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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五代史 東漢世家第十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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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世家第十

劉旻,漢高祖母弟也。初名崇,為人美須髯,目重瞳子。少無賴,嗜酒好博,嘗黥為卒。高祖事晉為河?xùn)|節(jié)度使,以旻為都指揮使。高祖即帝位,以為太原尹、北京留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隱帝時,累加中書令。

隱帝少,政在大臣,周太祖為樞密使,新討三叛,立大功,而與旻素有隙,旻頗不自安,謂判官鄭珙曰:“主上幼弱,政在權(quán)臣,而吾與郭公不葉,時事如何?”珙曰:“漢政將亂矣!晉陽兵雄天下,而地形險固,十州征賦足以自給。公為宗室,不以此時為計,后必為人所制!睍F曰:“子言,乃吾意也!蹦肆T上供征賦,收豪杰,籍丁民以益兵。三年,周太祖起魏,隱帝遇弒,旻乃謀舉兵。

周太祖之自魏入也,反狀已白,而漢大臣不即推尊之,故未敢即立,乃白漢太后,立旻子赟為漢嗣,遣宰相馮道迎赟于徐州。當(dāng)是時,人皆知太祖之非實意也,旻獨喜曰:“吾兒為帝矣,何患!”乃罷兵,遣人至京師。周太祖少賤,黥其頸上為飛雀,世謂之郭雀兒。太祖見旻使者,具道所以立赟之意,因自指其頸以示使者曰:“自古豈有雕青天子?幸公無以我為疑!睍F喜,益信以為然。太原少尹李驤曰:“郭公舉兵犯順,其勢不能為漢臣,必不為劉氏立后!币騽駮F以兵下太行,控孟津以俟變,庶幾赟得立,赟立而罷兵可也。旻大罵曰:“驤腐儒,欲離間我父子!”命左右牽出斬之。驤臨刑嘆曰:“吾為愚人畫計,死誠宜矣!然吾妻病,不可獨存,愿與之俱死!睍F聞之,即并戮其妻于市,以其事白漢,以明無他。已而周太祖果代漢,降封赟湘陰公。旻遣牙將李鋋奉書周太祖,求赟歸太原,而赟已死。旻慟哭,為李驤立祠,歲時祠之。

乃以周廣順元年正月戊寅即皇帝位于太原,以子承鈞為太原尹,判官鄭珙、趙華為宰相,都押衙陳光裕為宣徽使,遣通事舍人李鋋間行使于契丹。契丹永康王兀欲與旻約為父子之國,旻乃遣宰相鄭珙致書兀欲,稱侄皇帝,以叔父事之而已。兀欲遣燕王述軋、政事令高勛以冊尊旻為大漢神武皇帝,并冊旻妻為皇后。兀欲性豪俊,漢使者至,輒以酒肉困之,珙素有疾,兀欲強之飲,一夕而以醉卒。然兀欲聞旻自立,頗幸中國多故,乃遣其貴臣述軋、高勛以自愛黃騮、九龍十二稻玉帶報聘。

已而兀欲為述軋所弒,述律代立。旻遣樞密直學(xué)士王得中聘于述律,求兵以攻周。述律遣蕭禹厥率兵五萬助旻。旻出陰地攻晉州,為王峻所敗。是歲大寒,旻軍凍餒,亡失過半。明年,又攻府州,為折德扆所敗,德扆因取岢嵐軍。

周太祖崩,旻聞之喜,遣使乞兵于契丹。契丹遣楊袞將鐵馬萬騎及奚諸部兵五六萬人號稱十萬以助旻。旻以張元徽為先鋒,自將騎兵三萬攻潞州。潞州李筠遣穆令鈞以步騎三千拒元徽于太平驛,元徽擊敗之,益圍潞州。

是時,世宗新即位,以謂旻幸周有大喪,而天子新立,必不能出兵,宜自將以擊其不意。自宰相馮道等多言不可,世宗意甚銳。顯德元年三月親征,甲午,戰(zhàn)于高平,李重進、白重贊將左,樊愛能、何徽將右,向訓(xùn)、史彥超居中軍,張永德以禁兵衛(wèi)蹕。旻亦列為三陣,張元徽居?xùn)|偏,楊袞居西偏,旻居其中。袞望周師謂旻曰:“勍敵也,未可輕動!睍F奮髯曰:“時不可失,無妄言也!”袞怒而去。旻號令東偏先進,王得中叩馬諫曰:“南風(fēng)甚急,非北軍之利也,宜少待之!睍F怒曰:“老措大,毋妄沮吾軍!”即麾元徽,元徽擊周右軍,兵始交,愛能、徽退走,其騎軍亂,步卒數(shù)千棄甲叛降元徽,呼萬歲聲振川谷。世宗大駭,躬督戰(zhàn)士,士皆奮命爭先,而風(fēng)勢愈盛,旻自麾赤幟收軍,軍不可遏,旻遂敗。日暮,旻收余兵萬人阻澗而止。

