科同年齡的他,將受到大魔導(dǎo)士希茜莉亞的祝福。

其他幾位騎者比恩萊科稍微大幾歲,他們代表著部族的未來。

“對了,巴山,我一直弄不懂,你們并不缺乏食物,那些牛羊全都非常肥碩,為什么你們還要狩獵兔子?”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

“七百年前我們就是這樣生活的了,這是偉大的圣者給予我們最寶貴的指點和教誨,我們并不缺乏食物卻還要獵殺野兔,并不是因為貪得無厭,或者天性喜歡狩獵!

年輕的騎者看了恩萊科一眼,說道:“我知道你肯定這樣認為,我所見過的萊丁人全部這樣想!

恩萊科并沒有試圖辯解,他聳了聳肩膀問道:“那么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為了抑止狼群的數(shù)量,蒙提塔的草原非常肥美,因此生活在這里的兔子擁有得天獨厚的生存環(huán)境,你很清楚那些兔子是多么擅長生育,一對野兔轉(zhuǎn)眼之間就會變成一大群!

巴山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正是因為擁有如此眾多的兔子,才使得草原之中能夠擁有如此眾多的狼群!

“我懂了,真是很偉大的智慧,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而不是等到問題出現(xiàn)之后再想方設(shè)法,那位圣者確實是不折不扣的偉人。”恩萊科贊美道。

這些話一半出自于他的真心,另外一半十有八九,是為了迎合這些狂熱的草原子民。

對于那位圣者在蒙提塔人心目中的地位,恩萊科了解得一清二楚,而且他很清楚那種狂熱是多么地?zé)o可救藥。

當(dāng)初在萊丁王國的時候,他便領(lǐng)教過這種狂熱的強烈程度,只不過萊丁人所敬重的并不是虛幻的圣者,而是一個有名有姓連子孫后代也清清楚楚的智者。

現(xiàn)在的恩萊科已經(jīng)沒有了兒時的任何憧憬,對于他來說,無論是諸神還是歷史上多么了不起的英雄,全都失去了原本籠罩在他們身上的光環(huán)。

諸神中的一位居然是冒牌的家伙,而他的真面目竟然是魔族的長老,恢弘莊嚴的神魔大戰(zhàn),被一個可笑的理由扭曲成了一場滑稽的鬧劇。

更令恩萊科難以忍受的是,在他看來,那位引起了這場驚天動地的大動亂的罪魁禍?zhǔn),只不過是個有著惡劣癖好、喜歡作弄別人的壞老頭而已。

再加上對希玲和她那個奇怪的家族越來越了解之后,恩萊科對于那位被萊丁人尊稱為偉大國父的智者同樣沒有太多信心。

而最令他遭受打擊的,無異于自己的那位不良中年人老師,從他的身上實在很難尋覓到一點點受人敬仰的地方,但是事實上在他那個時代,這個家伙居然是最為偉大的英雄人物。

巨大的反差和失落感,令恩萊科徹底喪失了一切信仰。

除此之外另一個原因是,恩萊科相當(dāng)懷疑,那位所謂的圣者,也許和他一樣是個裝神弄鬼的死靈法師,而所謂的天界神兵,只不過是一群籠罩在美麗幻影之中的骷髏士兵。

“聽得出來,你是有些口是心非,不過也沒有辦法,對于你這樣的萊丁人來說,怎么可能真正理解得了我們蒙提塔人對于圣者的崇敬和敬仰呢?”巴山頗不以為然地說道。

“沒有圣者就沒有蒙提塔。”另外一位騎者說道,他看上去是這里年紀最大的一個人,身上披著一件顯然不是蒙提塔本地出產(chǎn)的漂亮披肩。

“安查,我很清楚圣者對于你們來說意味著什么,這一次他會再創(chuàng)造出什么樣的奇跡?”恩萊科說道。

“草原上是越來越不太平了,除了狼群,還有那些卡敖奇人,他們簡直比狼群更加貪婪!蹦俏唤邪膊榈尿T者說道:“告訴你一個秘密,這一次我們部族到格蘭特,除了讓巴山他們幾個獲得祝福之外,族長更是希望至高無上的桑特大人,能夠賜予我們榮耀!

“什么樣的榮耀?”恩萊科好奇地問道。

他確實非常好奇,因為蒙提塔王國是個生長在草原和馬背上的國家,蒙提塔人大多數(shù)和這個部族一樣,過著自由自在的游牧生活,沒有固定領(lǐng)地的他們,同樣也沒有地位、官祿、封賞之類的念頭。

有什么東西是這些草原子民所竭力追求的呢?

“我們部族已經(jīng)有將近一千三百多人了,雖然還比不上像漢科洛盟、齊帕爾盟這樣超過萬人之眾的一等一的大部族,不過在草原之上也算是相當(dāng)了不起了,族長希望桑特大人允許我們組建起一支騎兵隊,允許我們加入到獨角獸的行列!

安查意氣風(fēng)發(fā)地說道,他滿面紅光,連恩萊科也能夠感覺到他身上那澎湃激昂的滿腔熱血。

對于獨角獸兵團,恩萊科并不陌生,當(dāng)初在迷幻森林的旅途之中,凱特便對他提起過這個強大又同樣充滿了神秘的騎兵團。

“加入獨角獸騎兵隊之后,這個部落怎么辦,在首都格蘭特附近定居下來嗎?抑或是部落繼續(xù)四處遷徙,而你們卻離開父母妻子身邊?”恩萊科忍不住問道,因為他很清楚巴山和他那位新婚妻子正親熱得如膠似漆,想必不會愿意互相分離。

“親愛的萊丁朋友,你顯然有些誤會了,蒙提塔從來不曾有過像你們?nèi)R丁和其他國家所擁有的車隊,更沒有以打仗為職業(yè)的騎士存在,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最勇敢的戰(zhàn)士,騎士和射手!闭f到這里,巴山揚了揚手中的彎弓,“不僅只有男人,我們的妻子同樣也能夠拿起刀槍和弓箭,而在平時,我們是優(yōu)秀的獵手、出色的牧人!

這位新結(jié)識的朋友的話,令恩萊科大吃一驚,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問道:“那么獨角獸呢?也是這樣的嗎?這實在令人難以想像!

“我能夠猜到你為什么如此驚訝,能夠成為獨角獸中的一員,自然有些不同!卑膊檎f道。

巴山忍不住在旁邊插嘴道:“如果得到桑特大人的恩準(zhǔn),我們部族將有幸迎來一位新的成員,他肯定會是一位實力非凡的勇士,他將成為我們的訓(xùn)練和指揮者,教給我們精湛的武技和戰(zhàn)斗技巧。”

“那位勇士將會隨同你們一起遷徙?”恩萊科再一次問道。

“他將會徹底融入我們的部族,將會成為我們部族之中的一員,最可敬的一員!

巴山說道,他的神情充滿了憧憬和想望。

另外一位騎者立刻在旁邊笑著,說道:“我們?nèi)贾,巴山一直夢想著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夠成為一位隊長,這樣的身分很受女孩子歡迎,會有很多女孩子向他投懷送抱!

聽到這句話,恩萊科連連點頭敷衍過去,他很清楚那位騎者所指的是什么,蒙提塔王國是個奇怪的國度,有著眾多奇怪的風(fēng)俗,其中之一便是蒙提塔的男子能夠迎娶好幾個妻子。

這種風(fēng)俗不禁令恩萊科想起了歌鈴之中的那些精靈。

恩萊科甚至相當(dāng)懷疑,這些蒙提塔人的身上流淌著精靈一族的血脈,至少在對待婚姻和愛情上面,兩者實在太相似了。

正說著的時候,他們遠遠地看到了一群騎在馬上的年輕人,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彎弓搭箭瞄準(zhǔn)著那一叢叢不停晃動著的草叢,在他們的腳邊獵狗發(fā)出“汪汪”的吠聲,四處鉆來鉆去。

看到那如同波濤翻滾一般的草叢,以及那一只只飛身跳起、想要從圍攏的羅網(wǎng)之中逃出來的兔子,恩萊科忍不住問道,=晅里面的數(shù)量到底有多少?“

“兩三千只吧,我們帶著獵狗陣陣驅(qū)趕了一個上午,方圓五里之內(nèi),幾乎一個洞穴部沒有漏掉。”巴山一邊解釋著,一邊從背后抽出一支箭矢。

“有必要射箭嗎?這些可憐的生靈已經(jīng)落入羅網(wǎng)之中了,想必你們有更加方便的方法,可以拿到這些獵物!倍魅R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

“可愛的萊丁人,不要以為我們過于殘忍,這是一種練習(xí),對于眼力和箭法的訓(xùn)練,我們的祖先持續(xù)這種訓(xùn)練已經(jīng)有幾百年了,這令我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成為了最優(yōu)秀的射手。”巴山說道。

他看了看恩萊科的馬車旁邊吊掛著的那把精巧的彎弓,不以為然地說道:“作為一個萊丁人,你的箭技相當(dāng)出色,不過我敢保證,部落里面任何一個十歲以上的小孩,也絕對能夠在實戰(zhàn)之中勝過你。”

“是啊,哪怕是個女孩也能贏,因為我們從小就是這樣訓(xùn)練箭技的,對于我們來說,固定的靶子是童年時代用來練習(xí)的玩具。”另外一位騎者插嘴道。

“要不要試試?”巴山遞了一壺箭矢過來。

“不用了,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倍魅R科連忙說道,他并不是一個會在自己不擅長的方面堅持立場的家伙。

恩萊科欣賞著這些草原子民的箭技,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些人射箭的速度竟然如此迅速,好像根本就不需要瞄準(zhǔn)一般。

更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居然沒有人將弓弦拉滿,頂多拉到一半就將箭矢射出去了,而且他們居然用拇指扣住弓弦。

恩萊科私下里試了試,那感覺別扭極了。

“不太習(xí)慣吧,我們的弓很硬,而且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將箭射出去,如果用你那種扣弦的方法,我們的手指早已經(jīng)和手掌分離了!卑蜕酵O率致N起拇指,指尖拇指上套著的皮質(zhì)護指,早已經(jīng)磨損得破破爛爛了。

“你們好像都沒有將弓弦拉滿,是為了更迅速地射箭嗎?”恩萊科忍不住問道。

“不,這是為了讓手更加穩(wěn)定,同時也令箭矢不至于射入泥土太深,畢竟我們也做不到百發(fā)百中。而箭矢對于我們來說實在太珍貴了,必須珍惜每一支箭矢!卑蜕缴袂槟氐卣f道。

“這里到處是草原,但是竹子、樹木只有山里面才有,而那些大山是屬于妖魔以及那些守護妖魔的土著所擁有,為了弄到一些木頭和竹子,我們需要花費巨大的代價,這絕對不是你所能夠想像得到的!卑膊橐贿叴罴闇(zhǔn)著草叢,一邊說道。

“妖魔?真的有妖魔存在嗎?”恩萊科問道,他對于傳聞之中的妖魔并不是十分相信。

作為一個魔法師,他雖然相信高等魔獸,同樣也能夠像人類那樣念頌咒語,以發(fā)動威力強勁的魔法,至少在魔幻森林之中遇到的老狼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恩萊科并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擁有能夠操縱人類、并且能夠千變?nèi)f化的妖魔。

也許是某種擅長幻術(shù)的魔獸,也許是妖精一族之中的變種,恩萊科很難相信某種不為人知、同時又跟大多數(shù)生物的生存形態(tài)相違背的存在。

妖魔是不可理解的,雖然有關(guān)的傳說眾多,特別是在蒙提塔王國,更是擁有大量妖魔的傳說。

不過這種傳說之中,依靠吞噬人心能夠存活幾萬年,能夠變化成為各種模樣,具有諸般神通、不滅不死的生物,對于恩萊科來說根本難以理解。

那些原本忙于射箭的獵手們紛紛停了下來,他們的神情非常凝重。

“我的朋友,你可以不相信妖魔的存在,不過你最好不要將你的這種想法說出來,我必須警告你,你現(xiàn)在所在的土地,正是那些妖魔們的勢力范圍,蒙提塔王國就是妖魔的故鄉(xiāng),它們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它們無處不在,它們也無所不能!

巴山語氣沉重地說道:“而且我曾祖父的祖父曾經(jīng)遇到過一頭妖魔,他僥幸得以生還,不過卻被奪走了二十年的壽命,作為回報。我們的部族獲得了妖魔的庇佑,部族得以興旺昌盛!

恩萊科只得連連點頭,他顯然已經(jīng)明白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顯然眼前這些人將某個所謂的妖魔,當(dāng)作了他們的守護神,如果對妖魔的存在妄加猜疑的話,在這些人看來,恐怕和褻瀆神靈沒有什么兩樣。

恩萊科很清楚褻瀆神靈會有什么樣的下場,當(dāng)初他在成達維爾的時候早已經(jīng)飽受那些生命女神信徒的冷眼。

而那些生命女神信徒畢竟是愛好和平、厭惡暴力的信仰者,而這些蒙提塔人想必不會討厭暴力,看到他們手中那亮閃閃的箭矢,恩萊科感到背脊有些發(fā)涼。

“我很有興趣聽聽您那位先祖奇特的經(jīng)歷,我對于一切冒險都充滿了興趣,你一定要滿足我的好奇心。”恩萊科連忙補救道。

說這番話連他自己也感到越來越變得墮落和虛偽了,他好像開始慢慢接近于杰瑞這個滑頭、和那位掌控者組織的精英希玲郡主小姐,正變得越來越油滑,越來越懂得見風(fēng)轉(zhuǎn)舵。

不過他心中同樣也有著深深的無奈,如果不學(xué)會這一套,在那位長公主殿下身邊的日子將會很不好過。

正如恩萊科所預(yù)料的那樣,性格單純質(zhì)樸的蒙提塔人確實很容易被欺騙,而且他們對于家族和部族的看法,令他們對于贊頌他們祖先光輝榮耀的人,一點都沒有戒備之心。

只見巴山挺直了腰板,臉上放射著異樣的紅光,甚至連脖子也染上了一絲紅色,這顯然不是因為害羞,而是熱血沸騰的表現(xiàn)。

旁邊的人同樣也垂下了弓箭,雖然對于這個故事,這里的每一個人都熟得不能再熟了,不過每一次有人說到這個故事,周圍的人仍舊會像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一樣興奮莫名。

畢竟對于他們來說,這是部族興盛的開始,這個故事將世世代代在他們的部族,在他們的子孫后代之中流傳下去。

“我們的部族曾經(jīng)瀕臨滅亡,一場突如其來的風(fēng)暴帶來了毀滅一切的冰雹,遍地的尸體,活下來的只有老人、女人和孩子,而且那場冰雹過后,我們幾乎一無所有,牛羊幾乎全都死了,只留下幾只羔羊和牛犢!卑蜕秸Z氣異常低沉。

恩萊科很清楚在草原之上遇到這樣的災(zāi)難意味著什么。

“那時候幾乎每一個人都喪失了信心,想要活下去,只有尋找另外一個愿意收留我們的部族,對于女人和孩子來說那并不困難,但是老人卻肯定會遭到拒絕。

“瀕臨滅亡的我們遇到了很多部族,他們無一例外地要求老人離開,腌制的肉快要吃光了,想要繼續(xù)生存下去就只能夠殺了那幾頭羔羊和牛犢,但是它們卻是部族的希望所在,吃了它們部族就徹底失去了希望。

“老人和女人一起捕獵野兔,就這樣我們的部族艱難地到達了昆伽山,那是蒙提塔王國諸多圣山之中的一座,在這些圣山之中不但有吃人的猛獸出沒,更有土著和他們守護著的妖魔。

“草原上的人除非萬不得已,要不然絕對不會進入圣山,更不敢殺死圣山之中的生靈,但是我的那位先祖卻違背了草原人一向遵循的規(guī)矩,他孤身一人偷偷進入了圣山。”

恩萊科忍不住問道:“為什么?他是去請求妖魔的幫助嗎?”

“不,在此之前沒有人聽說過妖魔會幫助人,我的先祖所看重的是山坡上的那些山羊,它們將會為部族帶來復(fù)蘇的希望,在草原之上,牛和羊就代表著財富,就代表著部族的興旺和昌盛。

“他的目標(biāo)是那頭最為壯碩的頭羊,只要抓住頭羊,其他的山羊就會乖乖地跟著他走,但是我的先祖絕對沒有想到,還沒有等到他動手,那頭羊就將他擊倒了,更令我的先祖感到害怕的是,那頭山羊在他的眼前漸漸變形成為半人半羊的模樣,它甚至能夠開口說話!

巴山說到這里停住了,他的眼神之中閃爍著慌亂的目光,仿佛他便是那位先祖,彷彿他正倒在那頭妖魔的面前。

“我的先祖原本以為自己將會被妖魔吞噬,傳說之中的妖魔全部都會吃人,但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那頭妖魔并沒有襲擊他,反而告訴他,它知道他會到來,知道他會襲擊它!

“那頭妖魔給了我的祖先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他可以安然無恙地離開,而第二個選擇就是用他剩余的生命換取部族的再次繁盛!

巴山再一次挺直了腰桿,他的頭微微抬起,臉上充滿了驕傲和崇敬。

“我的先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第二條路,那頭妖魔遵守了自己的承諾,他告訴我的祖先兩件事情,那兩件事情改變了整個部族的命運。”

恩萊科好奇地仰起丫頭,他對于巴山的故事越來越戚興趣,事實上他雖然仍舊有些懷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不過對于預(yù)言未來,恩萊科充滿了好奇,因為那原本是只有諸神才擁有的能力,而能夠清楚地看清未來的只有諸神之中的最高者——智慧之神愛塔羅坦思卡特。

“第一件事情是一個方向,那頭妖魔告訴我的先祖,朝著那個方向走,部族將會遇到一群人,他們的手中有一樣?xùn)|西,對于大多數(shù)蒙提塔人來說根本就是廢物,但是那樣?xùn)|西能夠為我們的部族帶來轉(zhuǎn)機!

“你的部族遇到了什么人,那樣?xùn)|西又是什么?能夠告訴我嗎?”恩萊科忍不住打斷了巴山的話,插嘴問道。

沒有人開口回答,他們?nèi)加檬种,指了指腳下那張被撐開的大網(wǎng)。

“難道是商隊?”恩萊科再一次問道。

“是的,你猜測得一點都沒錯,確實是商隊,萊丁的商隊,是你的同胞救了我們,救了我們整個部族,所以至此以后,我們對于萊丁人和萊丁的商隊特別客氣。”巴山笑著說道:“你很幸運,是個萊丁人!

恩萊科同樣微笑著連連點頭,他在心底里長吐了一口氣,看來當(dāng)初冒充萊丁人,還真的給他歪打正著了。

“那么第二個預(yù)言又是什么?”恩萊科興致勃勃地問道。

“第二個預(yù)言一直沒有實現(xiàn),不過我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確信這個預(yù)言必定會實現(xiàn)!卑蜕洁嵵仄涫碌卣f道,其他人的眼神之中也充滿了剛毅。

“請告訴我第二個預(yù)言是什么,我對此非常好奇!倍魅R科忍不住請求道。

“第二個預(yù)言是托木爾的弟子將會來到我們的部族,并且留下那失傳已久的絕強技藝!闭f到這里,巴山的神情更顯得興奮和激動,其他人也無不如此。

“托木爾?”恩萊科感到莫名其妙,他對于這個名字相當(dāng)陌生。

“對了,我忘記了托木爾這個名字只有我們蒙提塔人這樣稱呼,對于你們來說那位偉大英雄的名字是‘索德’!卑蜕叫χf道。

恩萊科在那里連連點頭,不過事實上,他仍舊對于這位索德先生一無所知。

“那么您的先祖后來怎么樣了?你剛才不是說他安然無恙地回到了部族之中嗎?”

恩萊科問道,他已經(jīng)決定不再為那位不知名的“索德”先生而煩惱了。

“是的,他平安地回到了部族,不過在得到那張網(wǎng),并且明白了妖魔給予的預(yù)示的第三天,我的先祖就悄然過世了,臨死的時候他還帶著一絲微笑!卑蜕缴袂轺鋈坏卣f道。

“我相信他如果看到部族今天這番興旺發(fā)達的情景,一定會感到無比欣慰的。”恩萊科安慰道。

※※※※※

晚上當(dāng)篝火點燃之后,眾人圍坐在篝火前面。

這是部族之中最大的一頂帳篷,這頂帳篷屬于部族之中最受尊敬的一個家族,這是巴山一家的帳篷,而恩萊科則是他們家的貴賓。

貴賓只有恩萊科一個人,在蒙提塔王國,餐桌之上是絕對不會有女人的坐席的,當(dāng)然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絕對的事情,特例總會存在,而蒙提塔王國唯一的特例就是王宮,王宮的主座上面坐著的并不是國王陛下,而是那位至高無上的大魔導(dǎo)士希茜莉亞王后陛下。

令恩萊科感到慶幸的是,克麗絲顯然并沒有打算在這方面爭取自己的地位。

沒有那位長公主殿下老師在身邊,恩萊科感到輕松許多,事實上他相當(dāng)愿意待在族長家里,不到深夜,他絕對不會回到自己的帳篷。

當(dāng)然那些蒙提塔人全都能夠理解恩萊科這樣做的原因,只不過他們并不打算當(dāng)面說破。

篝火上的鍋子里面,散發(fā)著陣陣兔肉的芬芳。

族長最年輕的那位妻子,正往鍋子里面削著胡蘿卜,在她旁邊幫忙的是那位不比她小多少的曾孫兒媳婦——巴山的新婚妻子。

這確實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巴山擁有眾多叔伯,將篝火旁邊一圈坐得滿滿的,女人們在一旁斟酒伺候著。

恩萊科拼命捂住杯口,他確實很欣賞蒙提塔人的豪爽,不過這些草原子民在餐桌上勸酒的架式令他不敢恭維。

“勒克累斯,我親愛的朋友,如果你想真正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想再被你那個兇婆娘踩在腳底下的話,你就喝下這杯酒,然后威風(fēng)凜凜地回到帳篷里面將她好好教訓(xùn)一頓,我保證你的老婆從今以后對你俯首帖耳,就像是一只小綿羊一般。”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子、身材極為教實的大漢說道。

“所以你不能不喝這杯酒,只喝一杯然后就放過你,我們完全是為了你好!绷硗庖粋人也湊過來說道,這一次他甚至將酒杯舉到了恩萊科的面前。

如果說有什么事情比勸酒更令恩萊科感到糟糕的,那肯定就是灌酒。

那辛辣的味道令恩萊科感到自己的嗓子眼仿佛快要燃燒起來了一般,這些蒙提塔人喝的酒簡直就是用來殺人的毒藥。

和這種酒比起來,他以前喝過的那兩杯確實能夠稱得上是瓊漿玉液。

巴山也湊趣走過來,他用力搖晃著恩萊科的身體,仿佛要讓酒力盡快擴散開來一般。

看到恩萊科的臉越來越紅,腦門和鼻尖上滲出一粒粒汗珠,嘴巴不自覺地張大,濃濃的酒氣隨著呼吸散到空氣之中。

每一個蒙提塔人都好像剛剛獲得了一場戰(zhàn)斗的勝利一般興奮異常。

巴山用力拍了一下恩萊科的肩膀,這個舉動令恩萊科差一點躺倒在地上。

“好了,我的萊丁朋友,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感覺到身體在發(fā)熱,力量充滿了你的肌肉,最重要的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所畏懼,不是嗎?”旁邊那個大漢笑著說道。

“是的,我無所畏懼。”恩萊科腦子迷迷糊糊地順嘴說道。

“好,現(xiàn)在該辦正事了,我們帶你回自己的帳篷去,你要一雪前恥,當(dāng)一個真真正正的男子漢。”那個大漢一把將恩萊科拉了起來說道。

旁邊的人也跟著起哄,巴山更是飛快跑到帳篷的另一邊,等到他回來的時候,他的手里拎著一根皮鞭。

“拿著這個,給你的婆娘好好作作規(guī)矩,這對你的將來很有好處。”巴山將皮鞭塞到恩萊科的手中。

恩萊科迷迷糊糊站都站不穩(wěn),他只覺得自己好像被別人半扶半推著往前走。

六七個人簇擁著搖搖晃晃的恩萊科,走出了那頂最大的帳篷,在旁邊早就有好多入圍觀在那里,他們都等著看熱鬧,因為巴山一回來就告訴大家,今天要讓那個軟弱無比怕老婆的小萊丁人,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事實上,部落里面很多人用這件事情打賭,對他們的萊丁朋友有信心的還不到一成。

※※※※※

被大家簇擁著的恩萊科回到了自己的帳篷前面,搖搖晃晃地走了進去,他早已經(jīng)將回來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凈。

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上下左右已經(jīng)有些分辨不清了,最好的選擇便是躺倒在地,不過即便如此,恩萊科仍舊感到大地在緩緩轉(zhuǎn)動。

“啪!”響起了一記彈指之聲,一道結(jié)界將內(nèi)外隔絕開來。

放下手中的計算石版,克麗絲冷冰冰地看著恩萊科,從恩萊科的記憶之中她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

