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不但全篇寫情,而且寫得非常真,非常深,歷來被稱為“至情”之文。作者從自己的不幸身世,說到同十二郎的情誼,說到十二郎之死和善后事宜,不加修飾,不作渲染,完全從肺腑中流出,全都是骨肉至情的真實流露。開頭的“少孤”“兄歿”“吾與汝俱幼”,看去似乎很平淡,卻飽含著作者的無限辛酸和眼淚,寫得很沉痛。嫂嫂的慘不忍聞的話和“撫汝指吾”的慈愛而又凄楚的神情,對自己離家謀生的深沉悔恨,得知十二郎死訊后的悲痛心情,也無不情真語真,悲酸無限。我們還可看到,作者抒寫時非常坦率,想到什么就寫什么,心里怎么想,筆下就怎么寫,沒有絲毫隱避,一任感情自然傾瀉。例如寫自己離家的目的,明白地說是以“求斗升之祿”,要是別人,恐怕就不會這樣直截了當(dāng),很可能不是閉口不說,就是另外安上一個什么冠冕堂皇的名目。想到二人之子,說:“少而強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耶?”按照舊時的忌諱,這樣的話是不吉利的,由此正可看出作者此時悲痛至極,因而什么也不顧忌了。末尾將十二郎之死完全歸罪于自己,說自己“行負神明”“不孝不慈”,更是披肝瀝膽的慟哭長號。清代葉燮論詩文,有重“膽”之說:“無膽則筆墨畏縮”,“欲言而不能言,或能言而不敢言”(《原詩》)。韓愈此文,正稱得上有膽,他既敢打破祭文的傳統(tǒng)形式,又敢無話不說,所以才寫出這篇千古傳頌之作。
不僅如此,我們細讀全文,還可看到作者感情的起伏變化。篇中用“嗚呼”“嗚呼哀哉”這兩個悲嘆詞,來表現(xiàn)這種變化情態(tài),凡是用這種詞的地方,都表示感情變得更加強烈。從第一個“嗚呼”開始,可以看到,作者由含著眼淚的深沉傾訴,進而嗚咽抽泣,進而淚流滿面,至“汝之子始十歲”一段之末,連用兩個“嗚呼哀哉”,已經(jīng)是號啕痛哭,感情發(fā)展到一個高潮。從“嗚呼!汝病吾不知時”至“‘彼蒼者天’,‘曷其有極’”,這個長句,聲調(diào)急促,一氣貫注,一句緊接一句,一字緊接一字,中間不能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