是時,周之后軍,劉詞將之,在后未至,而世宗銳于速戰(zhàn),戰(zhàn)已勝,詞軍繼至,因乘勝追擊之,旻又大敗,輜重器甲、乘輿服御物皆為周師所獲。旻獨乘契丹黃騮,自雕窠嶺間道馳去,夜失道山谷間,得村民為鄉(xiāng)導(dǎo),誤趨平陽,得他道以歸,而張元徽戰(zhàn)歿于陣。楊袞怒旻,按兵西偏不戰(zhàn),故獨全軍而返。旻歸,為黃騮治廄,飾以金銀,食以三品料,號“自在將軍”。

世宗休軍潞州,大宴將士,斬敗將樊愛能、何徽等七十余人,軍威大振。進攻太原,遣符彥卿、史彥超北控忻口,以斷契丹援路。太原城方四十里,周師去城三百步,圍之匝,自四月至于六月,攻之不克,而彥卿等為契丹所敗,彥超戰(zhàn)歿,世宗遽班師。

初,周師圍城也,旻遣王得中送楊袞以歸,因乞援兵于契丹,契丹發(fā)數(shù)萬騎助旻,遣得中先還。至代州,代州將桑珪殺防御使鄭處謙,以城降周,并送得中于周。世宗召問得中虜助兵多少,得中言送袞歸,無所求也,世宗信之。已而契丹敗符彥卿于忻口,得中遂見殺。

旻自敗于高平,已而被圍,以憂得疾,明年十一月卒,年六十,子承鈞立。

承鈞,旻次子也。少頗好學(xué),工書。旻卒,承鈞遣人奉表契丹,自稱男。述律答之以詔,呼承鈞為兒,許其嗣位。初,旻常謂張元徽等曰:“吾以高祖之業(yè),赟之冤,義不為郭公屈爾,期與公等勉力以復(fù)家國之仇。至于稱帝一方,豈獲已也,顧我是何天子,爾亦是何節(jié)度使?”故其僭號仍稱乾祐,不改元,不立宗廟,四時之祭,用家人禮。承鈞既立,始赦境內(nèi),改乾祐十年曰天會元年,立七廟于顯圣宮。

契丹遣高勛助承鈞,承鈞遣李存瑰與勛攻上黨,無所得而還。明年,世宗北伐契丹,下三關(guān),契丹使來告急,承鈞將發(fā)兵,而世宗班師,乃已。

宋興,昭義節(jié)度使李筠叛命,遣其將劉繼沖、判官孫孚奉表稱臣,執(zhí)其監(jiān)軍周光遜、李廷玉送于太原,乞兵為援。承鈞欲謀于契丹,繼沖道筠意,請無用契丹兵。承鈞即率其國兵自將出團柏谷,群臣餞之汾水。仆射趙華曰:“李筠舉事輕易,陛下不圖成敗,空國興師,臣實憂之!背锈x至太平驛,封筠隴西郡王。筠見承鈞儀衛(wèi)不備,非如王者,悔臣之,筠因自陳受周氏恩,不忍背德。而承鈞與周世仇也,聞筠言亦不悅。遣宣徽使盧贊監(jiān)其軍,筠心益不平,與贊多不葉,承鈞遣宰相衛(wèi)融和解之。

已而筠敗死,衛(wèi)融被執(zhí)至京師,太祖皇帝問融承鈞所以助筠反狀,融言不遜,太祖命以鐵楇擊其首,流血被面,融呼曰:“臣得死所矣!”太祖顧左右曰:“此忠臣也!贬屩粤妓幐灯浏。遣融致書于承鈞,求周光遜等,約亦歸融太原。承鈞不報,融遂留京師。承鈞謂趙華曰:“不聽公言,幾至于敗。然失衛(wèi)融、盧贊,吾以為恨爾。”

承鈞由此益重儒者,以抱腹山人郭無為參議國政。無為,棣州人,方顙鳥喙,好學(xué)多聞,善談辯。嘗衣褐為道士,居武當(dāng)山。周太祖討李守貞于河中,無為詣軍門上謁,詢以當(dāng)世之務(wù),太祖奇之。或謂太祖曰:“公為漢大臣,握重兵居外,而延縱橫之士,非所以防微慮遠之道也!庇墒翘娌患{。無為去,隱抱腹山。承鈞內(nèi)樞密使段常識之,薦其材,承鈞以諫議大夫召之,遂以為相。五年,宿衛(wèi)殿直行首王隱、劉紹、趙鸞等謀作亂,事覺被誅,其詞連段常,乃罷常樞密為汾州刺史,縊殺之。