一陣尖嘯聲音響起,從天而降的冷水夾雜著巨大冰塊,將恩萊科渾身上下澆了個透。

只見克麗絲伸出右手憑空在恩萊科頭頂上抓了一把,等到她的手收回來的時候,在她的手掌心里面托著一團白蒙蒙的霧氣。

原本昏昏沉沉的恩萊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他原本還在奇怪自己身上為什么濕漉漉的,等到看見克麗絲那慍怒的眼神時,恩萊科什么都明白了,恐懼籠罩在他的心頭。

不過恩萊科不敢替自己辯解,因為他很清楚,克麗絲肯定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

“很威風(fēng)啊,想要成為真正的男子漢啊——”長公主殿下冷冷地說道。

剎那間,恩萊科仿佛再一次回到了海盜島,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個能夠?qū)⒁磺卸純鼋Y(jié)起來的洞穴之中一般。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是受到他們慫恿的,是不是?”克麗絲冷笑著問道。

恩萊科既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

“而且你還可以推托說是那杯酒讓你神智不清!笨他惤z繼續(xù)說道。

這一次恩萊科連連點頭。

“不過你雖然有些神智不清,卻沒有將手中的皮鞭丟失,顯然神志還是有幾分清醒的!笨他惤z微微笑了笑說道,她的笑容令恩萊科毛骨悚然。

下意識地,恩萊科將手里的皮鞭藏到了身后。

看到恩萊科畏懼的樣子,克麗絲感到很有趣,而且她的心里相當(dāng)滿足。

“把鞭子拿過來。”克麗絲冷冷地說道,她伸出了右手。

“啪!”又是一聲彈指聲響起,結(jié)界消失得無影無蹤。

站在帳篷外面等待著聽好戲的蒙提塔人,原本正感到疑惑不解,不知道帳篷里面為什么靜悄悄地毫無聲息。

突然間響起的慘叫聲令所有人嚇了一跳,不過每一個人都聽得明明白白,那是他們的萊丁朋友發(fā)出的慘叫聲。

巴山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掏出兩塊銀幣塞到他的父親——那位滿臉絡(luò)腮胡子的大漢手里。

※※※※※

皎潔的月光映照在草原上,除了一兩聲悠長凄涼的狼叫聲,一切顯得那樣寧靜。

夜晚對于牧民來說是休息的時刻,明天黎明之前他們就得起床,草原之上沒有一個人擁有睡懶覺的權(quán)利。

在帳篷之中,恩萊科的心中忐忑不安,剛剛還挨了一頓鞭子,晚上卻被恩準(zhǔn)不必睡在地板上,他實在有些弄不懂這位長公主殿下的心思。

不過待在克麗絲身邊的時候,恩萊科絕對不敢胡思亂想,因為只要有一點對克麗絲不利的念頭,克麗絲便會知道得一清二楚。

恩萊科絕對不敢保證會有那么好的運氣,總是能夠獲得長公主殿下的赦免。

“今天你們說了些什么?”克麗絲冷冰冰地問道。

“你不會感興趣的,我們討論的話題是有關(guān)蒙提塔人的信仰,討論他們所信奉的那位圣者!倍魅R科并不敢實話實說,克麗絲現(xiàn)在顯然還不知道,由于克麗絲的壓迫,他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令草原上的人們誤認為那位圣者“荷里”再一次降臨人間。

恩萊科確信知道這一切后,克麗絲肯定會在這件事情上打主意。

她那位對手希茜莉亞王后陛下,在蒙提塔受到無比崇高的敬仰和尊崇,更擁有圣徒“桑特”的稱號。

不過“桑特”畢竟只是圣徒,如果出現(xiàn)圣者,那么桑特必然會被踩在腳下。

恩萊科相信,克麗絲長公主殿下絕對愿意,將她的對頭希茜莉亞王后陛下踩在腳下。

“嗯哼——”克麗絲點了點頭,顯然這確實不是她感興趣的話題,“只有這些嗎?”

恩萊科絕對不敢撒謊,那個契約禁止他對克麗絲撒謊,不過避重就輕并不在禁止的范圍,恩萊科越來越懂得如何應(yīng)對那個該死的契約了。

“是的,巴山告訴了我一個很有趣的故事,一個有關(guān)他們祖先的故事,一個和妖魔有關(guān)的故事。”恩萊科說道,他將話題扯到不太會給自己惹來麻煩的方面。

“你相信妖魔的存在?”克麗絲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只是當(dāng)作一個有趣的故事來聽而已。”恩萊科聳了聳肩膀說道。

自古以來,魔法師都否認有妖魔存在,因為無論是神還是魔都能夠被證明他們的存在,魔法師們甚至對他們的特性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是妖魔則完全不同,每一種說法都是如此虛無飄緲,有時甚至自相矛盾。

不過恩萊科也許是唯一一個并不完全否認妖魔存在的魔法師,畢竟他曾經(jīng)聽莫斯特提到過有關(guān)妖的存在,以及詛咒這種屬于妖的力量。

“將那個故事說來聽聽。”克麗絲說道,她的嗓音又顯得有些尖利,顯然她確實對此有些興趣。

恩萊科連忙湊近過去,對于如何應(yīng)付克麗絲,他越來越有經(jīng)驗,他很清楚現(xiàn)在克麗絲的心情顯然好極了,趁這個機會對長公主殿下表現(xiàn)出親昵和溫馨,對自己將很有好處,就像今天這樣至少能夠令她手中的鞭子落下來的時候變得輕一點。

一邊享受著恩萊科的溫柔體貼,一邊聽著他所訴說的故事,克麗絲閉著眼睛感受著那舒適的感覺。

突然間,恩萊科的一句話令克麗絲睜大了眼睛,她驚奇地看了看恩萊科,然后緩緩地坐了起來。

恩萊科也只得坐了起來,他知道克麗絲肯定有所發(fā)現(xiàn)。

“難道妖魔確實真的存在?”克麗絲自言自語道,此刻她那尖銳的嗓音,在帳篷里面回蕩著,如果不是因為隔絕內(nèi)外的結(jié)界,恐怕部族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會從睡夢中驚醒。

“您為什么這樣認為?”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

“白癡,當(dāng)然是那個預(yù)言。”克麗絲瞧了自己的弟子一眼,這個家伙的反應(yīng)居然如此遲鈍。

“是因為那張網(wǎng)?”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

再一次橫了弟子一眼,不過克麗絲確實很清楚弟子的底細。

“我對于第一個預(yù)言,根本就不感興趣,很多神話傳說之中,都存在著類似所謂的預(yù)言!笨他惤z微皺著眉頭說道:“不過第二個預(yù)言,應(yīng)該毫無疑問是個真正的預(yù)言!

“對了,我一直不知道巴山他們所說的那個‘索德’到底是哪一位?”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

“不讀書、缺少見識的家伙,索德就是維克多當(dāng)年的那些伙伴之中的一個,那個來自蒙提塔草原的快刀手啊!笨他惤z冷冷地說道。

恩萊科早已經(jīng)習(xí)慣克麗絲說話的方法,這個高傲的家伙絕對不會承認“勝利十二英雄”,在她的眼里也根本不存在“魔法皇帝”。

有必要提到這些人的時候,她總是用“維克多當(dāng)年的同伴”、“將維克多踢出去的混蛋們”來代替。

“為什么您認為第二個預(yù)言非常有價值?以至于能夠證明妖魔的存在?”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

“因為這里除了我之外沒有一個人知道,那個預(yù)言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快刀手索德的傳人就在部族之中,那個人就是你這個白癡。”克麗絲說用手指指著恩萊科的鼻子說道。

“我?”恩萊科更加感到莫名其妙起來。

“你忘了?當(dāng)初讓你去魔界的時候,我送給你的那把快刀?”暗紅淚珠‘就是快刀手索德所用的兩件武器之一。

“當(dāng)初我在納加那里學(xué)習(xí)魔法的時候,從維克多手里將那把刀要了過來,不過后來那把刀對于我來說,根本就沒有什么意義了,因此我把它給了你。”克麗絲理所當(dāng)然地說道。

恩萊科呆愣愣地坐在那里,他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

“我對于這件事情很感興趣,你想辦法查清楚那座圣山在哪個方向,最好能夠說服族長帶我們前往那里,如果妖魔真的擁有預(yù)知能力的話,那絕對值得好好研究!笨他惤z興奮的說道。

“我擁有操縱空間的力量,如果再擁有預(yù)知能力,那么我就直追愛塔羅坦思卡特了,呵呵呵。”帳篷里面回蕩著一連串的尖笑聲。

恩萊科愣愣地看著長公主殿下,她的狂妄顯然比她的瘋狂更加無可救藥。

第二章遷徙的征程

清晨,蒙提塔的大草原仿佛是一片大海,一片充滿綠意的大海,那一頂頂帳篷就彷彿是漂浮在海面之上的船只。

輕風(fēng)拂過草原,仿佛那是姑娘美麗的秀發(fā),又仿佛是在和青草偷偷親吻。

迎風(fēng)搖曳、輕輕蕩漾的草原,仿佛一幅舒展的巨大畫屏。

所有人都在忙碌著,男人們將帳篷折疊起來,他們將帳篷的骨架拆開,整齊地堆放在放置雜物的大車上面,牛皮蒙布和羊絨氈毯則被鋪設(shè)在那幾輛最寬大的馬車上面,在旅途之中這幾輛馬車將成為他們?nèi)粘I畹募摇?p>女人們則忙著收拾用具和器皿,常年遷徒的她們自然明白,什么東西需要放在外面,什么東西應(yīng)該放進箱子。

年輕人則在牛群之中,挑選最為強壯的公牛,它們將負責(zé)拖曳那沉重的大車。

部族之中的鐵匠恐怕是這里最為忙碌的一個人,他得檢查每一輛大車,而且還有無數(shù)修理工作等待著他完成。

正因為如此,爐火燒得極為旺盛,三個彪形大漢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貒跔t火旁邊掄著他們手中沉重的鐵錘,他們的工作同樣繁忙。

恩萊科同樣非常忙碌,他有一大堆東西需要收拾,特別是那輛晚上用來睡覺的大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家都很忙碌,因此沒有人會注意到他,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膽地施展魔法。

在每一件東西上面施展了漂浮術(shù),恩萊科可以輕而易舉地用一根手指將那些原本極為沉重的物品托起來。

自始至終克麗絲都在一旁袖手旁觀,不過對于恩萊科來說,這已經(jīng)是最幸運的了,他不敢想像如果希玲在這里會是什么樣。

那個小丫頭絕對不會幫忙,不過肯定會在一邊指手畫腳,仿佛是個指揮者和監(jiān)督苦。

“我去牽一頭牛來?抑或是一匹馬?”恩萊科將一切收拾妥當(dāng),走到長公主殿下面前小心翼翼地問道。

“有區(qū)別嗎?你只要做一些手腳,就算是抓一只兔子來拉車,這輛車不也能夠跑得飛快嗎?”克麗絲不以為然地說道。

恩萊科想想倒也不錯,他以前居然沒有想到過這件事情,不過用兔子拉車畢竟有些駭人聽聞,還是老老實實地牽一頭牛過來比較好。

“你已經(jīng)跟他們提過了嗎?”克麗絲問道。

恩萊科自然明白克麗絲所說的是什么,他連忙回答道:“族長說了,他們原本就要經(jīng)過圣山,而且按照慣例每一次經(jīng)過圣山,都要祭拜一番,以感謝那頭賜予他們繁榮昌盛的妖魔!

克麗絲又問道:“你問過什么時候能夠到達那里嗎?”

恩萊科搔了搔腦袋,這確實是他的疏忽。

“算了,反正我不急。”克麗絲悠閑地說道,“這次旅行就當(dāng)作是一場難得的休假吧,如果能夠順利得到那個圣杯,我將會擁有永恒的歲月,有的是時間讓我進行魔法研究!

說著克麗絲揮了揮手,示意恩萊科離開。

恩萊科朝著遠處的牛群走去,一邊走,他一邊琢磨著自己在克麗絲心目中到底算是什么?

侍者?仆人?學(xué)徒?

他晃了晃腦袋,將這些無謂的煩惱驅(qū)逐出去,所有這一切,并不是他能夠任意左右的。

※※※※※

繁忙的準(zhǔn)備工作,一直持續(xù)到中午時分。

當(dāng)牛乳混雜著茶葉散發(fā)出來的那種濃郁而又奇特的香味,飄蕩在草原上的時候,忙碌的準(zhǔn)備工作總算完成了。

女人們拎著巨大的銅壺,將奶茶一碗一碗地分給靠在大車旁邊休息著的男人們,小孩則四處亂轉(zhuǎn),從胸前掛著的兜囊之中,掏出成把的草籽互相丟擲者,這是他們的游戲同樣也是他們的工作。

再過幾個月,這些草秄便可以化作一片青草,覆蓋在原本營地所在的地方,這是草原子民對于生養(yǎng)他們的大草原的回報。

“我的朋友,你很行啊,原本我還以為憑你一個人根本沒有辦法做完這一切呢!我們幾個人本來打算收拾完自己的帳篷,就過來幫你的忙!卑蜕叫χ牧伺亩魅R科的后背說道,他的妻子盛了滿滿一大碗奶茶遞到恩萊科眼前。

對于這種奇特的飲料,恩萊科一向很感興趣。

“對了,巴山,剛才我忘記問族長了,我們什么時候能夠到達那座圣山?”恩萊科問道。

“如果旅途順利的話,大概三天時間吧!卑蜕焦懒恐f道。

“原來這么近。”恩萊科說道。

早知道如此干脆問明方向飛到那里去了,恩萊科相信無論是他還是克麗絲,至少不會找不到幾十公里以內(nèi)的一座大山。

“近?你顯然不知道遷徒的旅途之中,我們一天之內(nèi)得趕多少路程!卑蜕綋u了搖頭說道:“車隊是不停下來休息的,只有牛羊需要休息,一整天我們得趕七十多公里地!

也許兩百多公里,對于巴山來說已經(jīng)相當(dāng)遙遠,不過恩萊科仍舊感到非常近。

正說話問,只聽到遠方傳來一陣吆喝聲,隨之而起的,是嘈雜的牛羊和馬匹的叫聲,混雜在一片牛鈴聲中的,是牧民口中的那悠長的吆喝,以及劈啪作響的長鞭擊空的聲音。

“驅(qū)趕牛羊群的人已經(jīng)上路了!卑蜕秸f道,不過恩萊科用不著他解釋也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們會在前面的宿營地等候我們!卑蜕嚼^續(xù)解釋道。

“我們也快要出發(fā)了嗎?”恩萊科問道。

“等到鐵匠收拾好他們的東西!卑蜕街噶酥高h處。

只見鐵匠和他的助手們正小心翼翼地熄滅爐火,澆滅那熊熊爐火的水化作了四處彌漫的水蒸氣。

“我的朋友,你選好幫你駕車的副手了嗎?”巴山問道。

“副手?”恩萊科問道。

“是啊,旅途之中得沒日沒夜地趕路,我們得趕在兩個暴風(fēng)季中間到達格蘭特,要不然就得等到暴風(fēng)季結(jié)束了,沒有副手晚上你們怎么趕路?”巴山解釋道。

“如果你沒有找到副手的話,我可以幫你,反正我沒有什么事情,我家的人手非常充足!卑蜕阶愿鎶^勇道。

對于別人的好意,恩萊科一向不會拒絕,只不過他并不希望被別人看出破綻來,任何一個替他趕車的人都會發(fā)現(xiàn),他的那兩輛車絕對與眾不同。

“喔,用不著麻煩你,我一個人就能夠解決這一切,更何況你怎能舍得下娜塔莎讓她獨守空房?再怎么說你們也還在新婚之中。”恩萊科順理成章地拒絕道。

“千萬不要逞強哦——從這里往格蘭特有半個多月的路程,不睡覺會累壞的!卑蜕秸f道。

“我吃不消的時候,會請求你幫助的,不過在此之前,我可不想讓娜塔莎對我有所埋怨!倍魅R科連忙敷衍道。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一陣吆喝聲,那是出發(fā)的訊號。

長長的車隊開始朝著遠方緩緩地移動,就仿佛是行駛在綠色海洋上面的一支龐大的船隊一般。

恩萊科駕著他那輛牛車行駛在隊伍當(dāng)中,他特意擠進兩輛堆滿雜物的大車中間,這樣一來,至少能夠避免有人到他的大車上面來做客。

遷徙的旅途永遠不會寂寞,到處充滿了歡笑和歌唱,對于蒙提塔人來說,這是最為重要也是最為歡樂的旅行。

孩子們更是如此,他們自由自在地跑來跑去,從大車上跳到地上,從前面逛到后面,爬上最末尾的大車,到處是他們玩鬧嬉戲的樂園。

恩萊科原本非常放心,因為他的馬車被包在雜物車的當(dāng)中,旁邊那兩輛大車上面堆得老高老高,那些孩子們沒有興趣翻越這兩座“大山”。

不過當(dāng)恩萊科看到莉拉突然間從雜物堆里面采出頭來,他這才感到有些頭痛。

莉拉是巴山的妹妹,臉蛋雖然長得頗為清秀,特別是那雙閃閃動人的大眼睛確實漂亮極了,但是瘦瘦小小年僅十四歲的她,卻是一個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的假小子。

在莉拉的身后還跟著一個小不點,通紅的臉蛋眉毛很濃,虎頭虎腦樣子可愛極了,那是族長家最小的成員——巴山的那個十歲大的小弟弟。

“你們這樣實在太危險了!倍魅R科警告道。

“那是因為你有意躲著大家。”莉拉理直氣壯地說道。

說著,這個假小子猛然間跳了下來,她的弟弟可沒有這樣的勇氣和本領(lǐng),小家伙小心翼翼地往下爬。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從來沒有坐過這樣平穩(wěn)的大車!崩蚶贿厡⒌艿鼙聛,一邊問道。

聽到這句話,恩萊科立刻感到頭痛無比,顯然他得準(zhǔn)備一番說辭,而且還得讓這個小丫頭不至于將這件事情泄漏出去。

“真的很穩(wěn)。”那個十歲大的小不點在大車上面蹦蹦跳跳著說道。

“我說得一點不錯吧,勒克累斯雖然看上去很沒有用的樣子,而且還特別怕老婆,沒有一點點男人味,但是他其實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毙⊙绢^對她的弟弟說道。

恩萊科的頭更大了,聽這口氣兩個小家伙是專程來找他麻煩的。

“你們怎么知道這個家伙很厲害?”突然間克麗絲從后面的車篷之中鉆了出來,她那柔和的嗓音嚇了恩萊科一跳。

不過恩萊科立刻便發(fā)現(xiàn)了克麗絲身上那淡淡的魔法波動。

“你好,我相信你一定比勒克累斯更加厲害,要不然他不會這樣怕你!毙⊙绢^立刻說道。

恩萊科無從猜測這到底是在拍馬屁還是童言無忌的表現(xiàn),不過憑他對于長公主殿下的認識,這種話肯定能夠獲得長公主殿下的歡心。

正如他與預(yù)料的那樣,身后立刻傳來一陣“呵呵呵”的笑聲,即便隔著一層魔法陣,那笑聲仍舊顯得有些刺耳。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怎么發(fā)現(xiàn)他很厲害的呢。”克麗絲心情愉快地說道。

“很簡單,我看到他輕輕松松地捧著帳篷的支架,好像手里拿著的只是一堆干草而已,就算是我的父親——部族之中力氣最大的人,也不可能這樣輕松自如。莉拉在克麗絲身邊坐了下來說道。

“你認為他力氣很大,比你父親更大?”克麗絲問道。

“不,我猜他是一位戰(zhàn)士,一位懂得如何使用神秘力量的戰(zhàn)士!毙⊙绢^說道。

“勒克累斯,你能夠教我們嗎?”旁邊的小不點則坐在恩萊科身邊說道。

“我不是戰(zhàn)士,你看我哪點像戰(zhàn)士?”恩萊科還想狡辯。

聽到這句話,克麗絲的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冷笑,她對于弟子的白癡感到有趣,這個家伙居然還沒有看清形勢。

“那好,我這就去問問大人們,也許他們會有更好的解釋。”那個假小子立刻說道。

這一次恩萊科沒有辦法了,他回過頭來看了看克麗絲,希望能夠從長公主殿下那里獲得援救。也許有什么魔法,能夠讓他們忘記一切,也許在他們的意識深處加個禁制。恩萊科的腦子飛速運轉(zhuǎn)起來。

“你忘了昨天晚上告訴我的那個故事了嗎?好好和這兩個小子作筆交易吧,他們可比你聰明多了。”克麗絲冷冷地說道。

恩萊科無奈地拉著腦袋,對于長公主殿下的命令,他絲毫不敢違抗。

“好吧,我是一個戰(zhàn)士,不過你們絕對不可以將這件事情說出去,而且還要幫助我隱藏這個秘密!倍魅R科壓低了聲音說道。

“你得救我們武技。”旁邊坐著的那個小不點說道。

“可以,不過學(xué)不學(xué)得會,那是你們的事情!倍魅R科連忙說道。

“你不許敷衍,我知道你敷衍的功夫很好!鄙砗蟮男⊙绢^也加入了討價還價的行列。

“放心好了,他不會敷衍你們的,不過你們倆得聽我的話,愿意嗎?”克麗絲突然間插嘴道。

“你能教我們些什么嗎?”小丫頭追問道,顯然她打算繼續(xù)加碼。

聽到這句話,恩萊科心中暗罵這個小丫頭不知死活。

“我會調(diào)制藥水,如果你愿意學(xué)的話,我可以教你,不過想要學(xué)習(xí)這些大概需要花費二十年的時間。”克麗絲說道。

恩萊科一邊聽著一邊搖頭嘆息,他仿佛回到了當(dāng)初在魔幻森林之中第一次和克麗絲相遇的時光,當(dāng)初克麗絲就是這樣騙他和凱特的,其后的那幾個月對于他們倆來說簡直就是生活在地獄之中。

聽到需要如此漫長的學(xué)習(xí)時間,姐弟倆立刻連連搖頭。

“為什么不愿意學(xué)呢?我能夠調(diào)制出神秘的藥劑,能夠讓你們擁有強大的力量,你們不是想要強大的力量嗎?”克麗絲繼續(xù)引誘道。

“那么你幫我們調(diào)制藥劑,我們喝好了,這多么方便,也用不著等二十年。”小丫頭雖然精明,不過畢竟比不上克麗絲,這位長公主殿下誘拐兒童當(dāng)她的試驗材料,這件事情在索菲恩王國魔法協(xié)會相當(dāng)出名。

“還是等到你們更大些才好,那種藥很苦,而且喝下去之后身體會感到非常不舒服,你們這樣的年紀肯定受不了!笨他惤z使出了當(dāng)初對付凱特的那手欲擒故縱的辦法。

恩萊科回過頭看了看那兩個滿臉堅毅的小孩,他忍不住搖了搖頭,又是兩個倒楣的、不知死活的犧牲品,就像當(dāng)初的自己和凱特一樣。

克麗絲投來的那兇厲的目光,令恩萊科打了個寒顫,他雖然不想讓兩個孩子自投羅網(wǎng),不過他絕對不敢違拗長公主殿下的意思。

“不,你別小看我們,我們兩個人很能吃苦,前兩年康丹的手臂被篝火燒傷了,他雖然哭了但是卻沒有叫一聲疼!毙⊙绢^說道。

小丫頭說著的時候,那個弟弟便在旁邊捋起袖管,露出左臂上的一塊很大的傷疤,不過他顯然對姐姐的最后那句話相當(dāng)不滿,立刻爭辯道:“別聽她瞎說,我沒有哭,每一個人都能夠證明我沒有哭!