自旻世凡舉事必稟契丹,而承鈞之立多略。契丹遣使者責(zé)承鈞改元、援李筠、殺段常不以告,承鈞惶恐謝罪。使者至契丹輒見留,承鈞奉之愈謹(jǐn),而契丹待承鈞益薄。承鈞自李筠敗而失契丹之援,無復(fù)南侵之意。地狹產(chǎn)薄,以歲輸契丹,故國用日削,乃拜五臺山僧繼颙為鴻臚卿。繼颙,故燕王劉守光之子,守光之死,以孽子得不殺,削發(fā)為浮圖,后居五臺山,為人多智,善商財利,自旻世頗以賴之。繼颙能講《華嚴(yán)經(jīng)》,四方供施,多積畜以佐國用。五臺當(dāng)契丹界上,繼颙常得其馬以獻,號“添都馬”,歲率數(shù)百匹。又于柏谷置銀冶,募民鑿山取礦,烹銀以輸,劉氏仰以足用,即其冶建寶興軍。繼颙后累官至太師、中書令,以老病卒,追封定王。

太祖皇帝嘗因界上諜者謂承鈞曰:“君家與周氏為世仇,宜其不屈,今我與爾無所間,何為困此一方之人也?若有志于中國,宜下太行以決勝負(fù)!背锈x遣諜者復(fù)命曰:“河?xùn)|土地兵甲,不足以當(dāng)中國之十一;然承鈞家世非叛者,區(qū)區(qū)守此,蓋懼漢氏之不血食也!碧姘溲,笑謂諜者曰:“為我語承鈞,開爾一路以為生。”故終其世不加兵。

承鈞立十三年病卒,其養(yǎng)子繼恩立。

繼恩本姓薛氏,父釗為卒,旻以女妻之,生繼恩。漢高祖以釗婿也,除其軍籍,置之門下。釗無材能,高祖衣食之而無所用。妻以旻女常居中,釗罕得見,釗常怏怏,因醉拔佩刀刺之,傷而不死,釗即自裁。旻女后適何氏,生子繼元,而何氏及旻女皆卒。旻以其子承鈞無子,乃以二子命承鈞養(yǎng)為子。承鈞立,以繼恩為太原尹。承鈞嘗謂郭無為曰:’繼恩純孝,然非濟世之才,恐不能了我家事。”無為不對。承鈞病臥勤政閣,召無為,執(zhí)手以后事付之。

承鈞卒,繼恩告哀于契丹而后立。繼恩服缞裳視事,寢處皆居勤政閣,而承鈞故執(zhí)事百司宿衛(wèi)者皆在太原府廨。九月,繼恩置酒會諸大臣宗子,飲罷,臥閣中。供奉官侯霸榮率十余人挺刃入閣,閉戶而殺之。郭無為遣人以梯登屋入,殺霸榮并其黨。

初,承鈞之語郭無為也,繼恩怨無為不助己,及立,欲逐之而未果,故霸榮之亂,人皆以謂無為之謀,霸榮死,口滅而無知者。無為迎繼元而立之。

繼元為人忍。旻子十余人,皆無可稱者。當(dāng)繼元時,有鎬、鍇、锜、錫、銑,于繼元為諸父,皆為繼元所殺,獨銑以佯愚獲免。承鈞妻郭氏,繼元兄弟自少母之。繼元妻段氏,嘗以小過為郭氏所責(zé),既而以它疾而卒,繼元疑其殺之。及立,遣嬖者范超圖殺郭氏,郭氏方缞服哭承鈞于柩前,超執(zhí)而縊殺之,于是劉氏之子孫無遺類矣。

繼元立,改元曰廣運。王師北征,繼元閉城拒守,太祖皇帝以詔書招繼元出降,許以平盧軍節(jié)度使,郭無為安國軍節(jié)度使。無為捧詔色動,而并人及繼元左右皆欲堅守以拒命。無為仰天慟哭,拔佩刀欲自裁,為左右所持。繼元自下執(zhí)其手,延之上坐,無為曰:“奈何以孤城拒百萬之王師?”蓋欲搖動并人,而并人守意益堅;抡咝l(wèi)德貴察無為有異志,以告繼元,繼元遣人縊殺之。

初,太祖皇帝命引汾水浸其城,水自城門入,而有積草自城中飄出塞之。是時,王師頓兵甘草地中,會歲暑雨,軍士多疾,乃班師。王師已去,繼元決城下水注之臺駘澤,水已落而城多摧圮。契丹使者韓知璠時在太原,嘆曰:“王師之引水浸城也,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若先浸而后涸,則并人無類矣!”

太平興國四年,王師復(fù)北征,繼元窮窘,而并人猶欲堅守。其樞密副使馬峰老疾居于家,舁入見繼元,流涕以興亡諭之,繼元乃降。太宗皇帝御城北高臺受降,以繼元為右衛(wèi)上將軍,封彭城公。其后事具國史。

旻年世興滅,諸書皆同,自周廣順元年建號,至皇朝太平興國四年滅,凡二十八年,余具年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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