“哭了,你確實哭了,我看到你的眼淚流出來了。”姐姐立刻回敬道。

“沒哭,沒哭……”

“哭了,哭了……”

恩萊科的耳邊充滿了吵鬧聲,克麗絲則坐在一邊,她的嘴角上掛著一絲得意的微笑,那絲淡淡的微笑令恩萊科感到毛骨悚然,因為當(dāng)初他和凱特同樣看到過那樣的微笑。

※※※※※

晚上的草原靜悄悄的,只有牛鈴和輪軸發(fā)出的嘎嘎聲。

大多數(shù)人都在睡覺,白天的喧鬧令他們體力透支,只有趕車的人靠在椅背上,他們的右手邊掛著弓箭,左手邊則是一壺濃濃的奶茶。

大車兩邊掛著用動物脂肪點燃的油燈,昏暗的燈光下隱隱約約映照出一道道飛馳而過的陰影,那也許是一頭豺狼或者是更加兇猛的猞猁。

當(dāng)然草原上最為危險的敵人永遠是那些成群結(jié)隊的狼群,不過白天放出的鷂鷹令部族的每一個人感到安心,附近并不存在可怕的狼群,只有幾個不起眼的野狼家族在周圍的草原上徘徊,它們還不至于對車隊構(gòu)成致命的威脅。

在恩萊科的車上,兩個小家伙正用奇怪的姿式掛在一條橫桿之上,他們的腳被牢牢地吊在橫桿上,身體折成兩段疊在一起,雙手緊緊地抱住腿彎。

“這種訓(xùn)練有用嗎?”克麗絲問道。

“我并不十分清楚,這是卡敖奇的王后陛下教我的練習(xí)方法!倍魅R科說道,事實上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這是否有用,只不過想要讓這兩個小家伙知難而退。

“不錯,你現(xiàn)在也懂得傳授弟子的樂趣所在了,確實很有趣,弟子會對你的吩咐言聽計從!笨他惤z說道。

聽到這句話,恩萊科的內(nèi)心深處感到一陣惡寒,當(dāng)初他便是克麗絲長公主殿下手中的犧牲品。

“你真的打算將他們當(dāng)作是實驗材料嗎?”恩萊科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真是好機會,自從你和凱特走了之后,我對于將魔法和武技相結(jié)合,又有了新的想法。

“因為時間過于倉卒,等到凱特回國之后,我來不及拿他做試驗,再加上遇到你之后,你的武技又令我產(chǎn)生了更多的想法,只是一直缺乏研究的對象和試驗的材料,這兩個家伙自己送上門來,簡直再合適不過了!笨他惤z淡淡地說道。

恩萊科的心頭又是一陣惡寒,對于那兩個小不點,他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你有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恩萊科問道,也許他可以將危險降低到最小程度。

“你還記得精靈身上的天生魔紋嗎?那東西令精靈一族擁有自由操縱魔法元素的能力,不過這對于人類來說,沒有什么用處,除非實驗品是像你那位朋友一樣的野蠻人。

“你那位野蠻人朋友的情況給于了我一個啟示,并不僅僅只有操縱魔法元素才算得上是強大力量,也許可以通過特殊的魔紋發(fā)掘出其他力量!笨他惤z解釋道。

“什么樣的力量?”恩萊科問道,現(xiàn)在他就像是一個學(xué)徒在向自己的導(dǎo)師詢問一般。

“我還沒有完全想好。”長公主殿下給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克麗絲式的回答。

“也許可以先試試給予他們超絕的速度和強大的力量,這不是武技的基礎(chǔ)嗎?”克麗絲說道。

“超絕的速度和強大的力量并不代表武技高強,力量和速度的平衡關(guān)系以及對于技巧的掌握也許更為重要。”恩萊科皺著眉頭說道,他很清楚長公主殿下對于武技完全外行。

“管他呢!難道你真的打算訓(xùn)練出兩個圣騎士?能不能成為絕頂武者,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就像你和凱特一樣!笨他惤z不負責(zé)任地說道。

長公主殿下的話,令恩萊科啞口無言,他再一次地看了一眼吊掛在橫桿上的那兩姐弟。

突然間遠處傳來一陣哨聲,緊接著原本平靜的車隊變得喧鬧起來。

恩萊科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雙手連劃、嘴里念頌起召喚骷髏的咒文,將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之后,恩萊科撤去了籠罩在兩姐弟身上的結(jié)界。

聽到那些喧鬧嘈雜的聲音,兩姐弟反倒并不慌亂。

莉拉揉了揉眼睛,說道:“我們可以下來了嗎?到宿營地了,得換一頭牛來拉車才停!

恩萊科總算松了口氣,他悄無聲息地散去了原本已經(jīng)凝聚起來的魔力。

“我餓了!毙〔稽c說道,他自顧自解開了綁在腳上的繩索跳了下來。

“你想休息一會兒嗎?我可以幫你趕車!毙⊙绢^說道。

恩萊科當(dāng)然不需要別人代勞,那會令他暴露許多原本并不打算為人所知的秘密。

“我用不著休息,等到你練到我這個程度,你也會這樣的。”恩萊科信口開河說道。

事實上他剛才已經(jīng)睡過一覺了,雖然他沒有本事像克麗絲一樣永遠都用不著睡眠,不過他可以輕而易舉地一邊趕車一邊打盹。

恩萊科的謊話令兩個小孩興奮不已,他們期待著有朝一日能夠像他們的老師一樣強大,至少不需要睡眠在他們看來,已經(jīng)是極為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了。

車隊停了下來,莉拉將拉車的牛牽走,又換了一頭過來。

小康丹則蹦蹦跳跳地往本家的大車子奔去,過了一會兒,他托著一個銅盤跑了回來。

跳上大車在恩萊科身邊坐下,他打開蓋子,只見里面盛滿了巴掌大的羊肉薄片,正中央放著一疊烤餅,散發(fā)著陣陣誘人的香氣。

小不點另外一只手里還拎著一個罐子,他指了指罐子問道:“牛肉醬吃嗎?生的!

恩萊科舀了一些放到嘴里嘗了嘗,味道很重,里面放了很多辣椒和胡椒,完全感覺不出生肉所特有的腥味。

“味道不錯吧,涂在餅子上再夾上羊肉就更加美味了!毙〔稽c一邊說著,一邊仿佛是在示范一般將肉醬涂抹到烤餅之上。

看他吃得非常香甜的樣子,連恩萊科也食指大動。

這時候莉拉也跳上了大車,顯然這頓豐盛的宵夜令她非常歡喜。

“勒克累斯,你打算什么時候開始教我們真正的武技?我們要吊到什么時候?”莉拉問道。

“是啊。”另外一個小不點同樣問道,不過他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姐姐,“你又用不著練習(xí)什么武技,你以后要嫁人的,嫁人之后伺候丈夫,還用得著什么武技!

他的話立刻招來了一記爆栗。

“要你管,我可以將武技教給我的兒子,孫子!崩蚶碇睔鈮训卣f道。

“我以為你想自己干出一番事業(yè)來,就像你們那位桑特大人一樣!倍魅R科疑惑不解地說道。

“我沒有想過啊,我是個女孩,女孩的責(zé)任就是生兒育女,讓家族繁衍昌盛,至于至高無上的桑特大人,她也并沒有想要自己干出一番事業(yè)來啊。”小丫頭說道。

恩萊科感到疑惑不解,這好像和他所知道的一切有著極大的出入。

“你不是蒙提塔人,根本不可能弄懂蒙提塔人的心思,就像他們同樣也無法理解你一樣。”克麗絲說道,她的語氣很淡漠。

“莉拉,你能夠告訴我,你為什么想要向我學(xué)習(xí)武技嗎?”恩萊科不死心地問道。

“我剛才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學(xué)會武技可以教給我的兒子、孫子,我總有一天要離開我現(xiàn)在的家族,和我心愛的人住在一起。

“我要讓我自己的家族興旺繁榮,要讓我的子孫后代生活得更加美滿幸福,如果我的子孫后代擁有高超的武技,他們將會受到所有人的尊崇!毙⊙绢^說道,她的語氣和神情是那樣莊重嚴肅,令恩萊科也感到一振。

“桑特大人之所以前往索菲恩王國,前往魔法師的國度尋求強大而又神秘的力量,同樣也是為了這個原因,她并沒有想到自己會干出一番事業(yè),更不希望自己的光芒掩蓋心愛的丈夫,只不過桑特大人的成就實在太偉大了,沒有辦法不受到眾人的敬仰!崩蚶^續(xù)說道。

恩萊科看了看眼前的小丫頭,又看了看克麗絲,他想要從長公主殿下的神情之中得到真正的答案。

只可惜克麗絲的神情一片木然,仿佛根本就沒有任何感情一般。

“你老婆不是說了嗎,你不是蒙提塔人,因此根本就不可能明白我們蒙提塔人的想法!崩蚶f道。

“蒙提塔和萊丁、卡敖奇以及索菲恩完全不同,獨自一個人想要在這里生存下來幾乎不可能,除非那個人是一個超級的強者,就像當(dāng)年的托木爾大人。

“因此我們蒙提塔人很注重家族和部族,家族和部族的興盛才是每一個人最為關(guān)心的事情。”

“我們的祖輩這樣生存繁衍,我們的父母傳承了這一切,而我們也將繼續(xù)延續(xù)下去,我的弟弟很清楚他必須成為一個能夠支撐起整個家族的男子漢,因為草原上誰都不知道哪一天可怕的災(zāi)難將降臨在部族的頭上,每一個男人都得做好準(zhǔn)備,支撐起整個家族甚至是整個部族!

“而我們這些女人,我們擔(dān)負著令部族繁衍興旺的職責(zé),找到一個心愛的人,組成一個家庭,養(yǎng)育子女教導(dǎo)他們。”

“我們蒙提塔人就像是那些帳篷,男人是支撐帳篷的骨架,而我們女人則是擋風(fēng)遮雨的氈毯。”莉拉高高抬起下巴驕傲地說道。

恩萊科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小丫頭,她的剛毅令恩萊科感到慚愧。

這種慚愧的感覺,甚至比當(dāng)初在成達維爾和貝爾蒂娜那番長談之后更加強烈。

但是即便如此,恩萊科仍舊感到自己對蒙提塔人一無所知,他仍舊無法理解蒙提塔人,哪怕是他們之中的那些小孩。

“別廢心思了,你和我們生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北澈笸蝗婚g傳來一陣沉重的嘆息聲,巴山緩緩地走了過來。

“我原本是來收盤子的,剛好聽到你和我的妹妹在談?wù)撨@個話題!卑蜕秸f道。

“我親愛的朋友,你知道蒙提塔的男子一般能夠活到幾歲嗎?”

巴山輕輕拍了拍恩萊科的肩膀,說道:“你一定想像不到,對于我們來說五十歲已經(jīng)相當(dāng)高壽了,草原上有暴風(fēng)、狼群、還有各種各樣其他可怕的東西存在,瘟疫和疾病更是可怕而又恐怖的威脅。

“我的朋友,如果我有哪一天不幸死了,我的妻子美麗的娜塔莎所要做的,并不是替我悲傷和哀悼,她會嫁給另外一個強壯得足以支撐起家庭的男子漢。”說到這里巴山輕輕擰了擰小康丹的臉,“也許這個人就是我幼小的弟弟。

“按照草原的習(xí)慣,婚禮將在葬禮的后一天舉行,或許這在你看來根本不可思議,但是對于我們這些草原部族來說,這是維系部族和家庭的根本!

“就拿莉拉來說,等到她過完生日,她便可以尋找自己心愛的男人,在愛情的選擇上她是絕對自由的,即便她想要嫁給我們部族的仇敵,我的父親仍舊會為她準(zhǔn)備豐厚的嫁妝!

“你看她現(xiàn)在是多么的粗野,就像是一頭桀騖不馴的野馬,但是成婚之后她必須像娜塔莎以及其他任何一個女人一樣畢恭畢敬、體貼溫柔地服侍她的丈夫,如果她違抗或者做錯事情,同樣也免不了挨一頓鞭子。”

說到這里,巴山看了看恩萊科,又看了看坐在一邊的克麗絲,他的嘴角掛著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

“難道就沒有一個例外?難道草原上不存在性情獨特的女孩?”恩萊科問道。

巴山指了指黑漆漆的草原,說道:“部族有部族的規(guī)矩,不遵照部族規(guī)矩的人,部族沒有義務(wù)保護她,不需要任何懲罰,被驅(qū)逐就是最好的懲罰!

恩萊科緩緩地點了點頭,他仿佛已經(jīng)明白了一切,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

“康丹剛才告訴族長,他和莉拉要住在你們這里,他說你已經(jīng)同意了,有沒有這件事情?”巴山問道。

“是的!倍魅R科點了點頭。

“今后的幾天要讓你費心了!卑蜕皆僖淮闻牧伺亩魅R科的肩膀。

說完這些,他拿著空空如也的銅盤離開了大車。

小康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說道:“吃飽了,我現(xiàn)在有力氣了,繼續(xù)練習(xí)嗎?”恩萊科看了看他,看了看那雙真誠的眼睛。

“好好休息吧,從明天開始我要教你們真正的武技,訓(xùn)練將會極為辛苦,你們最好做好心理準(zhǔn)備!倍魅R科嘆了口氣說道。

他背靠著座椅思索起來,原本蘊藏在暗紅淚珠之中、現(xiàn)在已經(jīng)深深印進腦海里面去的那些武技,仿佛走馬燈一般在恩萊科的眼前掠過。

他在尋找有關(guān)索德的記憶,尋找那位最強武者的技藝。

※※※※※

短暫的休息結(jié)束了,部族繼續(xù)遷徙的征程。

夜色中一條長長的車隊,映照在昏黃的燈光之中,緩緩向前移動。

新?lián)Q的那頭拉車的牛有些不太安分,也許這是對打擾它睡眠的一種抱怨。

斜眼看了看靠在扶欄邊睡得正香甜的姐弟倆,兩個小家伙輕輕地打著呼嚕,顯然今天一整天將他們累壞了。

克麗絲畢竟是克麗絲,最終她也沒有讓兩個小家伙睡在車帳里面。

恩萊科聞到一絲很淡卻有些嗆鼻的氣味,想必克麗絲正在調(diào)制她的藥劑。

對于長公主殿下的藥劑,恩萊科一向充滿了恐懼,當(dāng)年他便是那些藥劑的受試者和犧牲品。

恩萊科甚至不愿意回憶,當(dāng)初在魔幻森林之中克麗絲的那個實驗室里面的日子,不愿意去回憶那仿佛地獄一般的生活。

不過現(xiàn)在也好不到哪里去,恩萊科在心底重重地嘆了口氣。

蒙提塔草原夜晚的星空是如此清朗,恩萊科呆呆地仰望著星空。

剛才巴山的那席話,令他感到心情異常沉重。

就像當(dāng)初在成達維爾和貝爾蒂娜那番長談之后一樣,恩萊科突然間思索起生命的意義來。

貝爾蒂娜的心中有她的執(zhí)著,那是對于諸神的信仰和氾濫的慈愛。

凱特同樣確定自己的目標(biāo)是什么,對于力量的追求、以及他的家族世世代代繼承的騎士精神。

甚至連杰瑞也有他的人生選擇,唯利是圖雖然算不上一種高尚的人生哲學(xué),不過畢竟能夠為他指點前進的方向。

而這些蒙提塔人,他們對于生活的詮釋,同他們的家族和部族的繁盛,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甚至連這樣年紀的小孩也對于未來的目標(biāo)如此一清二楚,這不能不令恩萊科感到羞愧。

因為迄今為止,他仍舊像是波濤之中的一片落葉一般隨波逐流。

追求魔法知識,四處旅行增長見聞,回到故鄉(xiāng)恢復(fù)以往平靜的生活,這曾經(jīng)都是他認為的生活目標(biāo)。

但是現(xiàn)在看來,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的目標(biāo)。

※※※※※

月亮從西邊緩緩落下,啟明星升到的天頂?shù)奈恢茫瑬|方的天邊漸漸變得光亮起來,草原的黎明即將到來。

遠處傳來陣陣的鳴鳴之聲,那些生活在草原之上的猛獸,仿佛在和月亮進行著告別。

隨著天光變亮,蒙提塔的大草原漸漸恢復(fù)了生氣,喧鬧和嘈雜再一次降臨這個遷徙之中的車隊。

好幾輛大車車篷頂上的天窗之中,飄起了陣陣炊煙。

到處是鍋碗瓢盆互相碰撞發(fā)出的聲音,到處是牧民互相打招呼和吆喝的聲音,甚至連那一串串牛鈴也顯得比平時更加嘈雜。

遠遠的,巴山的新娘拎著一個很大的銅壺跑了過來,睜著蒙朧的雙眼,莉拉接過了銅壺,那是滿滿一大壺奶茶——草原上最回味無窮的飲料。

巴山的新娘還帶來了一個用竹子編成的食盒,打開之后,兩個小家伙歡快地叫了起來。

“干什么這么高興?”恩萊科問道。

“是奶酥和乳酪,還有兩個烤羊腿,都是節(jié)日里面才吃得到的好東西!毙】档づd奮地說道,他立刻伸手想要抓取。

“啪”的一聲他被打了回來,做弟弟的睜著眼睛,疑惑不解地看著姐姐。

看著這些原本節(jié)日里面才能夠吃到的美食,大幾歲的莉拉顯然明白了什么,她畢恭畢敬地將食盒端進了車篷之中。

“呵呵呵,真是很懂事啊。”車篷里面?zhèn)鱽砜他惤z那歡快的尖笑聲。

小康丹顯然也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他托著兩塊奶酥遞到恩萊科的手中。

看到小家伙畢恭畢敬的樣子,恩萊科突然間有了一種當(dāng)老師的感覺,這種感覺頗為不錯。

對于品嘗慣了各種美味佳肴的恩萊科來說,這些奶酥算不上頂級的美味,不過其中蘊含著的那濃濃的情義,卻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告訴你姐姐待會兒別吃得太多,我的妻子也許會要你們喝她調(diào)制好的藥劑,肚子里面沒有太多食物會比較好受一些。”恩萊科湊到小康丹的耳邊低聲嘀咕著,這是他對于后輩的忠告。

小康丹點了點他的腦袋,樣子看起來有趣極了。

兩個小家伙確實很聽從恩萊科的吩咐,他們雖然眼巴巴地看著那兩只焦黃肥美的羊腿,卻只吃了幾塊奶酥。

恩萊科甚至能夠看到兩個小家伙暗地里吞咽著口水,顯然羊腿對于他們來說是極大的誘惑。

當(dāng)巴山的新娘來取食盒的時候,看到那還剩下好多的烤羊,顯然同樣有些奇怪,不過文靜的她沒有說什么便走開了。

“準(zhǔn)備好了嗎?昨天晚上我辛辛苦苦調(diào)制出來的藥劑,你們兩個小家伙喝喝看!笨他惤z說道。

她的手里托著一個小小的銀質(zhì)高腳酒杯,里面盛著一種很粘稠的綠色液體,散發(fā)著陣陣嗆鼻的氣味。

聞到這股氣味,兩個小家伙面面相覷,他們總算知道勒克累斯為什么叫他們吃得少一些,事實上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一種想吐的感覺了。

恩萊科眼睜睜看著兩個小家伙將那難以想像的東西喝下去,看著克麗絲用束縛術(shù)將他們緊緊地綁起來以至于一動也不能動,看著隔絕內(nèi)外的結(jié)界籠罩在他們身上,看著他們臉上布滿因為痛苦而抽搐的表情。

恩萊科很清楚兩個小家伙正在承受的痛苦,因為他和凱特當(dāng)年也是這位長公主殿下手中的實驗品,他們同樣品嘗過那種滋味。

突然間莉拉被克麗絲拖進了車篷,恩萊科感到很奇怪,他看看四下無人,左手輕輕在車轅上劃了幾下,用一道柔和的風(fēng)的結(jié)界,將整座大車包裹起來,讓大車既不會和前面相撞,也不會落到隊伍的后面去。

他站起身來,朝著車篷走去。

令他感到尷尬的是,他看到莉拉已經(jīng)被長公主殿下脫得精光,一根纖細的銀針正自動在莉拉的胸前跳來跳去,每一次跳躍總是令莉拉痛苦得渾身震顫。

“看夠了嗎?”克麗絲冷冷地問道,閃電在她的指尖跳躍著,恩萊科連忙逃出車篷回到駕車者的座位上。

信手驅(qū)散了風(fēng)的結(jié)界,換成另外一種隔絕聲音的結(jié)界,恩萊科問道:“你打算讓她擁有什么樣的能力?”

“她身上的魔紋會令她擁有超常的速度和力量,也許比不上那些頂尖高手,不過肯定比普通戰(zhàn)士要強得多!笨他惤z從車篷里面鉆了出來,說道。

“只要這兩個小家伙別將我的好意贈與當(dāng)作是一種炫耀的本錢,我相信他們有朝一日會成為優(yōu)秀的戰(zhàn)士。”

“你應(yīng)該很清楚在學(xué)習(xí)魔法的最初階段,制約你的并不是對于魔法的認知和了解,更不是對于魔法根本的探索,而是魔力不足,沒有足夠的魔力就無法進行大量的試驗,就不能夠繼續(xù)對魔法世界進行探索。

“如果我們能夠像精靈一樣,一出生便擁有魔力,而且天生對于魔法能量具有精確的控制能力,就用不著像現(xiàn)在這樣,經(jīng)過了漫長的修煉,才達夠到對魔法稍具認知的程嘍!

“你應(yīng)該很清楚,那些所謂的大魔法師都是何等低級的貨色,他們中的大部分甚至無法對四系魔法有所領(lǐng)悟,更不用說在領(lǐng)悟的程度上有所創(chuàng)新。”

“一個魔法師生命中大多數(shù)的歲月都是在積累魔力,真正用來進行魔法研究的時間實在太少了!

“當(dāng)年魔法帝國通過建造魔法塔,解決了制約魔法師成長的瓶頸,正因為如此,魔法帝國能夠擁有相對高超的成就!

“不過依靠外在的魔力來源畢竟過于危險,魔法帝國的滅亡完全證實了這一點,失去了那些魔法塔,魔法帝國的大多數(shù)魔法師,在敵人的進攻面前幾乎不堪一擊,他們太依賴魔法塔所提供的魔力了。”

“我想對于戰(zhàn)士來說擁有同樣的問題,技巧就相當(dāng)于我們對于魔法的認知和理解,而速度和力量便等同于魔力,技巧可以通過大量的練習(xí)來掌握,但是速度和力量則只能慢慢積累!笨他惤z說道。

“你是怎么做到這些的?那個魔法陣好像是電屬性的魔法。”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

“想知道這些?你的態(tài)度好像不太恭敬啊,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分,你是我的學(xué)生和私人物品,最近你好像對這點有些遺忘,要不要讓我來提醒你?”克麗絲冷冷地說道。

她的話令恩萊科嚇出了一身冷汗,他趕忙連連求饒,并且擺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不過我得承認,你這個家伙眼力確實不錯,我刺在她身上的確實是電屬性魔法陣,你已經(jīng)嘗過無數(shù)次電擊,應(yīng)該很清楚被電擊之后是什么感覺。

“但是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有的時候被電擊之后會彈出很遠的距離,電擊本身絕對不會具有推動幾十公斤重的物體的力量,會彈出那么遠唯一的解釋便是電擊刺激肌肉,令肌肉收縮爆發(fā)出巨大的力量。”

“我做了不少試驗,電擊產(chǎn)生的力量超出我的想像之外,而且電擊不但能夠刺激肌肉,令肌肉爆發(fā)出強大的力量,更能夠刺激人體感官,令感覺變得異常敏銳!笨他惤z說道。

克麗絲的解釋,令恩萊科猛然問想到了那把暗紅淚珠。

這把充滿妖異的吸血彎刀擁有著同樣的奇異特性,當(dāng)初那個妖精訓(xùn)練自己的時候,同樣在自己的身上描繪過幾個奇特的魔法陣。

現(xiàn)在想來,那些魔法陣所起的作用,應(yīng)該和克麗絲所發(fā)明的電屬性魔法陣,具有同樣的原理。

不過恩萊科并不打算將這件事情告訴克麗絲,萬一這個家伙發(fā)起瘋來,命令自己再次潛入那個充滿壓抑和恐怖的掌控者總部,取回失落在那里的暗紅淚珠,那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恩萊科暗自慶幸,當(dāng)初在“真實之藥”的逼供之下,居然沒有泄漏出這個細節(jié),也許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按照這種方法,豈不是可以輕而易舉地制造出一支無敵天下的兵團?”恩萊科說道:“至高無上的長公主殿下,您的兄長想必對您的發(fā)現(xiàn)會很感興趣。”

克麗絲欣然地享受著這種尊崇,這令她的感覺舒服極了。

事實上她確實很喜歡恩萊科用“至高無上的長公主殿下”或者“尊敬的老師”來稱呼她,而不是那平淡無奇顯得很不恭敬的“你”。

事實上,她從來不曾將恩萊科看作足自己的丈夫或者情人,即便偶爾有所需求的時候,恩萊科對她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個能夠帶來極度歡愉的工具而已。

可以說,恩萊科是她最心愛的私有物品,也是有趣而又聽話的寵物,和不算太笨的弟子。

“乖——我喜歡這樣。”克麗絲愉快地說道,而恩萊科的神情卻極為沮喪。

“如果我的試驗?zāi)軌驈氐壮晒Φ脑,對于我的兄長來說確實很有用處,不過只可惜,這種方法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雖然我還不知道具體的原因,這種魔法對于成年人的效果相當(dāng)差,而且存在著可怕的副作用,會令肌肉僵硬甚至徹底失去彈性。”克麗絲說道。

這個答案顯然令恩萊科大吃一驚,他問道:“您難道已經(jīng)用成人做過試驗了?”

克麗絲聳了聳肩膀說道:“幾個囚徒,在成為我的實驗品以獲得赦免和坐十幾年中之間作出了選擇,不幸的是我失敗了!

恩萊科駭然地問道:“難道您原本并沒有在動物身上進行試驗?”

“試驗過無數(shù)次啊。”克麗絲回答道。

“這種狀況只會發(fā)生在人的身上?”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

“不是啊,在動物身上也是一模一樣的,這種方法對于成年個體作用不大,而且非常危險,只能夠?qū)τ啄陚體起作用,特別是發(fā)育期之中的幼體效果最為明顯!笨他惤z不以為然地說道。

恩萊科愣愣地看著這位長公主殿下,不過對于長公主殿下這種草菅人命的習(xí)慣,他早就有所認知。

“您還會進行這樣的試驗嗎?”恩萊科聲音顫抖著說道。

“放心好了,我不會用你作為實驗品的,呵呵呵!笨他惤z尖笑著說道。

第三章妖魔

一望無際的綠色海洋之中,居然能夠看到一片巨大的白色點綴其間。

那便是這個草原部族的每一個子民心目中的圣山。

這座險峻而又挺拔的大山仿佛是一頭巨大的、正要展翅高飛的雄鷹。

大山的兩側(cè)是雄鷹的雙翼,壁立的山崖是它的羽毛。

大山頂部那突出的峭壁懸崖,勾勒出一彎尖銳的鷹勾,配上那深陷的兩頰,顯得栩栩如生。

整座大山通體雪白,幾乎看不見一絲雜色,以至於恩萊科離得很近才看清,大山的三分之一覆蓋著皚皚白雪。

一路之上他所見到的蒙提塔王國,除了巨大的草原,還是巨大的草原。

但是在山腳下他倒是看到了一片樹林。

先是一叢灌木,更高一些的地方,生長著比較高大的植物,在兩側(cè)山坳之處生長著極為茂盛的竹子。

再往上植物漸漸稀少,偶爾能夠看到一兩株灌木,不過就在那一叢叢稀稀落落的灌木問,成群的野山羊在那里悠閑的游蕩著。

車隊離開大山很遠的地方便停了下來,男人們在車隊周圍布下了圍籬,女人們則提著吊桶朝著牛群走去。

原本整天待在恩萊科身邊的那兩個小不點,也突然間跑得無影無蹤,當(dāng)他們回來的時候,他們的身上已經(jīng)更換了一套非常體面的新衣服。

小康丹上身穿著一件雪白的、用最上等的小牛皮精心縫制的短夾克,衣角上甚至縫著鍍金的銅邊花紋,一排鈕扣閃爍著亮麗的銀色光芒。

他下身穿著一條寬松的白色氈褲,外側(cè)腿縫邊上縫著兩條紅色的鑲邊,腳上蹬著一雙白色小牛皮的長筒靴子,靴子後跟上打滿了銅泡釘。

小家伙的腰間別著一把一尺長的小刀,紅漆描金的刀鞘,配上鑲嵌著碎玉的刀柄,煞是漂亮。

莉拉這個小丫頭居然不像往常那樣打扮成假小子模樣。

穿著一條雪白的絨邊長裙,而且看得出為了顯得身材優(yōu)美,甚至還穿上了束腰。

長裙的衣領(lǐng)、袖口和裙邊毛茸茸的,不知道是什么動物的毛皮。

草原上即便是女孩子也帶著刀,不過別在她腰間的是,一把用整塊白玉雕成刀鞘和刀柄的、三寸長的匕首。

“這是你們的節(jié)日禮服?”恩萊科問道。

“是啊,每年只能夠穿幾次,而且絕對不許弄壞了,這是家族的寶物,要世世代代傳下去的!毙】档ふf道。

正說著,巴山從遠處走了過來。

他同樣脫下了那件表示新婚的紅色衣服,換上了一套白色的禮服。

同樣是白色的牛皮短夾克,同樣的裝飾,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他佩戴的是一把真正的彎刀,背後還背著彎弓和箭矢。

“你們來參加祭拜儀式嗎?”巴山問道。

“我旁觀就可以了!倍魅R科無視蒙提塔朋友神情中的無奈說道,他很清楚長公主殿下絕對不會叩拜任何人。

更何況那頭妖魔在她看來,十有八九是絕好的試驗材料,向?qū)嶒灢牧暇瞎卸Y,顯然不是長公主殿下做的出來的事情。

“真是很遺憾。參加祭拜的人都會受到祝福,我想這對於你的旅行將會很有幫助。”巴山勸誘道。

“我一直很幸運,就像這一次能夠遇見你們!倍魅R科違心地說道,他本人倒是很希望能夠獲得祝福,畢竟纏繞在他身上揮之不去的厄運實在太多,也太可怕了。

“就算不參加祭拜,也將這個帶上吧,它會給你帶來好運氣的!卑蜕竭f過來一朵蓬松柔軟毛茸茸的花,樣子看上去像是大了好幾倍的蒲公英。

“雪絨花?這座山上盛產(chǎn)雪絨花?”恩萊科興奮地說道。

“我們叫它們?yōu)椤哐,能夠為人們帶來幸福和好運。”巴山說道。

恩萊科自然不能夠告訴巴山,這對於他來說是一種非常珍貴的魔法原料,本身便是風(fēng)屬性的它們,能夠隨風(fēng)飄蕩到幾千公里以外的地方。

“我能夠去多采一些雪絨花嗎?”恩萊科問道。

巴山聳了聳肩膀說道:“為什么不能?山上到處都是這種植物,而且除了可以給人帶來奸運以外,也沒有其他什么用處,山里的動物們也從來不以它為食物!

“我也去,我們兩個人能夠多采一些。”車篷之中傳來克麗絲說話的聲音。

草原上的人將這座大山看作是保佑部族昌盛的神明,因此馬匹絕對不能夠靠得太近。

對於克麗絲來說,很少有機會用雙腳進行長途跋涉。

這里一馬平川,又沒有什么能夠遮掩別人耳目的地方,想要到達那座雪白的大山,除了用雙腳行走沒有其他任何辦法。

長長的隊伍朝著那座大山緩緩前進,恩萊科和克麗絲走在隊伍的最後。

這是一條雪白的隊伍,因為隊伍中幾乎每一個人都穿著雪白的禮服,頭上還戴著雪白的鑲著寬大絨邊的帽子。

蒙提塔草原的子民崇尚白色,對於他們來說白色是圣潔的顏色,更代表著一切的開始。

那位老族長走在隊列的最前面,他的懷里抱著一頭漂亮的、清洗得乾乾凈凈的潔白母山羊。

這是獻給圣山妖魔的祭品,它將成為妖魔的新娘。

在他身後部族的少女們手提著銅壺,將里面盛得滿滿的牛乳,輕輕潑灑在碧綠的草原之上,莉拉同樣也在少女的隊列之中。

草原的子民相信,這會給部族帶來幸運和祝福。

部族的男子畢恭畢敬地跟在後面,每一個人的手中都捧著一束沁雪。

在他們的身後是部族的女人和孩子們。

“我走不動了!笨他惤z抱怨道。

隨著她右手連連劃動,她和恩萊科的身影突然間憑空消失。

沒有人注意到這件事情,除了一雙孩子的眼睛。

小康丹看見了這一切,不過他同樣也記得那個人對他的叮囑,他重新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所有這一切都只是他們?nèi)齻人享有的秘密。

站在半山腰上,恩萊科看著腳下。

長長的隊伍在山腳下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那里便是他們進行祭拜的所在。

在恩萊科看來,部落的子民與其說是在祭拜,還不如說是在為他們部落的繁榮而進行的慶典。

那繁瑣的儀式,令恩萊科想起了勝利日慶典。

除了沒有那恢弘的閱兵儀式,一切和勝利日慶典確實有幾分相像。

即便在半山腰,這里也能夠清楚地聽到底下歡樂喧鬧的聲音,那確實是節(jié)日的氣氛。

只可惜他不能夠和那些部落子民一起享受這種節(jié)日的氣氛,因為他有很多工作要做。

采摘雪絨花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不過想要在滿山遍野的雪絨花之中找到最上品——魔法元素最豐富的雪絨花,就不是什么輕松的事情了。

克麗絲對於雪絨花的要求很高,而作為主人的她自然坐在一旁袖手旁觀,唯一需要工作的只有恩萊科一個人。

令恩萊科感到遺憾的,并不是克麗絲不幫忙,而是這位長公主殿下的挑剔,地上扔著很多令她看不上眼的雪絨花。

為了滿足這位長公主殿下挑剔的要求,恩萊科不得不到更加陡峭的懸崖邊上,去采摘生長在那里的雪絨花,肆虐的寒風(fēng)賦予了那里生長的雪絨花最好的品質(zhì)。

正當(dāng)恩萊科將一叢叢雪絨花采摘下來的時候,突然間一只山羊從他頭頂上的山崖邊上冒出頭來。

令恩萊科感到驚訝的是,他突然間感受到有人在他的耳邊說話。

“不要慌張,你可以繼續(xù)你的工作,就當(dāng)我根本不存在好了,我不想引起你的主人兼女人的注意,我很清楚她有多么危險!蹦穷^山羊用心靈的話語說道。

難道這便是妖魔?

恩萊科忍不住仔仔細細地觀察起來,但是他那能夠看透魔法元素的雙眼,并沒有察覺眼前的山羊有任何與眾不同的地方。

“你用不著白廢力氣,我和其他山羊沒有任何區(qū)別,除了我們的靈魂!鄙窖蛘f道,它的嘴角仿佛掛著一絲微笑。

恩萊科很想能夠和那頭山羊互相溝通,只可惜他并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去做,他不知道傳心術(shù)是否能夠起作用,不過即便能夠使用,想要騙過克麗絲那敏銳的覺察和那頭山羊進行心靈溝通,也根本做不到。

“你什么都用不著做,我可以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對於心靈和靈魂,我甚至比寄居在你靈魂深處的那個魔族更加熟悉!蹦穷^山羊說道。

這一次恩萊科確實大吃一驚,在此之前只有克麗絲一個人知道莫斯特的存在。

“你用不著感到驚訝,我可以說是和那個魔族同樣的存在,只不過有些小小的區(qū)別,我、魔族和神族同時從虛無中產(chǎn)生,在我們產(chǎn)生的同時,虛無便不再虛無,最初一切都混沌一片,無論是意志還是能量。

“在最初的混沌之中我們混為一體,直到時光的流逝將我們分離,其中的一些仍舊保持混沌,時光彷佛對它們毫無作用,它們便是魔族的原體。

“而另外一些隨著時光流逝漸漸變化,一部分能量被分離,它們變得越來越純凈和有規(guī)則,它們之中誕生了神族。

“還有一些隨著時光流逝,它們被徹底地分離,最終隨著時光的流逝隨處飄蕩,就像你正在采摘的植物一樣,那就是我們——妖!蹦穷^山羊說道。

“有一種魔法我們稱之為詛咒,是否來自於你們?”恩萊科在心中自言自語,他知道妖能夠“聽”到這一切。

“是的,那是我們的力量!毖従徴f道。

“有沒有辦法能夠解除詛咒?”恩萊科問道。

“不能,你并不明白詛咒的真相,我們不像神族和魔族那樣具有實體化的能量形體,甚至我們連意志的載體都沒有,因此誰都無法觀察到我們,即便神族和魔族也毫無辦法。

“我們沒有什么能量,因此根本無法對這個世界施加任何影響,但是我們可以自由地在時間旅行,我們甚至能夠梢梢改變時問流逝的方向。

“能夠改變時間流逝的我們,就等於能夠改變命運,這是我們唯一具有的能力,不過你應(yīng)該知道,改變命運只會帶來更加糟糕的結(jié)果,所以我們只能夠制造厄運,正因為如此,詛咒無法解除!毖f道。

“那么對於血脈傳承的詛咒是否能夠解除?一個人的命運已經(jīng)無法改變,但是他的子孫後代的命運應(yīng)該可以改變。”恩萊科又問道。

“你顯然仍舊不明白,不過這并不能夠責(zé)怪你,你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并不知道對於能夠自由在時光之中穿梭的我們來說,你現(xiàn)在所在的世界只是平行於時光軸的無數(shù)個世界中的一個。

“你甚至想像不到,對於那些受到血脈傳承的詛咒的人來說,他們的命運也許早在億萬年以前已經(jīng)被決定了。

“我們在時光之中任意游蕩,每一個世界對於我們來說都是被禁止的,時間的流逝可以想像成——前面一個世界突然問消失在虛無之中,後面一個世界從虛無之中憑空產(chǎn)生。

“詛咒魔法就像夜空之中的繁星,引起我們之中的某一個的注意,他可能剛剛從時光的源頭順流而下,也可能不久前還在世界毀滅的那一刻徘徊。

“當(dāng)他看到那個詛咒,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按照因為詛咒而牽引在一起的命運之線,找到每一個和詛咒有關(guān)的命運節(jié)點,接下來他所要做的僅僅只是稍稍改變一下命運的軌跡,所以只要時間的長河之中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血脈傳承詛咒的施放,和這個詛咒有關(guān)的所有人的命運便已經(jīng)確定。“妖說道。

恩萊科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已經(jīng)盡力了,看來海格埃洛一族仍舊得背負著那沉重的命運枷鎖。

恩萊科并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上同樣背負著一副枷鎖,而這副枷鎖正是他所有厄運的源頭。

“你們的數(shù)量和神族以及魔族一樣多嗎?”恩萊科問道。

“對於能夠在時光中自由游蕩的我們來說,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準(zhǔn)確的答案,你可以認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妖,同樣也可以認為妖的數(shù)量無窮無盡!毖f道。

“你的話我無法理解!倍魅R科疑惑不解地說道,他確實有些被搞糊涂了。

“這很簡單,對於能夠在時光中旅行的我來說,我可以只有一個也可以是無數(shù),我現(xiàn)在正在同你說話,但是我同樣也很可能正在旁邊觀看著我們說話,想像一下你們的世界就宛如一張張緊緊疊在一起的薄紙,而我是一根穿在針後面的絲線,我來來回回在薄紙上穿梭,對於每一張紙片來說,可以有無數(shù)個我,這下你明白了嗎?”妖說道。

恩萊科確實聽明白了。

原理上他完全能夠聽得懂,但是正如那個妖所說的,他很難以理解這一切。

“你現(xiàn)在為什么會寄居在山羊的靈魂之中?”恩萊科又問道。

“寄居,我可不是你靈魂深處的那個魔族,我就是這頭山羊,如果你能夠看到意志的話,你將只能夠看到一個。”妖說道。

“是你自愿變成山羊?為什么這樣做?”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并非是我的意志,事實上我要出現(xiàn)在任何一個世界之中,必須將意志寄托在某個載體之上,也許是沒有生命的泥土,也許就像現(xiàn)在這樣是一頭山羊!毖f道。

“這么說來,你變成山羊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為什么不繼續(xù)在時光之中旅行?”恩萊科問道。

“你又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我剛才已經(jīng)說了,我可以是一,也可以是無數(shù),另外有無數(shù)個我正在時光之中旅行,根本就用不著多我一個,更何況決定權(quán)并不在我的手中,有生命的意志載體需要經(jīng)歷死亡才能夠獲得解脫!毖f道。

“你無法自由控制嗎?”恩萊科問道。

“可以,死亡很容易受到控制,有一種行為你們稱為自殺,意志載體去向何方同樣也能夠控制。”妖說道。

“這個部族很久以前曾經(jīng)遇到過一個化身為山羊的妖,他們中的一個人甚至從妖那里獲得了預(yù)言和指點,那個妖是現(xiàn)在的你嗎?”恩萊科問道。

“是的。”妖簡短地回答道。

“那應(yīng)該是相當(dāng)久遠之前的事情了,你一直活到現(xiàn)在?”恩萊科問道。

“不,山羊的壽命很短,我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死亡,只不過每一次我的意志脫離載體之後,很湊巧又進入了另外一個載體,湊巧的是那個載體又是一頭即將誕生的山羊,僅此而已!毖p描淡寫地說道。

“你難道沒有力量改變這一切嗎?”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如果連這都無法控制,和神族以及魔族同時在虛無中產(chǎn)生的妖,也實在太差勁了。

“可以啊,但是我為什么要刻意去改變這一切呢?是作為一頭山羊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還是在時光之中穿梭旅行,對於我來說,并沒有特別的意義,我并不想刻意去改變!

妖說道:“更何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同樣也是一種命運的必然,就像你必然會在這個時刻來到這里和我進行交談!

聽到這句話,恩萊科若有所思。

“那么你能夠看到未來?”恩萊科問道。

“是的,你想知道未來嗎?我絕對不像神族那樣吝嗇!毖f道。

“不不不不。”恩萊科連連搖頭,經(jīng)過精靈族大長老那件事情以後,他對於預(yù)知未來的看法和獲得永生沒有什么兩樣。

“傳說中你們會吃人,是真的嗎?”恩萊科問道。

“可以說是,如果我的意志附著在沒有生命的物體之上,想要脫離就必須從外界獲得力量,我會令某個稍微大些的生物死去,并且附著在他飄散的靈魂載體之上,如果正好有人經(jīng)過,也許我會將他當(dāng)作是載體!毖f道。

這番話令恩萊科嚇了一跳,不過他相信對於妖來說,生命顯然并不存在真正的意義。

“你們?yōu)槭裁匆嬖陟哆@個世界?是作為時間的維護者嗎?”恩萊科問道。

“這個問題很奇怪,這個世界又為什么要存在?神族、魔族又為什么要出現(xiàn)?你們?nèi)祟愑譃槭裁匆霈F(xiàn)?存在本身沒有任何意義,這并不是我們自己能夠決定的。

“至於說時間的維護者,也許神族更加有資格稱得上是維護者,他們所作的一切都是在竭力令時間運行在原有的軌道上,維護本身便是一種遵照某種規(guī)則的行為,而我們和魔族都不是受規(guī)則約束的產(chǎn)物,偶爾我們還會改變時間的軌道,說我們是破壞者也許更加合適一些。”妖說道。

“諸神為什么要維護時間的運行?”恩萊科問道。

“從本性來說,神族是恪守規(guī)則的存在,而且他們有令一切都具有規(guī)則的傾向,正因為如此,他們不知不覺之中成為了這個世界的支配者,但是神族和我們不同,他們?nèi)耘f無法脫離這個世界,仍舊被固鎖在這個世界上,隨著時間的流逝緩緩漂移,因此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他們維護時間的運行,也是為了自身的安全,時間運行的大震蕩對於他們來說,同樣具有巨大影響!毖f道。

“為什么你會出現(xiàn)在這里,除了命運的支配還有其他什么解釋嗎?”恩萊科緊緊盯著那頭山羊說道。

“我并非僅僅在你面前出現(xiàn),很多人都見到過我的身影,事實上在此時此刻,另外一個我正出現(xiàn)在另外一個人的面前,給他指點告訴他未來,這是我所喜歡的游戲,我們和神族不同,反倒更像寄居在你靈魂深處的那個魔族,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贈與人類詛咒的力量,也會偶爾化身為實體,出現(xiàn)在人類面前!蹦穷^山羊嘴角掛著一絲微笑,說道。

恩萊科突然間想起一件事情,這令他頓時毛骨悚然,他連忙問道:“和你們交談、得到你們的指點的人會因此縮短壽命,以至於迅速死亡嗎?”

“這是游戲,同樣也是交易,我們提供預(yù)言和指點,我們也會收取報酬,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們會取走壽命!毖f道。

“為什么這樣?”恩萊科追問道。

“這是游戲。”妖淡然地說道。

這樣的回答令恩萊科更加毛骨悚然。

他現(xiàn)在才明白這位偉大的時光穿梭者為什么被稱為妖,為什么和神族同時產(chǎn)生的它們,沒有像神族那樣受到崇敬和信仰。

這些妖果然非常可怕,而且有著和魔族一樣的邪惡。

“你們怎樣殺死一個人?用詛咒嗎?還是某種神秘力量?”恩萊科小心翼翼地說道。

“詛咒只是召喚我們的信號,我們自己怎么會去使用詛咒,我們根本就用不著使用某種力量來殺人,這個世界上大多數(shù)生物的生命都有其極限,我們只要將極限提前,他便死了,所以在我們面前,哪怕是一頭遠古巨龍也根本不堪一擊,只有神族和魔族這樣不受到生命極限限制的家伙,不在我們的控制范圍之內(nèi)。”妖說道。

“你會殺死我嗎?”恩萊科更加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說過我們不會去做那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你可以悠然自得地在世界毀滅的那一天靜靜等待你的死亡!毖f道。

這個答案同樣令恩萊科感到深深無奈。

他看了看那頭山羊,垂頭喪氣地問道:“你為什么來找我?”

“是你在找我啊,你們進入了我的領(lǐng)地,而且我知道你和那個女人原本就打算尋找我的蹤跡,我之所以找上你而不是那個女人,是因為你會和我好好交談,而那個女人肯定不會給我開口的機會!毖f道。

恩萊科異常的反應(yīng)早已經(jīng)引起了克麗絲的注意,她看到恩萊科鬼鬼祟祟地站在一頭山羊面前,一會兒顯得恐懼害怕,一會兒又垂頭喪氣。

曾經(jīng)聽恩萊科提起過,部族流傳的有關(guān)妖魔的傳說,克麗絲立刻明白眼前這頭樣子看上去極為可疑的山羊,便是那神秘的、不為人知的妖魔。

對於如何捕捉妖魔,克麗絲一無所知,不過當(dāng)初在海盜島面對那頭遠古智慧巨龍的經(jīng)歷,令她對空間魔法有了新的認知。

經(jīng)過海盜島上的那決戰(zhàn)斗,克麗絲同樣也清楚一件事情,她所擁有的力量同神魔大戰(zhàn)之中的那些實力最為高超的神、魔和龍,仍舊有著不小的差距。

這位長公主殿下曾經(jīng)苦思冥想檢討過那次危險至極的經(jīng)歷,最終的對策是以後萬一再遇到這樣的對手,與其正面交戰(zhàn)不如在背後偷襲。

雖然是索菲恩人,不過長公主殿下一向?qū)端^光明正大的騎士精神很看不起,因此她設(shè)想出了好幾種偷襲的辦法。

其中最有效的絕對是她的空間魔法。

克麗絲自始至終靜靜地坐在那里,仿佛對於一切毫無察覺一般,其實她早已經(jīng)在心里默念著撕裂空間的咒文。

一個黑色的念珠大的小圓球,從她的手掌心里面跳了出來。

克麗絲仍舊靜靜地坐在那里,手里緊緊攥著那個黑色小圓珠。

突然間她猛地站了起來,手一揚,黑色圓球朝著那頭山羊飛射而去,那速度甚至比閃電還快。

克麗絲的舉動令恩萊科嚇了一跳,他實在沒有想到這個家伙如此膽大妄為。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當(dāng)初這個家伙還曾經(jīng)進入魔界想要捕獲魔族,確實沒有什么事情是這個家伙所不敢做的。

不過更令恩萊科感到驚訝的是,那只山羊的反應(yīng)速度甚至超過了克麗絲的攻擊。

但是真正令恩萊科震驚無比的,是那頭山羊用來躲避克麗絲追擊的手段。

那只山羊從山崖上跳了下去,恩萊科眼看著山羊翻滾著,重重摔落在那片竹林深處。

“不會吧,就這樣死了?”克麗絲看著下方皺著眉頭抱怨道,她并沒有想到傳說中的妖魔居然如此差勁。

恩萊科看了看憤怒甚至有些發(fā)狂的長公主殿下,又看了看底下那頭被竹子重重穿透、顯然不可能存活下去的山羊。

雖然他很清楚對於沒有時間,更沒有生命終結(jié)的它們來說,這只是逃脫的手段而已,不過恩萊科仍舊感到一絲悲傷,畢竟在不久之前那個妖還在和他親密交談。

而且從妖的口中,他得知了很多原本并不為人所知的事情。

妖所說的一切為他展現(xiàn)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即便連大魔導(dǎo)士卡立特也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世界。

恩萊科看著下方,看著那頭被重重剌穿的山羊,他在心底嘆了口氣。

祭拜結(jié)束之後便是狂歡,這確實和勝利日祭奠沒有什么兩樣。

恩萊科看著這些歡笑雀躍的人們,感到有一絲悲哀。

他們還不知道他們所祭拜的“神明”已經(jīng)死了,那個“神明”的尸體還悲哀地掛在折斷的竹子之上。

守護部族的“神”死了,這個部族的命運是否會隨之改變,是否還能夠繼續(xù)興旺繁盛下去?

恩萊科越來越不清楚什么是命運,甚至連時間和空間的概念也有些模糊起來。

妖的那番話為他展現(xiàn)了一個新的世界的同時,也把原本的世界打了個稀爛。

虛無的感覺從他的心底深處滋生蔓延,仿佛在吞噬著他的意志一般。

克麗絲同樣靜靜地坐在那里,她的腦子里面同樣在思索著那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神秘世界——那個奇怪的一等於無數(shù)的世界。

恩萊科對她沒有絲毫隱瞞,事實上這位腦子里面已經(jīng)一團糊涂的小學(xué)徒,確實很希望能夠從他睿智博學(xué)的導(dǎo)師那里獲得指點。

此時此刻,恩萊科對於克麗絲從所未有的尊崇和信賴。

克麗絲既不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殿下,也不是暴虐瘋狂的女主人,更不是他畏懼和害怕的妻子。

克麗絲是他的老師,一個能夠給予他啟迪和指點的老師。

“看來,時間不但能夠正向流動,還可以逆流,我曾經(jīng)聽喬提起過一種介於武技和魔法之間的神奇力量,這種力量世世代代掌握在萊丁王國的羅蘭家族手中,被稱為‘冥神的雙手’,印證你曾經(jīng)告訴我的、在掌控者總部的那次經(jīng)歷,那位大公夫人得以變得年輕,想必正是因為時間逆流的結(jié)果。

“可以確定‘冥神的雙手’具有改變時間流動的能力,這同樣也可能足冥神所具有的規(guī)則的一部分,消亡和毀滅原本就和時間息息相關(guān)。

“有機會倒要好好研究一下這個陰沉的神明,我現(xiàn)在真是很後悔當(dāng)初沒有從瑪多士那里挖點東西過來,他很好說話的!笨他惤z越說越後悔。

恩萊科連忙往遠處挪動了一些,因為克麗絲表現(xiàn)出任何激烈的情感,都很有可能變成可怕的危機。

幸好過了一會兒,克麗絲漸漸平靜了下來,說道:“那位大公夫人并沒有依靠時問逆行的力量來彌補她曾經(jīng)犯下的錯誤,以此看來,冥神所引發(fā)的時間逆行能夠作用到的是物體的狀態(tài),正如那個妖所說的那樣,諸神同樣被固鎖在這個世界之中,只有妖能夠自由自在地在時光之中漫游。

“這樣說來,它所在所知的那個時光的世界,只對它和它的同類起作用,而且它和它的同類也不打算令時間的運行發(fā)生重大的改變,那么你還煩惱些什么呢?這個世界仍舊是這個世界,你無法到達那個世界,無法從那個世界受益,那個世界也沒有哪個家伙想要謀害你,干什么要為此瞎操心呢?”

克麗絲突然間靠近,將恩萊科的臉轉(zhuǎn)了過來,兩個眼睛緊緊盯住,神情顯得極為嚴肅地說道:“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未知的知識等待你去挖掘和研究,等到你對於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已經(jīng)了如指掌,那個時候再去探索另外一個世界吧,那個世界就在那里,并不會消失,而且在到達世界毀滅之前,時間還長著呢!

看著克麗絲的雙眼,她的目光之中充滿著執(zhí)著,沒有了往日的瘋狂,也沒有一絲迷惘。

恩萊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長公主殿下,不過直覺告訴他,這才是真正的克麗絲。

將情感、瘋狂全部剝離,她的生命之中所擁有的便是對於知識的渴求。

不知為什么,恩萊科仿佛突然間著了魔一般,發(fā)自心底對眼前這個大他好幾歲的女人深深著迷。

他同樣有著對知識的渴求,只不過這種對知識的渴求,遠沒有克麗絲那樣純、那樣強烈。

當(dāng)恩萊科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的嘴唇正黏合在克麗絲的嘴唇之上。

如果在以往,恩萊科肯定嚇得往後連退,然後再想方設(shè)法磕頭求饒,以祈求長公主殿下的寬恕。

但是恩萊科突然間,看到克麗絲眼神之中露出一絲迷惘,迷惘之中還帶著一絲情感。

恩萊科繼續(xù)親吻了下去,這一次,沒有莫斯特這個魔物在一旁搗亂。

在遠處那個普通得無法再普通、平凡得無法再平凡的小鎮(zhèn)之上,兩個品行不佳的家伙正在決定著人類的命運。

莫斯特的手里捏著寫滿名字的小紙片,名字的底下寫著年月和日期。

這就是老對手許諾給他的玩具,它在人間的代理人將所有的名字撰寫了出來。

莫斯特攥著這些紙片,邪惡的念頭不停地從腦子里面跳躍出來。

不良中年人靜靜地坐在對面,他悠閑地側(cè)臥在地上閉目養(yǎng)神,右手握著一支筆,筆下的那張小紙片上寫著一個名字。

突然間莫斯特眼睛一亮,它感受到某件有趣的事情正在發(fā)生。

它急匆匆地扔下了手中的紙片,這個邪惡的魔物絕對不希望錯過任何有趣的事情。

眼前的樂趣比什么都重要,同樣也比什么都現(xiàn)實。

從索菲恩到蒙提塔的大草原雖然相距萬里,不過這點距離并不能夠令一個邪惡魔物稍微減退一些熱情。

它的身影突然間消失在空氣之中。

側(cè)臥在對面的不良中年人悄悄地睜開了一只眼睛,他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筆尖輕輕點下,在那個名字底下添加了一個日期。

將墨跡吹乾,不良中年人疏懶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捏著小紙片的一角,將它放在了那個魔物整整齊齊排好的家族譜系的最頂端。

在遠處那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部族的子民正在篝火邊歡笑歌唱,他們的狂歡將會持續(xù)到深夜。

在篝火照耀不到的一個角落之中,兩個親吻著的人正交疊擁抱在一起。

他們遠離喧鬧和嘈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一個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當(dāng)然這個不為人知的世界,始終有著鬼鬼祟祟的旁觀者,那個無所不在的邪惡魔物,它正無比欣喜地欣賞著眼前的一切。

不過這并不能夠完全滿足它的樂趣,這個魔物悄悄地在契約人的意識深處塞進了一個極為隱秘的暗示。

沒有人知道它曾經(jīng)動過手腳,它希望契約人以為那是自然而然的反應(yīng)。

對於莫斯特來說,引誘人類走向邪惡,遠遠要比指引人類或者強迫人類有趣得多,因為那更加刺激也更具有挑戰(zhàn)性。

一只手輕輕地拉住了氈毯的一角,親吻著的那兩個人在氈毯之上徐徐翻滾著,氈毯將他們倆卷成了一團。

卷成一團的氈毯蠕動著,扭曲著,過了不知道多少時間才漸漸趨於平靜。

四周是那樣寂靜,只有篝火還在那里旺盛燃燒著。

篝火邊上歡歌雀躍的人們早已經(jīng)散得零零落落,只有那些暍醉了還不肯離開的家伙,抱著酒壺在那里搖搖晃晃東倒西歪。

只有那對鬼精靈的姐弟倆還顯得精神十分振奮,他們倆趴在那蜷成一團的氈毯旁邊,一人守住一頭瞇起一只眼睛朝里面張望著。

過了好一會兒弟弟壓低了聲音問道:“看到什么了嗎?”

“只有四只腳,別的看不太清楚。”小丫頭同樣低聲回答道。

“兩個小家伙快點走開,要不然等著屁股開花。”恩萊科大聲吼道,小時候他不聽話,父親就是這樣教訓(xùn)他的,現(xiàn)在他也用上了這一招。

這一招倒也有效,只聽到帶著一串笑聲,姐弟倆飛快地跑遠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確定四下無人之後,恩萊科和克麗絲從氈毯之中爬了出來,兩個人都顯得有些狼狽。

特別是長公主殿下更是顯得極為疲憊,仿佛連站都站不穩(wěn),需要恩萊科在一旁扶持著。

恩萊科用隱身魔法將自己和長公主殿下籠罩起來,然後悄悄地溜回了他們那輛大車。

因為走得匆忙,克麗絲沒有什么替換衣裳,幸好在一座小城市里面有兩套長裙,不過那是為過往的萊丁商人準(zhǔn)備的。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會被當(dāng)作萊丁人看待。

鉆進大車里面,兩個人匆匆忙忙地換了一件乾凈衣服,雖然克麗絲很不情愿,不過她不得不將扔下來的臟衣服洗乾凈,恩萊科無法施展神圣魔法,在這件事情上他幫不上什么忙。

從車里面鉆出來,恩萊科的心情顯得特別好,可以說自從遇到長公主殿下以來,他生平第一次占據(jù)了那么一點點上風(fēng)。

同樣這也是因為他突然間發(fā)現(xiàn),這位長公主殿下除了偏執(zhí)、暴力、瘋狂等等諸多缺點之外,仍舊存在著那么一絲優(yōu)點。

雖然長公主殿下還遠不能夠稱得上可愛,至少她在恩萊科的心目中,已經(jīng)沒有原來那么可怕。

最令恩萊科感到興奮的是,他突然間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位置,找到了如何在長公主殿下身邊能夠獲得乎安的方法。

無可否認的,克麗絲是一位長公主殿下,不管她有多么瘋狂,不管她看上去多么沒有教養(yǎng),但是索菲恩王族的血脈畢竟流淌在她的身上。

她是高高在上的,她是獨一無二的,如果忘記這一點,災(zāi)難將隨時降臨在自己的頭不過克麗絲更重要的一個身分,是自己的老師。

她曾經(jīng)是,現(xiàn)在是,將來仍舊是自己的老師。

在她的身邊,自己最好能夠顯示出一個學(xué)徒應(yīng)有的恭敬,就像當(dāng)初在魔幻森林她的實驗室里面一樣。

恩萊科很清楚現(xiàn)在的自己應(yīng)該丟棄的是什么,是別人贈給他的那些金光燦爛的桂冠。

也許在世人的眼睛里面,他確實是個實力高超的禁咒法師,不過恩萊科卻很清楚,在克麗絲的眼睛里面,他永遠都是那個什么也不會、腦子里面充滿了各種疑問的笨拙學(xué)徒。

突然問,恩萊科感到自己很值得慶幸,因為在他的周圍有很多了不起的老師。

克麗絲無疑是其中的一個,而那個原本在自己看來總是在混吃等死的維克多,雖然沒有教過自己多少東西,不過正是他引領(lǐng)自己進入了這個充滿神奇、廣闊無垠的魔法世界。

而所有的老師中給予自己最多,對自己影響最大的,莫過於那個遠古邪惡的魔物,那個親手挑起神魔大戰(zhàn)的魔族大老。

在這些人面前,恩萊科很愿意承認自己只是一個魔法學(xué)徒,一個還對很多東西一無所知的魔法學(xué)徒。

將所有這一切都牢記在心中,只有最後那一點點部分,克麗絲才是他的妻子。

恩萊科很清楚,大多數(shù)時間長公主殿下會刻意忘記這件事情,只是偶爾會稍微意識到她作為妻子能夠享受到的權(quán)利,當(dāng)然那往往是她有所需求的時候。

旅行了大半個世界,恩萊科已經(jīng)很清楚應(yīng)該如何對待這樣的女孩。

顯然對於克麗絲來說,用索菲恩王國傳統(tǒng)的作法絕對行不通,她正是因為厭煩那充滿拘束的傳統(tǒng),才變得如此瘋狂。

蒙提塔的風(fēng)俗更加要不得,那頓皮鞭便是絕好的證明。

可以用來參考的只有卡敖奇的浪漫,只有在那里怕老婆才不是一種缺點,反而被當(dāng)作優(yōu)點來看待。

也許適時地對長公主殿下表現(xiàn)出一種關(guān)懷,也許在學(xué)徒對老師的尊崇之中再加入一些卡敖奇式的充滿浪漫的畏懼,才是令克麗絲比較能夠接受的方式。

當(dāng)然恩萊科絕對不會忘記,若有若無卻又經(jīng)常地挑起克麗絲的需求,讓她希望能夠享受更多妻子的權(quán)利。

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會暫時放下長公主殿下那高高在上的尊嚴,才會暫時拋棄身為導(dǎo)師對於學(xué)徒的嚴厲,才會暫時承認自己身為妻子的身分。

恩萊科倒是很希望,最後那種關(guān)系所占據(jù)的比例能夠稍微增加一些,那樣他的日子也可以好過一些。

突然間找到把握自己人生的方向,恩萊科顯得異常高興。

他心情舒暢地朝著那輛最大的大車走去,也許昨天晚上用於慶典的食物還有些剩下,說實在的恩萊科確實有些餓了。

正當(dāng)他快要走進大車的時候,突然間看到莉拉和小康丹躲在馬車後面鬼鬼祟祟地咬著耳朵。

“我看到了……雖然看不清楚,不過我確實看到了……”莉拉湊近小康丹的耳朵悄聲細語。

十歲大的小男孩則在那里一個勁兒地“哧哧”直笑。

恩萊科感到臉頰有些發(fā)燒。

不過為了作為師傅的尊嚴,看來有必要給予兩個調(diào)皮搗蛋,同時又膽大妄為的小家伙一些懲罰。

恩萊科一手一個將兩個小家伙像抓小貓一樣拎了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將兩個小家伙嚇了一跳。

恩萊科蹺起左腿蹬在一輛大車的邊緣,順手將兩個小家伙橫擱在大腿上,臉沖著外面,屁股高高翹起。

“劈啪,劈啪”一人一下,恩萊科讓兩個小家伙“噢噢”直叫,就像草原上受了傷的小狼崽一樣。

草原上長大的孩子肉長得很結(jié)實,屁股彈性十足,不一會兒恩萊科自己的手開始感到疼痛起來。

他將兩個小家伙放了下來,看著他們捂著臀部在原地雙腳亂跳。

“不許再說我的壞話,如果我聽到有人亂傳有關(guān)我的閑言閑語,我就不再教給你們?nèi)魏伪绢I(lǐng)。”恩萊科指著兩個小家伙的鼻子說道。

他很清楚這一招能夠給學(xué)生很大的壓力,至少克麗絲這樣對他和凱特的時候,非常有效。

令恩萊科感到高興的是,兩個小家伙連連點頭。

“你們的車上還有吃的東西嗎?我有些餓了。”恩萊科問道。

“喔——幸好你沒有去那里!崩蚶袅颂裘济f道:“我的哥哥們正在完成令部族繁衍興旺的任務(wù),對於我們部族來說,每年祭拜結(jié)束,受到祝福之後,女人總是最容易懷孕,而且生育出來的孩子最優(yōu)秀也最健康,巴山和康丹就是祭拜之後被賜予的,我的父親也是。”

“如果你餓了的話,我?guī)湍闳ツ檬澄铩!毙】档ぷ愿鎶^勇道,他飛快地跑開了。

“小男孩就是這個時候最有用。”莉拉無限羨慕地說道。

“你不能拿到食物嗎?”恩萊科問道。

小丫頭聳了聳肩膀說道:“女孩子不允許靠近馬車,你難道沒有看到女孩子全都站在遠遠的角落里面嗎?”

“那么你們餓了怎么辦?”恩萊科問道。

“只有拜托男孩子到車上面去拿!崩蚶f道,她的神情之中沒有絲毫的不滿,只有深深的羨慕。

恩萊科緩緩地摸了摸她的頭頂。他感到很遺憾,不過他對此同樣無能為力,因為這并不是他所生活的世界。

就像那個妖一樣,他對於這個陌生的世界,只能夠起微薄的作用。

“剛才我打得痛嗎?”恩萊科輕聲問道。

“才不痛呢!我如果惹爸爸生氣了,他總是用牛皮帶子將我捆綁起來,擱在馬鞍子上面用皮鞭狠抽,有一次我半個月都只能趴著睡覺!崩蚶f道。

“一定很疼吧,恨你爸爸嗎?”恩萊科問道,這對於他來說是不可想像的事情,在他記憶中父親從來沒有真正打過他,更別說動用鞭子了。

“疼極了,不過這樣長記性,我沒有再犯過錯,而且康丹和其他孩子在旁邊看著我挨揍,以後沒有人犯過同樣的錯,誰都怕!崩蚶柫寺柤绨,說道。

“那么下一次你們再惹我生氣,我也用皮鞭抽你們,讓你們長記性!倍魅R科輕輕地捋了捋莉拉額頭的亂發(fā)說道。

小丫頭想了想,從腰間解下一條纖細秀巧的皮鞭,遞到恩萊科的手中說道:“那么我送你一條,你的車上只有對付馬的家伙,按照草原上的規(guī)矩只有最輕賤、最被人看不起的人,才用對付牛馬的家伙來抽!

恩萊科苦笑著看了看手中的皮鞭。

兩米多長用黑色的小牛皮編織得相當(dāng)細密,握把的地方只有食指粗細,鞭梢結(jié)成一個水滴形狀的小疙瘩。

握把的末端綴著一條紅色的流蘇,流蘇的末尾系著一個紅色的絨球。

“很漂亮,哪兒來的?”恩萊科問道。

“我親手做的。”小丫頭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小康丹拎著一個食盒興高采烈地跑了回來。

不過當(dāng)他看到恩萊科把玩著手中的皮鞭時,顯然一愣,突然間他看到站在一旁的姐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食盒里面放著的是一盤奶霜,那顯然是昨天祭拜剩下的好東西。

恩萊科對於這種食物記憶深刻,另外還有些碎羊肉,雖然樣子看上去不怎么樣,不過他很清楚那都是烤羊的精華。

恩萊科高興地接過食盒,拍了拍小康丹的頭說道:“謝謝你了,等一會兒過來,我教你一些新的東西!

他又轉(zhuǎn)過身來朝著莉拉揚了揚手中的皮鞭說道:“同樣也要謝謝你的禮物,以後你們兩個人不聽話,就用這個東西對付你們。”

說著恩萊科朝著自己的大車走去。

小康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姐姐,而莉拉則轉(zhuǎn)過身去不敢看著幼小的弟弟。

拎著食盒,恩萊科愉快地回到大車之上。

只見洗乾凈的衣服就扔在一邊,克麗絲躺在氈毯之上睡著了,她顯然有些體力透支,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恩萊科拉過一條毛毯輕輕地替她蓋上。

他猶豫著是否要躺在克麗絲的身邊,不過最終他放棄了這個念頭,也許這還需要一段時間。

恩萊科坐在車前的橫架之上,悠閑地把玩著那條皮鞭。

這是一件有趣的玩具,不過突然間他想到,這同樣也可以當(dāng)作一件武器,這根皮鞭和他在萊丁王國所用的那柄軟劍有些相似,最近這段日子他正在為如何數(shù)給兩個小家伙武技,而又不至於被人認出來,感到發(fā)愁,現(xiàn)在一切都解決了。

恩萊科輕輕地揮動了兩下皮鞭,感覺到皮鞭還稍微軟了一些,也許有必要再改進一下。

他拎著皮鞭在那里思索起來。

在那無盡的黑暗之中,一個孤零零的意識體,彷佛黑暗中劃亮的一道火星。

雖然僅僅只是一個細胞,但是那個意識體卻已然具有了智慧。

這里是溫暖的子宮,它可以悠閑地在里面待上至少十個月。

它將意識朝著四下拓展,突然問它看到了一條命運的絲線,絲線的另一頭居然拴著一道有趣的靈魂契約。

它稍稍挪動了一下,以便自己能夠更容易地看清那道契約。

雖然它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那根命運的絲線解開,不過它并沒有那樣做。

它讓意識順著時光迅速流淌,迅速地找到了另外一頭的節(jié)點。

它在那里動了一些手腳,解開了那被封閉的意識。

做完這一切,它回到了原來的世界,它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便是將自己的意識完全封閉。

它很清楚將會在二十四個月之後醒來,那時候,它將完完全全變成另外一個“她”。

她將有一個世紀的時間,用另外一種目光認識這個世界,直到生命的終結(jié)令她自己得以解放。

命運的起點并不由它自己選擇,不過它對於這個起點沒有什么不滿,對於它來說,一切都只是無限漫長之中的一點。

第四章進去

千里跋涉,經(jīng)過半個多月的旅行,恩萊科終于來到了格蘭特,這座最年輕同時也最充滿生機和活力的城市。

恩萊科很久以前便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夠來到這個地方。

雖然來雜貨鋪的眾多旅行家之中,并沒有人親眼看過這座神秘的城市,但是無數(shù)的傳聞,令幼小的他充滿了幻想。

這個世界上有三座城市被世人廣為贊頌。

第一座便是卡敖奇王國的首都維德斯克,那是一座用青銅和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城市,充滿了恢弘壯麗的氣魄,它被視為世俗王權(quán)的象征。

另一座則是萊丁王國的那座旭日城,位于河中央小島上的這座金紅色的城市,永遠籠罩在一片太陽初升的光芒之中,世人稱它為受到諸神祝福的土地。

最后這一座便是眼前的格蘭特,就像旭日城一樣,真正受到贊譽的只是正中央位置的那座潔白得仿佛用整塊玉石雕琢出來的城市。

詩人用最美麗的字眼來形容它。

無數(shù)優(yōu)美的樂曲演唱著它的美妙,它是凝結(jié)成固體的云,它是純潔無暇的美玉,它當(dāng)之無愧被稱為最為接近天堂的所在。

就像部族曾經(jīng)祭拜過的那座圣山一樣,正中央的位置,同樣聳立著一座雪白色的如果那座圣山看上去像是一只展翅欲飛的雄鷹的話,那么這座城市便是一幅從天而降的白色絲綢。

格蘭特堪稱最高聳的城市,從半山腰才開始建造著一座座建筑物,下面是光滑而又壁立的山崖。

建筑物沿著一道螺旋形的走廊徐徐上升,那既是樓梯也是城市的主要干道。

如果說維德斯克的美,在于那一座座恢弘壯麗的廣場,以及擺放在廣場上的諸多精美雕塑,又如果說旭日城的美,在于這座城市所擁有的那形形色色姿態(tài)萬千的古老建筑的話;那么格蘭特的美,就在于整個城市的布局。

屋頂和平臺被巧妙地連接在一起,構(gòu)成了一座座層層疊疊的小型廣場,廣場和廣場之間被延伸而出的走廊索橋,連接成為同一個整體。

從近處看就宛如一簇潔白無暇的花束,又仿佛是一株枝葉茂盛的巨大椿樹。

越往頂端,城市的布局越趨完美,建筑也越發(fā)精致優(yōu)美。

最頂端的那些建筑物放射出陣陣奪目的金光,那原本是來自太陽的光芒。

不過最令恩萊科嘆為觀止的,仍舊是這座城市雪白的外墻。

最底下那峭立的石壁,仿佛波紋一般地曲曲折折,又如同裙邊的皺褶一般飄逸蕩漾。

雖然石壁曲折彎皺,卻偏偏光滑如同明鏡一般,巨大的石壁之上看不到一點雜色,仿佛是一整塊潔白無暇的美玉。

看著這座天上的城市,恩萊科確實有幾分癡迷。

如果硬要從這座天上城市身上挑出一絲缺陷,也許只能夠說它太純潔無瑕,以至于缺少一絲屬于人間的生氣。

不過這座天上之城腳下那延伸向四方的龐大而又繁忙的城市,彌補了這唯一的缺陷。

這里是恩萊科所見到過最充滿生機和活力的所在。

走遍了大半個世界,恩萊科也曾經(jīng)看到過諸多繁華喧鬧的城市。

文明的昌盛,使得那些繁華的城市缺少了狂放的生機,只有在節(jié)日的慶典之中,平日里循規(guī)蹈矩的人們才盡量放縱自己。

而這里每一天都是慶典,每一個人都仿佛沉浸于狂歡之中。

山腳下的格蘭特城和山上的格蘭特城截然不同,這里完全屬于人間的世界。

在那座天上之城的映襯下,這里仿佛是巨人身邊的侏儒。

在諸多大城市之中,這里堪稱最為低矮的城市。更外圍和無垠草原相接的所在,更有無數(shù)草原牧帳散布在那里。

遠處成群的牛羊在低頭吃草,更有千百匹駿馬在那里自由漫步。

這里是草原牧民們的天堂。

草原的子民少了一份拘束,多了一份狂放,原野上長大的孩子個個精力充沛,身手矯健,他們在城市里面穿梭跳躍。

恩萊科很喜歡這個城市,他深深為之著迷。

他很想盡情地在城里游玩一番,登上那天上之城,從空中飽覽蒙提塔無垠的大草原。

不過一切都得等到他們安頓下來之后才行。

恩萊科跟隨一起旅行的部族,在城市的最外圍,找到了一個暫時落腳的地方。

這里靠近格蘭特湖,水草生長得極為茂盛,這里之所以沒有部族居住,據(jù)領(lǐng)路的人說,是因為到了晚上湖邊難免會有些霧氣。

將大車一輛輛卸下來,將帳篷一頂頂支撐起來,身體強壯的小伙子們在外圍打下深深的木樁,竹子編成的圍籬守護著部族的領(lǐng)地。

不過最重要的事情無過于讓牛羊得以安頓下來,半個月的長途跋涉令原本膘肥體壯的牛羊瘦弱了許多,四周肥美的牧草將會令它們迅速恢復(fù)。

除此之外,部族之中另一件大事便是,重新點燃那熊熊燃燒的爐火,對于這些草原子民來說,部族之中的打鐵鋪永遠是最被看重的所在。

每一個人都在忙碌,恩萊科同樣需要勤奮工作,不過這一次他的身邊多了兩個幫手。

整個旅途之中,莉拉和小康丹始終跟隨在他身旁。

半個月的時間并不足以令兩個小孩真正對那些高深的武技有所理解,不過從架式上看已經(jīng)有幾分模樣了。

更何況長公主殿下還整天喂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藥給他們倆吃。

這些藥甚至令旁觀的恩萊科感到毛骨悚然。

但是那兩個小家伙,居然硬著頭皮全都吃了下去,就連恩萊科也不得不佩服草原上的孩子意志之堅韌。

那位瘋狂的長公主殿下的藥一向都非常危險,不過往往也都相當(dāng)有效,至少在恩萊科看來,克麗絲用在凱特、貝爾蒂娜、以及這兩個孩子身上的試驗,都有了不錯的效果。

不過他并不清楚這樣做是否合適,他總是有一種感覺,克麗絲對這兩個孩子所做的一切,有些揠苗助長的感覺。

和當(dāng)初對凱特的訓(xùn)練不同,這一次長公主殿下顯得不太有耐心。

那些藥劑直接作用于她紋在那兩個孩子身上的魔紋,那輕微的電屬性的能量,令兩個孩子感覺變得靈敏,痛覺變得遲鈍,而力量和速度卻超越常人。

恩萊科從內(nèi)心之中感覺到,這種試驗對于那兩個孩子來說并不太好,會不會出現(xiàn)別的問題他并不知道,但是他至少知道這會令兩個孩子到了一定階段之后,無法取得更進一步的成就。

不過無可否認,這是一種快速訓(xùn)練出一支強大軍團的好方法。

挑選幾萬名像康丹這樣年紀、身體正好處于生長發(fā)育最旺盛階段的孩子,只需要花費五、六年的時間,一支足以稱雄天下的軍團便能夠打造成功。

這支軍團將遠遠超過現(xiàn)今大陸之上的任何一支軍團,即便將四大騎士兵團聯(lián)合在一起,也絕對無法抵擋這支兵團的鋒芒。

恩萊科絕對可以肯定,克麗絲用莉拉和小康丹所進行的試驗,最終是為了索菲恩王國,也許這是她的兄長、那位至高無上的國王陛下對她提出的請求。

一直到中午時分,所有的工作才算完成。

遠處打鐵的爐火正在點燃,部族之中身分較高的那些,全都聚集在爐火旁邊虔誠祈禱。

這些草原的子民,對打鐵鋪那旺盛的爐火充滿了無限敬畏,因為那是部族繁榮昌盛的標(biāo)志。

恩萊科猜想,那位老族長肯定又要召開部族大會,這一切和他完全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他對莉拉和小康丹關(guān)照了兩句,便打算獨自一個人進城去轉(zhuǎn)轉(zhuǎn)。

“你對于這里不太熟悉,我做你的向?qū)О!崩蚶f道。

恩萊科原本打算拒絕,因為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便是打探一下那個圣杯被藏在什么地方。

不過還沒有等到他拒絕,莉拉已經(jīng)黏上身來,她輕巧地跳上了馬車,就坐在恩萊科的身邊。

“等等!笨他惤z突然間叫住了他。

只見長公主殿下的手里拿著一張紙條,“進城的話,順便幫我將清單上列出來的東西買齊!

恩萊科感到有些疑惑不解,擁有大地戰(zhàn)車,克麗絲可以輕而易舉地來往于索菲恩和蒙提塔,前幾次需要材料她都是親自回去跑一趟。

疑惑不解的恩萊科打開清單,清單上羅列的東西嚇了他一跳,那都是一些可望而不可及的玩意兒,克麗絲顯然有些獅子大開口了。

“這些東西我找了很久,可惜只有蒙提塔才出產(chǎn),我一直想要弄一點,當(dāng)然有可能的話,越多越好!笨他惤z輕松自在地說道,恩萊科則愁眉苦臉。

駕著馬車往城里趕去,一路之上恩萊科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很清楚克麗絲并不是刻意為難他,在這方面克麗絲的性情遠沒有希玲那個狡猾小丫頭惡劣。

不過正是因為克麗絲將這一切認為是理所當(dāng)然,恩萊科才感到特別麻煩。

他相信克麗絲在索菲恩王國的時候,對于任何這個世界上能夠找到的東西,確實稱得上是予取予求。

那是因為克麗絲不但擁有長公主的身分,更因為這個家伙從來不會受到良心的譴責(zé)和道德行為的約束。

要不到就買,買不到就騙,騙不到就偷,偷不到就搶,拐帶,詐騙,偷竊,搶劫對于她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魔法協(xié)會的很多人私底下部認為克麗絲長公主殿不是索菲恩王國最肆無忌憚、也是最大的罪犯。

但是這一套在蒙提塔恐怕行不通,恩萊科滿腦子想著應(yīng)該怎樣蒙混過去。

突然間他感覺到克麗絲用傳心術(shù)在同他交談,“你留在這里想辦法找到那個圣杯,我要回索菲恩去了,如果你有所發(fā)現(xiàn),或者湊齊了清單上的東西就告訴我,我會立刻回來!

“我如何能夠和你聯(lián)絡(luò)?”恩萊科連忙用傳心術(shù)問道。

“很簡單,你只要在心里罵我兩句便可以了,不管我在哪里,我都能夠知道。”克麗絲淡然地說道,恩萊科不知道這番話算是指點還是威脅。

“用不著害怕,那樣做我不會怪罪你!遍L公主殿下立刻打消了恩萊科心中的顧慮。不過她立刻又很嚴厲地警告道:“不過,你最好管住你自己的心思,如果你不小心罵了我,我辛辛苦苦趕過來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你應(yīng)該能夠想像后果會是什么樣聽到這句話,恩萊科禁不住渾身發(fā)抖,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當(dāng)初他從魔界回來,當(dāng)克麗絲看到魔法陣之中空空如也,她的反應(yīng)是多么的恐怖。

而現(xiàn)在她的手中掌握著一種更加可怕的懲罰手段,恩萊科甚至連想都不敢想,惹怒長公主殿下將會得到何等可悲的下場。

看到長公主殿下沒有進一步的命令,恩萊科駕著馬車朝城里駛?cè)ァ?p>一邊行駛,他的腦子里面一邊琢磨著,克麗絲為什么要匆匆離開。

是因為她在這個國度感到不習(xí)慣?

那倒是有可能,這里男人的地位過于崇高,而女人的地位又太過低下,這個高傲的家伙能夠忍受到現(xiàn)在而沒有將這個國度全部摧毀,已經(jīng)是一個奇跡了。

不過恩萊科相信,長公主殿下匆匆離開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她用兩個小家伙進行的試驗已經(jīng)有了滿意的成果。

事實上,當(dāng)初恩萊科一看到克麗絲刺在莉拉胸前的魔紋,便知道這個家伙缺少哪個關(guān)鍵部分。

成功的關(guān)鍵,正是當(dāng)初那只妖精給予自己的訓(xùn)練,以及從吸血彎刀之中獲得的武技。

這個關(guān)鍵就掌握在自己手中,而現(xiàn)在克麗絲已經(jīng)完全掌握了所有的細節(jié),有喬在一旁協(xié)助,她可以輕而易舉地為索菲恩王國打造一支無敵的軍團。

當(dāng)他思索著的時候,馬車進了格蘭特城。

這是一座沒有城墻的城市,正因為如此,城市可以自由延伸,事實上格蘭特城的規(guī)模絲毫不亞于萊丁王國那座理想的都市。

“你最好小心看好自己的錢包,這里有很多小偷,特別是小孩最需要防備!崩蚶袂榫璧卣f道。

“我聽說蒙提塔王國的法律十分嚴厲,為什么還有那么多小偷存在呢?”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

“很嚴厲嗎?還可以啊。也許是因為看法不同吧!崩蚶f道。

“你們是怎么對付小偷的?”恩萊科問道。

“那要看所偷的東西價值多少了,法官會判處小偷成為被偷竊人的奴隸,按照所偷竊的東西的價值不同,年限也有所不同!崩蚶f道。

恩萊科大吃一驚問道:“這樣嚴厲,為什么小偷還那么多呢?難道蒙提塔王國奴隸的日子很好過嗎?”

“這怎么可能,除了不能弄出人命外,主人對于奴隸要打就打,要罵就罵,整天被差使干各種各樣的重活,而且還得不到一分工錢。”莉拉不以為然地說道。

小丫頭每說一句話,恩萊科的臉便抽搐一下,在他看來長公主殿下對待他好像和奴隸沒有什么兩樣。

“既然這樣,小偷為什么那么多?”恩萊科再一次問道。

“草原上沒有部族可以依靠的小孩子,想要活下來很不容易,偷竊也許是最好的方法,成功的偷竊能夠令他們得以糊口,一個滿滿的錢袋甚至能夠讓他們熬到長大成人,如果失手,按照法律他們將會成為奴隸,雖然要吃些苦,不過以后的生計就有著落了。”

莉拉說道:“如果是個男孩,幾年之后就是一個健壯的苦力,奴隸的期限過后,那個部族十有八九會收留他,至于女人,除非長得十分丑陋,要不然幾年之中,那個主人不可能從來沒有碰過她,期限過后她便是妻子身分,沒有人會趕走她!

“原來如此,你們的法律倒是蠻有人情味的!倍魅R科點了點頭說道。

“是啊,我們擁有一位好法官!崩蚶湴恋卣f道。

“你說的是不是你們的國王陛下?”恩萊科問道。

“是啊,不過我們之所以尊敬他,并不是因為他是國王,也不是因為他是桑特的丈夫,完全是因為他是一位公正嚴明的大法官!崩蚶瓭M懷崇敬地說道。

正說著的時候,突然間一條人影竄了過來,只見她雙足蹬在馬車腳踏之上,飛快地朝著恩萊科胸口左側(cè)的兜囊伸去,看這個架式,那個小偷干這行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只可惜她挑錯了下手的對象,恩萊科甚至連動都沒有動,因為他看到身邊的莉拉已經(jīng)有所反應(yīng)。

對于莉拉的身手到底怎么樣,恩萊科知道得清清楚楚。雖然她年紀幼小,不過經(jīng)過魔法的改造,她甚至已經(jīng)不能夠再被稱為人類。

果然只見人影一閃,小丫頭的身形便如同鬼魅一般,已然一把將那個小偷緊緊抓住了。

恩萊科輕輕地嘆了口氣,這并不是他所需要的結(jié)果。

莉拉右手將那個小偷雙手反扣,她的右腳踏住小偷的腿彎,令她跪在馬車踏板之上動彈不得,空出來左手輕輕捋了捋那個小偷蓬亂的頭發(fā),又掏出手帕將沾滿污垢的臉稍微擦擦干凈。

“師傅,她長得還不錯!崩蚶f道。

“放了她吧,我可不想惹麻煩!倍魅R科說道,說著他掏出錢袋,從里面拿出兩個金幣扔到那個小偷面前。

莉拉自然明白師傅所說的麻煩指的是什么,勒克累斯對于他那個漂亮老婆的懼怕,部族之中人盡皆知。

莉拉比別人更加清楚,這種懼怕是完全有理由的。

因為小康丹告訴過她,師傅的那個漂亮老婆能夠讓人憑空消失,如果猜測得沒有錯誤的話,她應(yīng)該和那位至高無上的桑特一樣,是一位能夠運用神奇力量的魔法師。

對于蒙提塔人來說,魔法師和神靈沒有什么兩樣。

將小偷放走,莉拉坐在恩萊科身邊搖了搖頭,說道:“師傅,你那樣做是根本沒有任何用處的,那個小偷恐怕會想方設(shè)法一路跟著你,因為她已經(jīng)知道你的心腸非常好,成為你的奴隸她能夠得到幸福,更何況你還讓她看到了你的錢袋,像你這樣的有錢人在這里并不多!

突然間莉拉湊近恩萊科輕聲問道:“師傅,你到底為什么到蒙提塔來?曾祖父說過你一定是為了什么大事才到這里來的。”

“你將我禁止你們告訴別人的事情說給族長聽了?”恩萊科嚴厲地質(zhì)問道。

“沒有啊,事實上曾祖父早已經(jīng)看出你不是一個普通人物,巴山應(yīng)該也猜到了一些,他是族里面最聰明的一個,是曾祖父的接班人!崩蚶f道。

恩萊科并不相信小丫頭所說的話,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小丫頭有些急了,她爭辯道:“你忘了巴山曾經(jīng)說過,草原上很少有人能夠獨自存活下來,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全都是像托木爾那樣的超絕強者。

“當(dāng)初你們要跟著我們部族一起遷徒,為了慎重起見,族長問過了城里所有的部族,可以確信你們是憑空出現(xiàn)在那里的人;更何況最初的時候,你們連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顯然你們是在草原上迷路了,迷路的人還能夠活下來,只能說你們是極為不平凡的人物。

“不過族長并沒有將這一切告訴任何人,因為他不認為你會對部族不利,也不認為你有可能會留下來,直到我和小康丹發(fā)現(xiàn)了你的秘密。

“一開始曾祖父僅僅認為我們將會學(xué)到一些有用的本領(lǐng),直到小康丹在交手之中將他輕易撂倒,這個結(jié)果令他大吃一驚,事實上我們也同樣大吃一驚,因此我們立刻想到了祖先留下的預(yù)言,你應(yīng)該就是托木爾的傳人,你傳授給我們的正是那失傳已久的技藝!

聽到這番話,恩萊科重重地嘆了口氣,看來他確實沒有隱藏身分的天賦。

恩萊科問道:“族長打算怎么做?”

“你放心好了,曾祖父不會對別人聲張,而且他也警告我們不要泄漏這個秘密,更警告小康丹不要在別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力量,而且他讓我盡可能給予你需要的幫助,你們到底為什么而來?”莉拉輕聲說道。

恩萊科猶豫不決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們在尋找一個圣杯,這座圣杯原本供奉在萊丁王國的海盜島上,你們的桑特在十幾年前將它取走,現(xiàn)在我和我的妻子需要這個圣杯!

莉拉嚇了一跳,顯然她沒有想到事情和至高無上的桑特有關(guān)。

“你們想要偷走圣杯?”莉拉壓低了聲音問道。

“不,我們只需要從圣杯之中找到一個答案,那個圣杯不屬于任何一個人,它擁有自我的意識,是一種與眾不同的生命!倍魅R科說道。

“如果圣杯真的在至高無上的桑特手中,想要尋找到它,你恐怕得想辦法進入云中之城!崩蚶噶酥改蔷薮蟮母吒咴谏系陌咨鞘姓f道。

“怎樣才能夠進入那里?”恩萊科問道。

“云中之城只有擁有出眾才華的人,才能夠進入那里,如果你顯露出自己的武技的話,絕對能夠獲得邀請!崩蚶f道。

“我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這里可能有人能夠認出托木爾留下的武技,云中之城還居住著哪些有才能的人?”恩萊科輕聲問道。

“最崇高、最受到尊敬的當(dāng)然是魔法師!崩蚶戳丝醋约旱膸煾嫡f道:“其次是實力高絕的武者,再往后便是牧師,這些人住在云中之城的最頂端,被尊稱為長老,比他們次一等的是那些擁有特殊學(xué)識的人物。比如懂得建造漂亮房子的建筑師、能夠打造出優(yōu)質(zhì)兵器的鐵匠、擅長建造車馬船只的設(shè)計師、精通制作精美瓷器的工匠。

“其中的佼佼者被稱為尊者,較一般的則叫做賢士,居住在云中之城下層的人中,他們算得上是人上人,另外一些人往往擅長某種手藝,因此得以世世代代居住在云中之城,那些能夠織出華麗絲綢的織布工、那些擅長刺繡的繡工、以及尊者賢士們所需要的助手,還有一些是擁有特殊徽章的獨角獸隊長,他們將在云中之城學(xué)到更加精湛的技藝和本領(lǐng),這些人被稱為選民。”

聽到莉拉如此詳細的解釋,恩萊科點了點頭,他的心中總算有了一個計畫。

他不想過于引起別人的注意,因此沒有必要用魔法師和武者的身分進入云中之城,身為“生命圣水”神器的創(chuàng)造者,又從大魔導(dǎo)士卡立特那里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的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將自己裝扮成一個出色的鐵匠兼設(shè)計師。

“有本領(lǐng)的人怎么樣才能夠進入云中之城?”恩萊科悄聲問道。

“只要能夠引起別人注意便可以了!崩蚶f道。

“怎么做?”恩萊科問道。

“你想證明什么?如果是武技的話,直接挑戰(zhàn)獨角獸隊長是最容易的選擇,剛才一路之上我就看到好幾位獨角獸隊長,隨便擊敗幾個就足以讓你進入云中之城!崩蚶竺嬷噶酥刚f道。

“不不不,我想用別的身分進去,我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鐵匠。”恩萊科連連搖頭說道。

“是嗎?為什么在部族的時候你不露一手?至少可以幫我和弟弟打造兩把像樣的兵器!崩蚶⑽⒂行┍г沟馈

“用鞭子不好嗎?”恩萊科不以為然地問道。

莉拉微微有些羞澀,不過她并不打算告訴師傅真正的原因,她說道:“傳說中托木爾大人用的不是兩把彎刀嗎?為什么我們練的是鞭子,鞭子怎么能夠用來殺敵?”

“你們才只學(xué)了半個月,我現(xiàn)在教你們的都只是基礎(chǔ),不過基礎(chǔ)扎實了用什么兵器都一樣!倍魅R科說道:“不過,托木爾用的是兩把彎刀嗎?我只得到其中的一把啊,而且他的武技也并不是用雙刀的那一種!

莉拉驚奇地看著自己的師傅,她絕對沒有想到師傅雖然承認是托木爾的傳人,居然對托木爾的事跡一無所知,如果不是因為她和她弟弟的身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令人難以想像的奇跡,她絕對會認為師傅是個冒牌貨色。

“托木爾大人擁有兩把彎刀,其中的一柄是他在戰(zhàn)場上面對眾多敵人時運用的,全長四尺有余,單單刀柄就長達一尺,那柄彎刀銳利無比,托木爾大人往往輕而易舉地將對手連同坐騎一起切開,不過他面對真正的對手的時候,用的是另外一把彎刀。

“傳說中那是一柄被詛咒的邪刀,那把邪刀只承認強者,弱者拿著那把彎刀反而會受到那把刀的控制,只有強如托木爾大人這樣的絕頂高手,才能夠令那把邪刀為他所用,托木爾大人一生也沒有遇到幾個值得他使用那把彎刀的對手,傳說中到了晚年,站在力量巔峰之上的托木爾大人,因為找不到一個足以令他感到振奮的對手,心中充滿了寂寞,他折斷了長刀,扔掉了邪刀,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中。”莉拉說道,說到最后那句話,她的語氣之中充滿了無限的尊崇和敬仰。

恩萊科則完全不同,他仿佛能夠體會這位絕強武者心中的寂寞和孤獨一般。

事實上他本人也差不多到了同樣的境界,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在他的頭頂上還有一個更加厲害、同時又顯得非常瘋狂的家伙壓在那里。

長公主殿下的存在,令恩萊科看到了在力量的盡頭還有無限的廣闊空間,還有更高層次的力量。

恩萊科苦笑了一下,也許他真的應(yīng)該感謝克麗絲。

“好吧,告訴我,什么地方能夠令我展示自己的技藝?”恩萊科問道。

在格蘭特城西的一角,建造著一片低矮的平房,灰褐色的泥墻上面掛著各種各樣的鐵器,這里隨處可以聽見“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敲擊聲,每一根煙囪里面都冒著濃煙。

一眼望去,恩萊科看到在每一個屋檐下,總有幾個牧民在那里挑選著各自需要的銅鐵器。

令恩萊科感到驚訝的是,鐵鋪的主人好像對于所有人都很放心一般,自顧自在房間里面打鐵,外邊連一個看守的人都沒有。

“草原上很少有賴帳的家伙,而且掛在外邊的東西全都是半成品,刀沒有安上刀柄,銅壺缺少握把和蓋子,只有付錢之后,里面的人才會幫他們配齊所有的東西!崩蚶@然已經(jīng)猜到恩萊科心中的想法。

打鐵的地方永遠充滿了嘈雜的聲音,恩萊科很奇怪,這里居然聽不到吆喝叫賣的聲音。

馬車緩緩地駛過那一條條小巷,他在這里看起來有些顯眼,因為除了他以外,街上根本看不到第二輛輕便馬車,用來拉東西的大車倒是能夠看到不少。

莉拉顯然也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她帶著恩萊科轉(zhuǎn)了半天才找到了他們要去的地方。

在兩條稍微寬闊一些的大街交叉口的一角,一座土墻圍起了一大塊地盤,四面搭起了巨大的用來遮陽避雨的簡易帳篷,正中央的位置樹立著一座巨大的帳篷,那座帳篷的頂部四周飛翹而起,仿佛是太陽放射出的無數(shù)道光芒。

恩萊科和莉拉下了馬車,馬車和其他大車?吭谝黄。

突然間,莉拉回轉(zhuǎn)頭來,她的眼角捕捉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師傅,那個小偷果然一直跟在身后,還是收了她吧!崩蚶p聲笑著說道:“你如果怕妻子知道之后發(fā)火,可以將她養(yǎng)在外邊!

恩萊科并不知道小丫頭說這句話頗有些私心在里頭,他只是瞪了小丫頭一眼,徑直朝著門口走去。

一道低矮的木門,左右門扇上各有一尊浮雕,右面浮雕的人物恩萊科倒是認得,那是太陽神赫克特兒,這位神明同時也主管著火焰以及財富。

左面的浮雕半人半虎,顯然來源于草原人原有的信仰,也許是另外一個妖魔,也許就是他曾經(jīng)見過的那頭山羊。

“這就是伊克力雪?”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真是很難想像,你們的教堂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莉拉指了指云中之城說道:“那里才是教堂,里面供奉著你所熟悉的諸神,伊克力雪就是伊克力雪,我們有自己的信仰!

恩萊科看了一眼旁邊的太陽神問道:“為什么這里還供奉著我所熟悉的神靈?”

“草原人之中也有人信仰你們的神靈啊,不管哪個神靈都可以給予信仰他的人祝福!崩蚶f道。

“那么你信仰什么神明?”恩萊科問道。

“我們部族有自己的神明——那個妖魔,這件事情你應(yīng)該相當(dāng)清楚,草原上很多部族都有著自己的信仰,甚至連部族之中也有著不同的信仰,比如我們的鐵匠,他就是法爾罕的信徒,所以他從來不參加祭拜儀式。”莉拉說著指了指右邊那個半人半虎的神靈,顯然那便是鐵匠們的守護神,那個恩萊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法爾罕。

恩萊科點了點頭,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里確實和教堂完全不一樣,在恩萊科看來,這里與其說是供奉神靈的所在,還不如說是市集更為合適。

不過和外面比起來,在這里進行交易的人無論是服飾還是禮儀,都顯得高雅沉穩(wěn)許多。

恩萊科信步走了一圈,正如他所預(yù)料的那樣,這里交易的都是一些昂貴的貨色——稀有的礦石、品質(zhì)絕佳的鐵塊樣品,不過最多的仍舊是各種刀劍兵器。

莉拉顯然對于那些打造得頗為精細的彎刀十分著迷,草原的孩子都有一副不錯的眼力,確實知道什么才是絕佳的兵器。

能夠在這里出售的,自然是蒙提塔普通鐵匠打造出來的數(shù)一數(shù)二的絕佳作品。

這些兵器自然不會讓恩萊科看上眼,這個世界上能夠在打造兵器上和他比個高低的,恐怕就只有那位“打造之神”大魔導(dǎo)士卡立特。

“師傅,這把彎刀怎么樣?”莉拉指著一柄彎刀嚷嚷道。

那柄彎刀的旁邊站著一圈人,其中三個爭執(zhí)不下的顯然是買家,旁邊站著的另外一些人則不停的在那里評頭論足。

恩萊科一眼便看出這把彎刀是這里最好的貨色,不過也僅此而已。

恩萊科平時并不是一個刻薄高傲的人物,不過今天既然要顯露自己,當(dāng)然有必要抬高一下自己的身價。

他走到莉拉身邊搖了搖頭緩緩地說道:“這把彎刀并不怎么樣,而且這里也沒有什么能夠看得上眼的兵器,不過材料倒是不錯,買些鐵塊回去我們自己打造!

聽到恩萊科所說的話,原本站在那把彎刀旁邊圍觀的人們,紛紛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

“這位朋友應(yīng)該是從萊丁王國來的吧,萊丁王國遍地是礦藏,打造名家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哪里是我們蒙提塔能夠比擬的!逼渲幸粋頭戴紅色圓頂帽、滿臉皺紋的老者,上上下下看了恩萊科兩眼,笑著說道。

旁邊站著的人原本還有幾分不服氣,聽到老者這樣一說,立刻平靜了下來。

老者說的確實是事實,萊丁王國打造兵器的名聲由來已久,當(dāng)今世上最出色的那些打造名家,十之八九都在萊丁王國,云中之城最頂尖的打造師傅到了萊丁王國,只能勉強擠進一流的行列。

“聽您的語氣,您應(yīng)該是位精通兵刀打造的名家,這里多的是材料任您挑選,就請您展露一下精湛技藝,讓我們開開眼界,要打鐵的爐子外面到處都是,助手隨您挑選,這里的人多少都還給我?guī)追置孀。”那位老者笑著說道。

這正是恩萊科所需要的,他也不故作謙虛,連忙點頭答應(yīng)。

材料他早就已經(jīng)看準(zhǔn)了,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那些材料原本的主人居然異常爽快,不但東西拱手相讓,連錢也堅決不肯收下。

尋找鐵鋪和助手更是輕松,一聽到有個萊丁工匠要顯露手藝,用不著商量,最好的一家鐵鋪便空了出來,那些鐵匠師傅捋起袖管搶幾個助手的位置,原本的助手乖乖地站在一邊,他們很清楚這里沒有他們的分。

看到此情此景,恩萊科連忙克制住自己的沖動,他暗自警告自己,他只需要能夠進入云中之城,用不著打出什么絕世名刀,更不必去搶奪卡立特那頂“打造之神”的桂冠。

擁有精神振蕩的他,自然看得出那塊鐵塊有些什么不足,熊熊的爐火所擁有的意義,也僅僅是將鐵塊加熱到發(fā)白發(fā)亮,爐火的火候?qū)τ诙魅R科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因為最后的提純和淬煉都是通過精神振蕩來完成。

不過無論如何不能夠顯得太不可思議,裝裝樣子對于他來說仍舊是需要的,當(dāng)初在大魔導(dǎo)士卡立特身邊的那些日子,他早已經(jīng)對這一切了如指掌。

裝模作樣地控制著火候,讓助手按照他的指點擊打著鐵塊,一切都做得有模有樣。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兩把彎刀的樣子漸漸成形,幾乎所有人都為這位來自萊丁王國的打造名家打造兵器的速度感到驚訝。

以他們以往的認識,打造一把精良的兵刀往往需要幾天幾夜、連續(xù)不斷地擊打和反反覆覆的折合鍛煉。

但是眼前這位年輕人根本就不管這一套,如果這是打造一塊精鐵塊然后用冷鍛法打造成為刀劍,那還能夠說得過去,但是他已經(jīng)將彎刀的形狀打造出來了,再加以冷鍛恐怕韌性不夠。

眾人越來越感到莫名其妙,這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打造方法。

有的人甚至開始懷疑這個萊丁人是否有些言過其實,也許他并沒有眾人想像之中的那樣高超,也許他僅僅打造過普通的農(nóng)具。

正當(dāng)眾人感到疑惑不解的時候,恩萊科又做了一件令他們感到奇怪的事情,他居然直接打出鋒刀來,這幾乎是不可想像的,因為那會導(dǎo)致刀身太薄,這樣的彎刀太容易折斷。

在眾人疑惑和驚訝之中,恩萊科從爐火之中將兩把彎刀鉗了出來,他鉗著兩把彎刀信手在空中揮舞起來,蕩起的熱浪將眾人紛紛逼開。

鐵匠之中倒是有人見過這樣的冷卻方式,不過他們并不知道恩萊科只是想要將他們逼到屋子外面去。

乘著彎刀還紅著的時候,恩萊科運用精神振蕩將火系元素聚集在刀身之上,雜質(zhì)被徹底濾除,增加強度和堅韌的材料被均勻排布,打了老半天鐵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現(xiàn)在才是真正進行工作的時候。

恩萊科并不希望這兩柄彎刀成為完美無缺的杰作,只要足夠鋒利便可以了,他傳授的刀法原本就不主張用兵器進行格擋,當(dāng)然偶爾兵器互相碰撞是難免的,因此堅韌同樣是這兩柄彎刀必須具有的特征。

用精神振蕩將兩柄彎刀重新鍛煉一番,恩萊科令彎刀緩緩冷卻了下來。

彎刀很薄,最厚的地方絕對不超過一根牙簽粗細,刀身上有些凹凸不平需要經(jīng)過打磨,不過恩萊科沒有興趣費那個功夫。

他走到磨刀石旁邊用力研磨了幾下,將那些最突出皺褶的地方磨平之后,便研磨起鋒刀來。

這件工作原本很花費時間,一把優(yōu)質(zhì)的兵刀往往需要細細地研磨半個月以上才得以完工,恩萊科可沒有這樣的興趣,這兩把彎刀原本就是給小孩子的玩具,根本沒有必要精工細作。

正因為如此,他剛剛才直接用鐵錘鍛打出鋒刀,現(xiàn)在只要輕松地研磨幾下,刀刃便顯得極為鋒利。

拿起那兩把粗制濫造的彎刀,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模樣了,只是刀身不太漂亮,恩萊科處理這種事情倒是相當(dāng)在行,他掏出一枚金幣放在爐火之上讓它慢慢熔化,這種金光燦燦的溶液在彎刀之上迅速而又均勻地流淌,精神振蕩令黃金和鋼鐵這兩種不易相容的金屬緊緊地咬合在一起。

金光燦燦的刀身不但顯得優(yōu)美華貴,也省卻了刀身銹蝕的麻煩。

旁邊的人嘆為觀止地看著眼前這魔術(shù)般的變化。

鍍金的刀身閃閃發(fā)光,不過最重要的是柔軟的黃金將底下凹凸不平的地方全都填補了起來,光潔明亮的刀身如同一面明鏡一般。

恩萊科將兩把彎刀其中的一把遞給莉拉,小丫頭欣喜地接過彎刀,看上去簡直愛不釋手。

另一把彎刀遞給了那位老者,老者滿懷疑問地接了過去,作為一個行家,他立刻掂了掂彎刀的重量,然后信手揮舞了兩下。

彎刀拿在手中的手感非常不錯,揮砍的時候也相當(dāng)順滑,沒有一絲不受控制的感覺。

刀身輕盈卻不飄匆,顯然從構(gòu)造方面來說,這把彎刀幾近完美的無可挑剔。

不過老者仍舊不敢肯定,這把彎刀會不會中看不中用。

他朝著恩萊科看了一眼,后者揚了揚手比了個邀請的手勢。

老者緩緩走到門外,門外豎著一根竹竿。

老者擺開架式,看得出來他的身手頗為不錯,年輕的時候想必也是一位出色的戰(zhàn)雖然彎刀沒有安上握把,不過老者的右手仍舊能夠穩(wěn)穩(wěn)地握住彎刀,他的手顯得蒼勁有力。

如同一道閃電劃過,彎刀幾乎沒有發(fā)出什么聲息,便將竹竿攔腰截成兩段。

老者看了一眼切口,切口平整光滑,沒有一絲崩碎的裂口。

突然間他再一次揮刀,彎刀斜著劃過竹竿,原本平整的切口現(xiàn)在被削去了一角。

老者再一次看了看切口,切口仍舊是那樣平整。

“絕品,真是絕品,我這一輩子也沒有看到過幾把能夠和它相媲美的兵刀,即便云中之城那最為有名的幾把刀劍,也未必能夠超越得過它!崩险咭贿咟c頭一邊說道,看他的樣子顯然同樣愛不釋手。

過了好一會兒,老者才戀戀不舍地將彎刀遞還給恩萊科。

恩萊科倒還想客氣兩句,莉拉已經(jīng)一把接過了那柄彎刀,她的眼睛里面放射出的光芒對于恩萊科來說簡直熟悉極了,當(dāng)初在萊丁王國那個擅長壓榨的小丫頭希萊婭,便經(jīng)常露出這樣的眼神。

“來自遠方的朋友,我是否有幸能夠得知您的名字,還有您在這座城市落腳的所在?”老者畢恭畢敬地說道,他的神情凝重而又嚴肅。

恩萊科還來不及說話,莉拉便已經(jīng)搶著替他回答,她特意將部族的名字反覆提出,因為她很清楚這位老者在蒙提塔王國享有的地位,剛才她聽到旁人說話的時候已經(jīng)得知老者的身分。

小丫頭急切的表現(xiàn)令恩萊科有些措手不及,他原本并不打算和部族牽扯在一起。

雖然蒙提塔王國并不存在像掌控者這樣無孔不入的組織,而且蒙提塔人和別國人比起來顯得淳樸真誠得多,不過恩萊科仍舊不想留下太多破綻和疏漏。

更何況現(xiàn)在已經(jīng)證明他的身分并非掩飾得天衣無縫,部族之中至少有四個人已經(jīng)注意到他的不凡。

恩萊科絕對不希望繼續(xù)暴露自己的身分。

想到小丫頭自作主張給他制造的麻煩,恩萊科確實有些頭痛。

也許自己對于這兩個弟子的態(tài)度實在太過寬松了,當(dāng)初克麗絲和喬身為老師的時候,可絕對沒有這樣好說話。

也許應(yīng)該適當(dāng)給這個小丫頭一點懲罰,也許有的時候還是得動用一下系在腰間的那條皮鞭,也許有必要讓她在床上趴上幾天。

當(dāng)然別的旁觀者可以免了,不過小康丹倒是應(yīng)該站在馬鞍邊上仔細看看,因為他同樣也是個小搗蛋鬼。

兩個調(diào)皮搗蛋慣了的小家伙全都有必要長長記性。

恩萊科在心底暗自打定主意。

第五章云中之城

厚重的帳篷被呼嘯的狂風(fēng)擊打得陣陣作響,連帳篷里面也能夠聽到鳴鳴的狂風(fēng)所發(fā)出的咆哮聲。

一場無比猛烈的風(fēng)暴從海邊氣勢洶洶地席卷過來,一路之上它沒有受到絲毫的阻擋。

老族長的計算顯然非常精確,當(dāng)他們來到格蘭特的第二天晚上,風(fēng)暴便席卷了這里。

天色變得陰沉可怕,烏云夾著狂風(fēng)快速盤旋,低低地籠罩著地平線。

聽著那肆虐的呼嘯聲,恩萊科很擔(dān)心帳篷是否能夠支撐得住。

恩萊科不得不在氈毯上描繪了一個魔法陣,以阻止雨水從帳篷底部滲透上來。

他自己倒還不太在乎,但是帳篷之中偏偏有一個病人需要照顧。

那個病人當(dāng)然不是真麗絲,長公主殿下早就駕馭著大地戰(zhàn)車,回到了萬里之遙的索菲恩。

恩萊科頗花費了一番口角,才解釋清楚克麗絲的離去。

他謊稱克麗絲更加習(xí)慣于居住在有墻壁和屋頂、看上去比較結(jié)實的房子里面,因此他在城里將她安頓了下來。

這種謊言原本并不容易被別人相信,幸好部族之中大多是一些腦筋不太靈敏的家伙,另外一些頭腦較好的人又沒有興趣去探聽別人的事情。

恩萊科知道他真正騙不過的只有四個人,不過看族長的神情,他顯然對于克麗絲的離去更多的感覺不是驚訝,而是高興。

至于巴山——這個恩萊科在部族之中交到的最好的朋友,同樣也看出了一絲破綻,不過他和他那位充滿智慧的曾祖父一樣,顯然為某種恩萊科并不知道的原因而暗暗高興。

那個需要照顧的病人正是自作主張的莉拉。

她的自作主張令恩萊科極為煩惱。正因為如此他給予小丫頭一定的懲罰,順便樹立一下自己作為師傅的威望。

令恩萊科感到驚訝的是族長以及那個小丫頭的父親的表現(xiàn),仿佛受到鞭打的并不是他們的骨肉一般。

恩萊科甚至注意到他們倆的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而巴山也同樣如此。

最令恩萊科感到莫名其妙的是莉拉竟然也是如此,她仿佛絲毫都不感到懼怕一般。

動手將小丫頭用皮帶捆綁起來的是她的父親,拿來馬鞍的居然是小康丹——她的弟弟。

看到此情此景恩萊科暗自猜測,想要真正令這兩個小家伙得到教訓(xùn)顯然可能性不大。

因為任憑自己鞭打,那個調(diào)皮搗蛋的小丫頭的臉上始終堆滿了微笑。

每一記鞭打雖然令她顯露出異常痛苦的神情,但是立刻又恢復(fù)了原本的笑容。

小丫頭臉上的笑容令恩萊科頗感氣惱,他決心要讓這笑容消失,要真正樹立起他作為師傅的威嚴。

恩萊科并沒有想到,當(dāng)他如愿以償?shù)刈屝θ菹У臅r候,小丫頭已經(jīng)昏迷了過去。

這樣的懲罰顯然有些過分。

恩萊科現(xiàn)在很后悔讓克麗絲離開,如果克麗絲在這里,她可以輕而易舉的用“生命圣水”將小丫頭迅速治好。

那是他所不具有的能力,而且永遠也無法學(xué)會。

不過這一切并不是最令恩萊科感到煩惱的事情,最令恩萊科煩惱的是按照部族之中的規(guī)矩,給予懲罰的人同時也要負責(zé)照顧受到懲罰的人,直到她的傷勢痊愈。

這是部族的規(guī)矩,同樣也是蒙提塔王國的法律。

這個規(guī)矩是巴山告訴她的,而傍晚時分莉拉的被褥氈毯,便由小丫頭的母親親自抱到了恩萊科的帳篷之中。

她顯然并沒有因為女兒的傷勢而感到憂愁,她的臉上甚至顯露出笑容,充滿慈愛和欣慰。

暴風(fēng)雨將恩萊科和所有人封閉在帳篷之中,它以一種無可比擬的凌厲攻勢從南向北猛地涌上來。

被連根拔起的牧草,被狂風(fēng)卷起的泥土,以及傾瀉而下的雨水,被狂亂的颶風(fēng)席卷著不停地擊打著帳篷,沉悶的回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天空似乎正在上演一部戲劇似的,彌漫著一場憤怒的空氣和水的殊死戰(zhàn),只是這場戰(zhàn)爭之中沒有火的存在。

狂風(fēng)呼嘯,大雨肆虐,在一片隆隆聲中,還可以聽到其他一些凌亂而又嘈雜的聲音。

東西折斷后的清脆的撕裂聲、爆裂聲。

沉重的撞擊聲,物體倒塌時發(fā)出的嘩啦聲。

不過最令恩萊科感到恐懼的是那暴風(fēng)之中的隆隆聲。

那閃電和風(fēng)暴的交鳴,令他仿佛瞬時之間回到了那可怕的魔幻森林。

這一切都來源于他以往那恐怖的經(jīng)歷,來源于他在閃電風(fēng)暴之下承受的磨難。

來源于他對于長公主殿下深深的恐懼。

恩萊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不再害怕克麗絲了,但是轟鳴的雷聲令他明白,他只是在自欺欺人。

對于長公主殿下他仍舊存在著深深的恐懼,只是她待在身邊的時候,這種恐懼被小心翼翼地隱藏了起來。

事實上他從來沒有將克麗絲當(dāng)作是妻子看待,他的小心翼翼清楚地證明了這一切,只不過在此之前他不敢承認而已。

在風(fēng)暴的呼嘯和雷電的轟鳴之下,恩萊科心中在戰(zhàn)栗。

突然他感到有人在輕輕替他擦汗,一條冰涼的毛巾搭在他的臉頰上,令他的心情稍稍感到平靜。

恩萊科側(cè)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莉拉。

她盡力用手臂支撐著身體,微微皺緊的眉頭顯露出,這樣的舉動令她疼得厲害,不過她仍舊要來安慰自己。

一種溫馨的感覺從他的心頭升起,溫馨感仿佛能夠平復(fù)他對于雷電的恐懼。

“我不會告訴別人這件事情,包括我的弟弟!毙⊙绢^輕聲說道:“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恩萊科苦笑著嘆了口氣,顯然他作為師傅的威嚴已經(jīng)徹底消失,小丫頭肯定以為他害怕雷電,不過恩萊科又無法解釋。

難道說他害怕的并不是雷電,而是因為雷電讓他想起當(dāng)初他的妻子對他的可怕懲罰,這種懲罰至今令他膽顫心驚,如果這樣說的話,恐怕他將連最后的尊嚴也蕩然無存。

恩萊科苦笑著搖了搖頭,不過莉拉的溫馨令他感動,他有些后悔給予了這個小丫頭如此大的傷害。

轟鳴聲雖然已然平息,最肆虐、最強勁的鋒芒已然過去,但是風(fēng)暴還遠沒有結(jié)束。

恩萊科聽部族里面的人說過,草原上那可怕的風(fēng)暴往往要持續(xù)一兩個星期,有的時候甚至是一個月之久。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蒙提塔人的生活才充滿了危機。

比起狼群來,風(fēng)暴更是蒙提塔人心中的夢魘。

不過這可怕的風(fēng)暴,同樣也是給蒙提塔草原帶來生機和活力的源泉。

風(fēng)暴雖然帶來毀滅,同樣也帶來豐沛的雨水,牧草才得以生長得如此旺盛。

蒙提塔的大草原并不存在河流,牧草只能夠從雨水之中獲得滋潤。

這是一個矛盾而又無奈的現(xiàn)實。

風(fēng)仍舊那么猛烈,雨仍舊傾盆而下,風(fēng)暴絲毫沒有停息的跡象。

恩萊科只冒雨出去過一次,因為他聽到了呼救的聲音。

一座帳篷沒有頂住肆虐的風(fēng)暴,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里面的人并沒有受到傷害。

部族之中有很多人冒險從他們的帳篷里面走了出來,遇難的人家很快獲得了妥善的安置。

在這件事情中,恩萊科幾乎幫不上任何忙,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生活,這里并不是他以往所知的世界。

在狂風(fēng)和暴雨之中,恩萊科唯一知道的便是這個世界的可怕。

這里充滿了危險。

肆虐的風(fēng)暴將周圍化為一片汪洋,他們的帳篷就漂浮在這片汪洋之上。

狂風(fēng)甚至卷起了一片片水浪,那是真正的水浪,并不是牧草起伏給人帶來的遐想和錯覺。

大片圍籬在風(fēng)雨中傾斜倒塌,幸好這可怕的風(fēng)暴對于狼群也同樣致命,它們才沒有乘虛而入。

遠處遮蓋牛羊的巨大篷蓋坍塌了一角,冒險鉆出帳篷的牧人們,順便將坍塌的部位修補了起來,在風(fēng)雨中,一切都顯得那樣艱難。

看著眼前這一切,恩萊科總算明白,為什么蒙提塔這個年輕的國家能夠如此迅速地繁榮起來。

也許正是因為有這非人力所能夠阻擋的風(fēng)暴存在。

就像那坍塌的帳篷一樣,任何軟弱松動不適合生存下來的物體,都會在肆虐的狂風(fēng)和暴雨之中倒下,能夠存活下來的全都是最堅強最有毅力的精英。

就像這毀滅一切的風(fēng)暴給蒙提塔帶來毀滅的同時,也帶來了無限的生機一樣,它給蒙提塔人帶來災(zāi)難的同時,也鍛煉了草原子民那不屈不撓的精神和意志。

風(fēng)暴隔絕了一切,同樣也隔絕了令他期待已久的客人的到訪,不過最令恩萊科感到煩惱和困惑的并不是這件事情,而是他得照料莉拉這個小丫頭。

恩萊科并非從來沒有照料過別人,當(dāng)初在家鄉(xiāng)的時候,他整天照料維克多——這位當(dāng)年的魔法皇帝。

但是他卻從來沒有照料過一個女孩,一個因為傷勢而行動不便的女孩。

最令他感到尷尬和困惑的是,那個女孩受傷的部位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太不方便了。

但是日常的敷藥和清洗又是在所難免的事情,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更麻煩更令他尷尬的事情需要他的幫助。

在此之前,恩萊科一直將莉拉當(dāng)作一個還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但是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小丫頭并沒有他原本想像中的那樣幼小。

恩萊科更想起巴山曾經(jīng)說過,過完生日之后這個小丫頭便可以嫁人了。

草原的生活令女孩異常早熟,十四歲的她們已經(jīng)不能夠當(dāng)作是女孩來看待。

正當(dāng)恩萊科為此而感到異常頭痛的時候,他期待已久的客人終于到訪。

甚至連恩萊科也感到驚訝,有人會在如此猛烈的風(fēng)暴之中來拜訪他,不過當(dāng)他看到停在帳篷外邊的大車,他總算明白那位客人為什么能夠做到這一點。

那是一輛裝著六個寬大輪子的大車,輪子的外圈包裹著厚厚的一層鐵,大車的底部極為低矮,看那厚實的樣子顯然同樣也是用鐵鑄造而成的。

整輛大車就仿佛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巨大盒子,連前面拖車的牛也被封閉在盒子里面,只露出粗壯的蹄子。

恩萊科被畢恭畢敬地邀請上了大車,不過令他感到困惑和尷尬的是那位客人吩咐侍從將莉拉這個小丫頭也搬上了大車。

小丫頭皺緊眉頭,顯然這樣的搬動令她痛苦萬分,不過痛苦的神情顯然掩飾不住她興奮而又甜美的笑容。

沉重的鐵門砰然關(guān)上之后,封閉的大車就仿佛是一輛押運重刑犯人的囚車,不過恩萊科很清楚在這肆虐的風(fēng)暴之中,只有這種看上去又粗又笨的東西才能夠自由行動。

躲在大車之中昏天黑地,時間仿佛同樣停滯了一般。

過了好久,恩萊科才感覺到大車所行駛的地面已經(jīng)不再是泥土。

鐵輪子輾壓石板發(fā)出陣陣嘈雜而又刺耳的聲音。

又過了好一會兒,車門才重新打開。

車門外站立著那位恩萊科曾經(jīng)見過的老者。

“來自遠方的朋友,歡迎您的到來,如果不是這場風(fēng)暴來得那么不湊巧,我原本打算前幾天便邀請您到這里來。”那位老者滿面堆笑地說道。

一陣客套寒喧過后,恩萊科跟著老者往上層走去,至于莉拉則交給侍從們安置,云中之城早已經(jīng)為新來的大師,準(zhǔn)備好了干凈整潔的房間。

一路走來,恩萊科感到相當(dāng)驚訝,整座云中之城除了暴露在外面的那仿佛螺旋形的街道,在城里面居然還建造著一條四通八達的內(nèi)部通道。

老者顯然看出了恩萊科那無比驚訝的神情,他笑了笑說道:“勒克累斯先生,您可能從來沒有見過像云中之城這樣奇特的布局吧,春秋兩季頻繁的風(fēng)暴令我們不得不將城市建造成這個樣子。

“您已經(jīng)領(lǐng)略過風(fēng)暴的可怕,當(dāng)風(fēng)暴最猛烈的時候,即便擁有那輛全部用鐵包裹的大車也寸步難行,風(fēng)暴不但帶來了肆虐的狂風(fēng)和暴雨,還帶來了可怕的閃電!

恩萊科連連點頭,身為魔法師的他自然明白老者的意思。

這座建造在室內(nèi)的通道,同樣也是螺旋型上升,四周布滿了岔道通向別的所在,通道兩邊點著昏黃的油燈,腳步聲在通道之中回蕩,顯得特別清晰響亮。

恩萊科相信這是他所見過最為繁忙的一條封閉的通道,這里比起維德斯克那繁忙的商業(yè)街,或者通往旭日城的那諸多橋梁毫不遜色,到處是人流穿梭,摩肩接踵的景象。

令恩萊科感到驚訝的是,每一個看到老者的人都畢恭畢敬地向他鞠躬行禮,看行人們的神情和模樣,這位老者顯然不像他自己介紹的那樣,僅僅是個退休的書吏。

“您在這里好像很有威望。”恩萊科試探著問道。

“稱不上有什么威望,我只不過喜歡四處走走,順便挖掘些能夠?qū)γ商崴兴鶐椭娜,這里的很多人都認識我,他們中的一些人就是我推薦的。”老者笑著說道,他的神情顯得極為淡然。

“那么您的地位一定很高!倍魅R科再一次問道。

“勒克累斯先生,這個問題并不容易回答,您如果在蒙提塔待的時間久了便會發(fā)現(xiàn),在這里每一個人對于地位的高低,有著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看法!崩险哒f道。

“您能夠說得詳細一些嗎?我對于蒙提塔王國并不是十分了解,我原本并沒有想到會來到這里,我在維德斯克待了半年,原本打算回萊丁,但是突然間傳來卡敖奇王國即將和萊丁王國開戰(zhàn)的消息,我只得四處躲藏以逃避卡敖奇人的搜查。

“最終一位好心的商人收留了我,他將我?guī)У搅嗣商崴倪吘,我在這個國家四處旅行,根本就沒有特定的方向,蒙提塔又沒有哪個港口能夠?qū)⑽逸d往萊丁,看來我不得不在這里待上一段時間,如果對于這個國家有所了解的話,對我將非常具有幫助!倍魅R科將早已經(jīng)編造好的謊話說了出來。

現(xiàn)在的他早已經(jīng)沒有了以往對于欺騙的猶豫和反感,單單這一點,就足以令遠方的莫斯特感到無比的振奮和高興,能夠?qū)⒁粋像圣賢那樣討厭的家伙教導(dǎo)成這樣,這絕對是它極大的勝利。

老者顯然沒有懷疑恩萊科所說的一切,因為這一切是那樣合情合理,事實上自從卡敖奇和萊丁之間的緊張情勢加重之后,接連不斷有萊丁人從卡敖奇逃來蒙提塔,這些人中頗有不少擁有特殊才能的人物。

老者微微地點了點頭說道:“來自遠方的朋友,您也許比其他國家的人更容易理解我們蒙提塔,因為蒙提塔和您的祖國萊丁一樣,都是由無數(shù)獨立的個體聯(lián)盟在一起所構(gòu)成的國家,只不過對于萊丁來說,那些個體是人口至少有數(shù)十萬的郡省,而對于我們蒙提塔來說,可能僅僅是一個只有幾十人的小部族!

“正因為如此,所請的地位只不過是一個相對性的概念,對于部族之中的每一個人來說,地位最高的無疑是部族的族長,他的地位絕對超越國王,因為除非部族的族長觸犯了蒙提塔的法律,要不然沒有人能夠干涉他對于部族所作出的決定,即便國王也不能夠!

突然間老者停頓了一下,他想了想繼續(xù)說道:“當(dāng)然也有例外,有一個人的命令對于那些部族來說同樣有效,那便是我們的桑特。桑特是蒙提塔王國所有的部族和人民公認的地位最高的人物,她的命令是超越一切的存在,除非那位傳說中再一次降臨在草原之上的圣者荷里,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桑特的地位是最高的,至少目前如此!

恩萊科有些被搞糊涂了,他問道:“你們的桑特不是王后陛下嗎?在蒙提塔王國,女人不是全得聽從丈夫的命令和安排嗎?”

老者笑著說道:“我能夠體會您的困惑,事實上這個問題同樣也曾經(jīng)困惑過大多數(shù)蒙提塔人,幸好我們的國王和王后將這件事情處置得相當(dāng)妥當(dāng),時間一久大家也就習(xí)以為常了!

“我們睿智的王后巧妙而又成功地將桑特和她身為王后的身分剝離了開來,她以妻子的身分服侍國王,生兒育女,令家族繁衍昌盛,以第一妻子的身分管理著龐大的家庭,她的品行無可挑剔,同樣和蒙提塔的傳統(tǒng)絲毫沒有違背。

“另一方面她又借助桑特的地位和權(quán)威,令自己的丈夫坐上國王的寶座,并且令所有人對他充滿尊敬,當(dāng)然這里面同樣有一部分是國王自己的品行和努力的結(jié)果!

“王后從來沒有當(dāng)眾發(fā)號施令,她從來沒有公開動用過桑特的權(quán)力和威嚴,即便那些必須由她作出決定的事情,她也總是以私下見面和秘密交談這樣的方式,不露痕跡地動用她那身為桑特的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但是這一切并不會為蒙提塔的部族子民所知,在眾人的眼中解決一切的永遠都只是國王陛下!

聽到老者這番解釋,恩萊科暗自點頭,他總算有些明白國王和王后之間的關(guān)系了,現(xiàn)在想來這一點都不復(fù)雜。

不過恩萊科仍舊對一件事情覺得相當(dāng)奇怪。他忍不住問道:“你們的國王擁有很多妻子嗎?王后居然能夠容忍這件事情!

老者再一次微微笑了一笑,對于恩萊科的想法,他自然能夠理解,“來自遠方的朋友,您不是一個蒙提塔人,并不知道對于蒙提塔人來說,家族的昌盛遠遠超越一切。王后只生育了兩個孩子,而且她所擁有的強大力量仿佛抑止了她的生育能力一樣,此后她再也沒有為國王生下一個孩子。

“即便王后陛下對此也無能為力,她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國王的其他妻子身上,對于我們蒙提塔人來說,不管是哪個母親生下的孩子,都是所有母親的孩子。因為妻子們一嫁給她們的丈夫,她們便屬于這個家庭,她們的一切都只和自己的丈夫有關(guān),外界的一切都和她們再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無論是她們的父母和親族,還是她們生育的骨肉,對于她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恩萊科感到非常不可思議,他忍不住又問道:“難道妻子們對于親身骨肉沒有絲毫的偏心?難道王后陛下從來沒有給予她的兩個孩子更多的關(guān)懷?據(jù)我所知,她所生育的長子要遠比其他我所不知道的王子,更加聲望崇高!

老者點了點頭說道:“事實確實如此,不過這另有原因,王后畢竟不同于其他女人,她是至高無上的桑特,而且是擁有強大而又神秘力量的魔法師,她擁有足夠的力量幫助她的孩子,這是其他女人所做不到的事情。”

老者停頓了一下,緩緩說道:“不過王后從來沒有那樣做,達克王子確實聲望隆重,但那完全是因為他身上擁有王后那高貴而又優(yōu)秀的血脈,而且他的努力和聰慧眾所周知。達克王子并沒有繼承他的親生母親所擁有的那強大而又神秘的力量,他無法成為一個魔法師,曾經(jīng)令我們中的很多人深感遺憾。”

“不過達克用他的努力和聰慧在武技方面闖出了一番天地,從來沒有人認為王后陛下在這方面給予了親生骨肉特別的指點,王后陛下并不擅長武技,她和大多數(shù)蒙提塔女孩一樣,頂多能夠射一手好箭,懂得一些基礎(chǔ)的戰(zhàn)斗技巧!

“王后所擁有的特殊能力,倒是為她的親生女兒所繼承,那個孩子擁有令人驚嘆的天賦,但是她偏偏固執(zhí)地選擇侍奉神靈,她所擁有的主祭身分或許和她身為桑特之女的特殊身分有關(guān),不過在我看來,蒙提塔王國再也找不出比那個孩子更為虔誠、更為仁慈的人。”

恩萊科突然間想到族長那龐大得曾經(jīng)嚇了他一跳的家族,輕聲問道:“你們的國王陛下到底有多少孩子?他難道不擔(dān)心自己的孩子將來因為爭權(quán)奪利,而導(dǎo)致蒙提塔分崩離析嗎?”

“我親愛的朋友,正如您所說的那樣,您對于蒙提塔毫無了解,蒙提塔未來的國王如果不出現(xiàn)意外的話,應(yīng)該是達克王子繼承,不過這并不是因為達克王子是當(dāng)今國王的兒子,而是因為他的威望和品德足以令蒙提塔人擁戴他!

“蒙提塔的國王是被推選出來的,就像當(dāng)今的國王,他原本僅僅是一個法官,他之所以能夠成為國王,并不是因為現(xiàn)在的王后是當(dāng)年的公主,上一代國王是他的岳父,而是因為他的公正無私和不畏懼任何艱險,哪怕是面對草原上四處出沒的狼群和可怕的風(fēng)暴,哪怕是孤身處在一個被兇殘和野蠻所控制的部族之中,他從來沒有違背過他第一天成為法官時所發(fā)下的誓言!

“因此您的擔(dān)心根本就不成問題,我們的國王雖然擁有七個兒子五個女兒,不過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能夠依靠父親的地位,輕易獲取國王的寶座。他們即便想要登上王位也得令蒙提塔人能夠接受他們,也得盡力為蒙提塔王國做出非凡貢獻,而且他們的競爭對手除了他們自己兄弟之外,還有王國之中其他的、擁有才能和獲得推崇具有威望的人。他們的王子身分在競爭之中與其說是一種優(yōu)勢,還不如說是一種負擔(dān),因為他們不可避免的被眾人同他們的父親進行比較。”

“一般來說,能夠坐在國王寶座之上的人,身上都擁有非常出眾的能力,想要超越他們畢竟有些困難,您應(yīng)該能夠想像這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正因為如此,在蒙提塔王國很少發(fā)生兒子繼承父親王位的事情,僅僅只有兩個特例,而那兩位國王在蒙提塔王國的歷史上也是屈指可數(shù)的優(yōu)秀國王。”

“所以對于蒙提塔人來說,倒是很希望能夠看到某位王子得以繼承王位,因為那將是一位超凡出眾、出類拔萃的國王,達克王子確實很有希望,至少我和我所知的大多數(shù)人是這樣認為的!

聽到這句話,恩萊科發(fā)自肺腑地感嘆道:“如此看來,蒙提塔是我所見過最充滿乎等,最和諧的國度,怪不得這個國家能夠如此興旺繁榮!

令恩萊科感到詫異的是,老者居然并沒有顯露出笑容,只見他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蒙提塔并非您所想像的那樣美好,您所說充滿平等和和諧的世界,恐怕指的是天堂,蒙提塔并非天堂,這里的等級森嚴恐怕還遠在你的預(yù)料之外,因為草原上實在有太多危機存在,需要有一個人能夠做出正確的決定,草原上瞬息萬變的形勢不允許通過商量的方法,獲得能夠令大多數(shù)人接受的答案,一個強有力的領(lǐng)導(dǎo)者,無論對于蒙提塔還是對于每一個部族都是必須的!

“蒙提塔稀薄的財富供養(yǎng)不起太多不從事放牧的人,而那些才華出眾擁有特殊能力的人,無論在何方都是最為珍貴的財富,正是因為如此,蒙提塔不得不將所有人分成好幾個等級,不同的等級享有不同的權(quán)力,并且得到相應(yīng)的享受!

“但是這個世界上并沒有絕對的公正存在,我的孩子一出生便能夠生活在云中之城,他們在繦褓之中便受到別人的供養(yǎng),他們長大了之后能夠獲得最好的教育,他們一旦取得一些成功,便會受到承認并且得到重用。即便他們中最沒有作為的人,也能夠憑藉對于文字的掌握,找到一個清閑的工作,平平安安地活到七十歲,或者更長。”

“而一個草原部族的孩子顯然沒有這樣幸運,他們八歲開始就得跟著兄弟放牧牛羊,十二歲之后得整天騎在馬上,在部族隊伍最邊緣的位置探路放哨,這是最為危險的工作,草原上不但有狼群和猛獸,還有看不見的沼澤和泥潭,那都是能夠輕而易舉吞噬人命的危險所在,而風(fēng)暴或者冰雹襲來的時候,他們更是最沒有希望躲過災(zāi)難的一群人,到了十五歲他們成家之后,家庭的沉重負擔(dān)便落在了他們的肩膀上,他必須努力工作以賺取更多的財富,這完全是為了他的妻子和即將出生的孩子。”

“他們往往活不到五十歲,各種災(zāi)難會提早奪走他們的生命,即便幸運總是伴隨著他們,他們也仍舊很難躲過疾病纏身的下場,在大草原上疾病就代表著死亡。部族信仰的妖魔和本教崇拜的神明對于疾病,并沒有什么有效的抑止之法,而諸神的信徒——神圣的牧師在蒙提塔的數(shù)量是如此之少,以至于他們連格蘭特城都照顧不過來!

老者長嘆了一口氣,說道:“也許蒙提塔和別的地方比起來,較為美好的地方便是,這里的每一個人都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令自己受到眾人的承認。”

“只要對于蒙提塔有所貢獻,蒙提塔人甚至?xí)䦟⑺粕蠂醯膶氉话傥迨嗄暌郧,曾?jīng)有一位您的同胞登上了國王的寶座,他是位受人尊敬和敬仰的學(xué)者,他不但是個高明的建筑師和設(shè)計師,更是一位偉大的發(fā)明家!

“您現(xiàn)在所看到的這座城市,便是根據(jù)他所留下的宏偉藍圖建造而成的奇跡,而您曾經(jīng)使用過的帳篷以及到達這里的大車,無不是這位偉大國王的心血結(jié)晶,他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令所有蒙提塔人擁有了更能夠和可怕的風(fēng)暴頑強斗爭的能力,他受到了少有的擁戴和尊崇,不僅被推上了國王的寶座,更被冠以桑特的稱號。

“只可惜,正當(dāng)那位偉大的國王帶領(lǐng)著蒙提塔人變得越來越繁榮富強時,他突然間為別人所暗殺,所有人都猜測那是卡敖奇人在幕后布置了這場卑鄙的謀殺,但是國王的遺言令這場謀殺變得撲朔迷離。”

這是恩萊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情,他對于這個充滿神奇的國度越來越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問道:“為什么?難道那位偉大的國王留下了什么線索,難道他知道誰布下了這個殺局?”

老者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沒有人知道答案,而且時間已經(jīng)過去太為久遠,真正的內(nèi)幕已經(jīng)無從推測,唯一所知的,只有那位偉大的國王倒在最心愛的妻子的懷中所說的一番令人難以理解的話——”居然連蒙提塔草原的風(fēng)暴,也無法阻止迷霧彌漫到這里。為什么同一血脈的子孫總是要迫害和殺戮兄弟姐妹?為什么我們每一個人都在尋求安寧和平靜,但是總是在破壞另外一個人尋求安寧的努力,這難道是因為那個詛咒?但是我從來沒有違背過那個詛咒啊,或者這根本就是我們的命運?我們命中注定不得安寧。“

不知道為什么,恩萊科聽到老者一提起詛咒,便感到心驚肉跳。

自從他和那頭妖相遇,并且看到妖從懸崖之上跳落下去,看到那被折斷的竹子穿透的尸體,恩萊科對于詛咒和與詛咒有關(guān)的一切事情變得異常敏感。

兩個人正說得起勁,突然間通道之中的光線變得明亮了起來。

恩萊科這才發(fā)現(xiàn)在不知不覺之中他們已經(jīng)進入了另外一個所在。

通道仍舊是同樣的通道,只是頂部和左右兩邊增添了精美的壁畫和浮雕,地上鋪設(shè)著拼花的瓷磚。

頂部吊掛著巨大的燈盤,正中央的位置柔和的光芒給通道帶來了明亮,恩萊科看了一眼那柔和的光芒便知道,那是太陽的光輝,通道頂部想必架設(shè)著某種裝置,將太陽的光輝收集并且照射到了這里。

行走在這里的人顯然稀少了很多,而且大多數(shù)是神情安詳、舉止端莊沉穩(wěn)的神職人員和身形矯健、肌肉發(fā)達、兩眼炯炯有神的高強武者。

偶爾可以看到一兩個顯然不屬于這里的人物,他們的身邊全都有一位帶領(lǐng)者。

“我剛才說過,蒙提塔并非您所認為的天堂,這里有著森嚴的等級,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所體會,這里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是無法進入的所在,當(dāng)然對于您來說,則沒有這樣的限制,您是我們最為尊貴的客人。”老者說道。

“這里應(yīng)該便是云中之城的上層吧,什么身分的人能夠到達和居住在這里?”恩萊科問道。

“確實如您所說的那樣,這里是上層,無論是從高度上還是從地位上說來都是如此,居住在這里的是長老和他們的妻子,以及八歲以下的子女,這里還有些房子是為侍從們準(zhǔn)備的,不過他們真正的家在下面,那里有他們的妻子和孩子。”

老者說道:“至于能夠到達這里,任何人只要有長老陪伴都可以到達這里,不過擁有賢士以上身分的人能夠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在這里自由行動。”

“您剛才說八歲以下的子女,難道到了年紀,原本居住在這里的孩子就要被迫離開父母身邊?”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

“在云中之城,八歲以上的孩子必須到學(xué)校去上課,除了學(xué)習(xí)閱讀和書寫,男孩們必須學(xué)會如何作戰(zhàn),蒙提塔雖然能夠用它的熱忱,令像您這樣杰出的工匠來到這里,但是我們的國家仍舊必須由我們自己來守護。

“云中之城的男孩子可以什么都不會,但是他必須是個優(yōu)秀的戰(zhàn)士,他必須能夠守護這個國家,如果連這個都無法做到,除非他在別的方面擁有出眾的才華,要不然他將會遭到放逐。

“至于女孩子們,她們必須學(xué)習(xí)傳統(tǒng),必須學(xué)會如何支撐家庭,學(xué)會如何令家庭得以繁衍昌盛,她們的學(xué)業(yè)一點不比男孩子輕松,因為她們職責(zé)重大,擔(dān)負著令家族繁榮昌盛的使命!

“你們的子女什么時候能夠回到你們的身邊?”恩萊科問道。

“他們?nèi)绻胍酵覀儯S時可以讓侍從傳遞消息過來,我很樂意將他們接回家中團聚幾天,如果他們想要住在我們身邊,那么他們就得努力令所有人承認他們的價值。

“用品行和努力工作令眾人接受他們,并且推選他們擔(dān)任長老,蒙提塔每年都有這樣的機會,另外一條路則要看各人的天賦,他們可以刻苦鍛煉自己的武技,成為一個高強的武者,他們將會受到最為隆重的邀請回到這里。

“當(dāng)然更加光明的道路便是成為牧師和魔法師,成為牧師除了虔誠的信仰之外,對于神圣魔法的掌握也必不可少,并不是每一個牧師都能夠做到這一點,因此大多數(shù)牧師都在下層和平民中間宣傳教義。至于魔法師則沒有這個限制,任何一個擁有潛質(zhì)被魔法師看中的孩子都將有幸住在這里,在三年之中他如果能夠證明自己擁有成為魔法師的資歷,他便能夠成為這里的一員。

“正因為如此,那些天才并不曾真正住在下面,他們只需要和同齡人待上一個月,便可以回到這里,第一王子和第一公主便是最好的證明,八歲那年第一王子已經(jīng)在接受高級武技訓(xùn)練,雖然他的力量還不足以讓他和真正的戰(zhàn)士相抗衡,不過他對于武技的領(lǐng)悟已經(jīng)令這里大多數(shù)人難以成為他的老師,能夠指點他的只有那幾位長老!

說到這里,老者突然間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很可惜,不久之后連那些長老也無法對他有所幫助,令人遺憾的是蒙提塔王國并沒有足以指點他的圣騎士存在,其后的歲月,第一王子只能夠依靠自己的摸索來提高實力,而出于前車之鑒,云中之城的長老們對于他看守得極為嚴密,絕對不允許他像他母親當(dāng)年所做的那樣突然間離家出走。”

“現(xiàn)在我們這些老家伙所能夠做的,便是祝福他能夠從棄劍之石上獲得領(lǐng)悟,不過五百年來有多少人曾經(jīng)努力嘗試過,但是沒有一個人得以成功!

“棄劍之石?”恩萊科問道,他的好奇心突然間升了上來。

“蒙提塔除了圣者荷里之外,偉大的托木爾是最受人敬里和推崇的英雄,他晚年生活在寂寞和孤獨之中,他的寂寞來自于沒有對手,他的孤獨是因為除了武技,他對于任何事情都毫不關(guān)心。

“傳說之中他最后折斷了那把伴隨他爭戰(zhàn)半生的長刀,拋棄了另外一把令他戰(zhàn)勝真正強敵的、擁有魔力的短刀,拋棄了所有這一切之后,他四處游蕩,兩年之后他在一塊大石之上留下了一篇難以理解的心得,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人知道他去往何方,更沒有人知道他最終埋骨何處,大石上所記載的是他畢生對于武技的領(lǐng)悟,幾百年來有無數(shù)絕頂武者在這塊大石面前冥思苦想,但是沒有一個人從中有所收獲!

“我能夠看一看那塊充滿傳奇的巨石嗎?”恩萊科急切地說道,擁有那位武者技藝的他,自然想要對于那位最強的武者有進一步的了解。

“可以,那塊巨石對于任何人都開放,曾經(jīng)在巨石面前冥思苦想的并不僅僅只有蒙提塔人!崩险呶⑿χf道。

正當(dāng)恩萊科心情興奮并且躍躍欲試的時候,突然間前面?zhèn)鱽硪魳泛蜌g笑的聲音。

不遠處有一道廊檐,外面是傾盆大雨。

廊檐的盡頭是一座宮殿,宮殿顯然是用原來的山巖雕琢而成的,因此看不出任何絲縫隙。

雪白的墻壁,雪白的屋頂,雪白的柱子旁邊安放著雪白的離塑。

蒙提塔的雕塑粗獷渾厚,有一種草原人獨有的氣魄。

正中央的位置聳立著兩頭狼的雕塑,它們親熱地交叉著脖頸依偎在一起。

蒙提塔人對于這種可怕的野獸充滿了痛恨,卻偏偏又對它們充滿了崇敬,恩萊科很清楚每一個蒙提塔人,都希望自己的部族能夠像這些狼群那樣興旺昌盛,希望自己的子孫像狼一樣,在可怕的災(zāi)難面前不會被徹底打倒。

音樂和歡笑是從宮殿之中傳出來的,恩萊科跟在老者身后朝著宮殿走去。

對于見識過各國風(fēng)情的恩萊科來說,這座宮殿算不上奢華。

羊毛和駝絨的毯子鋪在地面上,放置在面前的白漆桌子樸實而又結(jié)實。

正中央的位置,一位年輕人正揮舞著彎刀輕盈劈砍著,他的武技伴隨著侍從們吹奏的樂曲,顯得無比美妙。

在恩萊科看來他的武技迅疾犀利,那柄按照暗紅淚珠的尺寸打制的彎刀,顯然非常適合于他。

恩萊科并不清楚那把彎刀是怎么到了這個年輕人手中。

不過他猜測那把彎刀應(yīng)該是自己送給莉拉的禮物,因為前兩天他和莉拉談起那兩柄彎刀的時候,小丫頭的臉上顯露出微微的悲傷。

恩萊科完全能夠想像那位老族長對兩把彎刀的處置方法。

希望部族繁榮昌盛的他,肯定愿意用其中的一把換取部族的地位和榮耀。

而另外一把肯定會成為部族世代相傳的寶物,因為那是為托木爾的傳人打造的兵器,小康丹將成為它的主人。

看著年輕人輕盈的刀勢,恩萊科暗自猜想自己能夠在幾招之中將他打倒。

看得出他的功夫底子極為深厚,步伐雖然輕盈卻又很扎實,出手飄逸卻不顯得輕浮。

不過恩萊科同樣也一眼看出了刀法之中致命的弱點,那個年輕人的刀法過于追求實用,以至于缺少了變化。

這不由得令恩萊科想起了他曾經(jīng)見過和遭遇過的那些絕強武者。

除了對于喬,因為當(dāng)時自己的水準(zhǔn)實在太差,而且那頭老狐貍極為擅長隱藏自己,以至于根本就摸不清底細之外,對于其他人的武技,恩萊科多少有些了解。

雖然每一個人都會偏重于武技中的某一方面。

海格埃洛和羅塞維爾更加注重于力量和速度。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的技巧也同樣無可挑剔,而且海格埃洛還擁有“月影之虛”那樣技巧高超的武技。

米琳達和戈爾斯羅,以及海盜王羅賽姆,都是速度技巧型的高手,不過他們的力量相對于常人來說仍舊不可抵擋。

武技之中一旦有所偏頗,除非擁有特殊的技巧和與眾不同的武器,要不然必敗無疑。

其中最好的例證莫過于冰雪劍士卡麗恩,她的劍技缺乏力量,速度也有些遜色,不過憑借著一身魔法裝備,她的實力足以和次一級的武者一較高低。

而眼前這位年輕武者顯然并不具備這樣的條件,恩萊科猜測自己如果和他交手,一百回合之內(nèi)應(yīng)該能夠?qū)⑺麚魯 ?p>如果換成卡麗恩和他交手,這位年輕武者穩(wěn)扎穩(wěn)打的話,至少能夠支撐到千招以上。

“這把彎刀簡直太棒了,它簡直就是臂膀的延伸,我可以像撥動手指一樣運用這把彎刀。”那位武者一邊發(fā)出興奮的歡笑,一邊說道。

剛才所聽到的歡笑聲顯然來自于他。

“只可惜這不是一柄魔法兵器!迸赃呉晃婚L者嘆了口氣,說道。

“用不著為此而感到遺憾,我已經(jīng)將打造這把彎刀的大師,請到了這里來。”恩萊科身邊的老者,提高了嗓門說道。

這下子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到來。

每一個人都畢恭畢敬地站了起來,那位正在表演武技的年輕武者也停了下來,他臉上的興奮之色顯得更為濃郁。

不過令恩萊科最為注意的,是原本坐在正中央位置靠在錦塌上面的國王陛下,也一起站了起來。

恩萊科并不認為,自己一個小小的無名之輩值得國王陛下如此以禮相待,哪怕再禮賢下上的君王也不至于如此謙遜。

如果不是這位老者擁有超乎他原本所預(yù)料的崇高地位,便是自己的身分已經(jīng)為國王陛下所獲知。

“真是辛苦您了,這樣的天氣還麻煩您親自跑了一趟。”國王畢恭畢敬地說道。

對于老者的身分,恩萊科感到越來越奇怪。

這位老者到底是什么身分,能夠令國王陛下以“您”來尊稱。

不過另外一件讓恩萊科感到驚訝的事情是,他絕對想像不到蒙提塔的國王,受人尊敬的大法官,居然是這么一番模樣。

他身上的長袍算不上何等華貴,也沒有精美的裝飾和優(yōu)雅的花邊,除丫頭上戴著王冠,沒有什么地方能夠證明他是一位國王。

他的臉也算不上英俊,方方的下巴,深凹的眼窩,顴骨很高,鼻梁卻不太挺,臉上皺紋交錯,布滿了風(fēng)霜的痕跡。

看他的樣子即便說他是個老頭,也絕對不過分。

恩萊科很難想像,當(dāng)年的大魔導(dǎo)士希茜莉亞怎么會看中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那位唯一的女性大魔導(dǎo)士,不過傳聞之中,希茜莉亞是一位迷人而充滿了女性魅力的大美女。

雖然心中有一連串疑問,不過恩萊科的心情總算平靜了下來。

他的身分暫時還沒有什么問題,現(xiàn)在他所需要做的便是安頓下來,并且找到那個圣杯,這對于他來說,簡直輕而易舉,因為他已經(jīng)感覺到在附近某一個地方,存在著一股強大而又充滿神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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