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四之一
◎王黍離詁訓(xùn)傳第六
○陸曰:王國者,周室東都王城畿內(nèi)之地,在豫州,今之洛陽是也。幽王滅,平王東遷,政遂微弱,詩不能復(fù)雅。下列稱風(fēng),以“王”當(dāng)國,猶《春秋》稱王人。
王城譜王城者,周東都王城畿內(nèi)方六百里之地。
○正義曰:《車攻序》云“復(fù)會諸侯於東都”,謂王城也。周以鎬京為西都,故謂王城為東都,王城即洛邑!稘h書·地理志》云:“初洛邑與宗周通封畿,東西長,南北短,短長相覆千里!表f昭云:“通在二封之地,共千里也!背辑懓矗骸拔髦芊桨税倮,八八六十四,為方百里者六十四。東周方六百里,六六三十六,為方百里者三十六。二都方百里者百,方千里也!薄肚刈V》云:“橫有西周畿內(nèi)八百里之地!笔青嵰晕鞫紴榘税伲瑬|都為六百,其言與瓚同也!多嵵尽汾w商問:“定四年《左傳》曰:‘曹為伯甸!跃魹椴,服在甸。案曹國實今定陶,去王城六七百里,甸服在二服,去王城一千五百里,亦復(fù)不合,敢問其故?”答曰:“東都之畿方六百里,半之三百里。定陶去王城八百里有馀,豈六七百也?除畿內(nèi)三百里,又侯五百里,定陶在外,何謂之不合?以子魚言為伯甸,本其始封而在甸服,明東都六百,初則然矣。西都初則亦八百,相通可知。《周禮》每言王畿千里者,制禮設(shè)法據(jù)方圓而言,其實地形不可如圖也。蓋以西都先王所居,東都貢賦所均,不可并為二畿,故通數(shù)之共為千里!
○其封域在《禹貢》豫州太華、外方之閒。
○正義曰:《禹貢》云:“荊河惟豫州!弊⒃疲褐萁缱郧G山而至于河。而王城在河南、洛北,是屬豫州也。太華即華山也。外方即嵩高也!兜乩碇尽啡A山在京兆華陰縣南,外方在潁川嵩高縣,則東都之域,西距太華,東至於外方,故云之閒。
○北得河陽,漸冀州之南。
○正義曰:僖二十五年《左傳》稱襄王賜晉文公陽樊、溫、原之田,“晉於是始啟南陽”。杜預(yù)云:“在晉山南河北,故曰南陽!笔俏促n晉時,為周之畿內(nèi),故知北得河陽!断墓佟ぢ毞绞稀吩疲骸昂觾(nèi)曰冀州!敝颖敝貪u冀南境也。
始,武王作邑於鎬京,謂之宗周,是為西都。
○正義曰:《文王有聲》云:“宅是鎬京,武王成之!笔俏渫踝饕仂舵京也!墩隆吩啤昂蘸兆谥堋,謂鎬京也。后平王居洛邑,亦謂洛邑為宗周!都澜y(tǒng)》云“即宮于宗周”,謂洛邑也。以洛邑為東都,故謂鎬京為西都。
○周公攝政,五年,成王在豐,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既成,謂之王城,是為東都,今河南是也。
○正義曰:《洛誥》云:“周公曰:‘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師。我乃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弊⒃疲骸拔乙砸颐罩领堵逡刂姡^召公所卜之處,皆可長久居民,使服田相食瀍水東。既成,名曰成周,今洛陽縣是也。召公所卜處,名曰王城,今河南縣是也!眲t成周、洛邑同年營矣!稌鴤鳌吩疲骸爸芄珨z政,五年,營成周!眲t知此二邑皆五年營之也!俺赏踉谪S,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書序》文。彼注云:“欲擇土中建王國,使召公在前視所居者,王與周公將自后往也!蔽渫跻讯兼京,成王尚云在豐者,豐有文王廟,將行,就告之,故《召誥》云:“王朝步自周,則至于豐!弊⒃啤办洞藦逆京行至於豐,就告文王廟”,是也。此王城,於漢時為河南縣也。
○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今洛陽是也。
○正義曰:“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亦《書序》文也!兜乩碇尽泛幽峡び新尻柨h,“周公遷殷頑民,是為成周”,是也。
○成王居洛邑,遷殷頑民於成周,復(fù)還歸處西都。
○正義曰:《洛誥》云:“戊辰,王在新邑,烝!笔浅赏蹙勇逡匾!稌颉吩疲骸俺芍芗瘸,遷殷頑民。”注云:“此皆士也,周謂之頑民,民,無知之稱!笔且箢B民於成周也!吨鼙炯o(jì)》云:太史公曰:“學(xué)者皆稱周伐紂,居洛邑,其實不然。武王營之,成王使召公卜居之,遷九鼎焉,而周復(fù)都豐、鎬。”是成王復(fù)還歸西都。
至於夷、厲,政教尤衰。十一世幽王嬖褒姒,生伯服,廢申后,太子宜咎奔申。
○正義曰:《周本紀(jì)》云:“懿王立,王室遂衰!薄督继厣吩唬骸坝P禮不下堂而見諸侯。下堂而見諸侯,自夷王始!闭讯辍蹲髠鳌吩唬骸爸领秴柾,王心戾虐,萬民弗忍,居王於彘!笔峭跏抑,始於懿王。至於夷、厲,政教尤衰也。十一世者,以言武王作邑,因據(jù)武王數(shù)之!吨鼙炯o(jì)》云:武王崩,子成王誦立。崩,子康王釗立。崩,子昭王瑕立。崩,子穆王滿立。崩,子共王繄扈立。崩,子懿王畑立。崩,共王弟孝王辟方立。崩,子夷王谿立。崩,子厲王胡立。崩,子宣王靜立。崩,子幽王宮皇立。自武王至幽王,凡十二王,除孝王辟方,是十一世也。《本紀(jì)》又云:“幽王三年,嬖褒姒,生伯服,幽王欲廢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為后。幽王得褒姒,愛之,欲廢申后,并去太子,用褒姒為后,以其子伯服為太子!薄多嵳Z》云:“王嬖褒姒,使至於為后,而生伯服。王欲殺太子,以成伯服,必求之申!笔巧旰笠姀U,太子奔申,王欲於申求之,故韋昭云:“太子時奔申也!
○申侯與犬戎攻宗周,殺幽王於戲。
○正義曰:《周本紀(jì)》云:“幽王之廢后,去太子也,申侯怒,乃與繒、西夷犬戎共攻幽王。幽王舉烽火徵兵,兵莫至。遂殺幽王麗山下,虜褒姒,盡取周賂而去!薄遏斦Z》“里革對成公云:幽王滅於戲”?钻嗽唬骸皯,西周地名!薄妒酚洝吩汽惿,《國語》言於戲,則是麗山之下有地名戲;矢χk云:“今京兆新豐東二十里戲亭是也。”潘岳《西征賦》述幽王之亂滅,云“軍敗戲水之上,身死麗山之北”,則戲亦水名。韋昭云“戲,山名”,非也。
○晉文侯、鄭武公迎宜咎于申而立之,是為平王。以亂,故徙居?xùn)|都王城。
○正義曰:《鄭語》云:“晉文侯於是平定天子。”隱六年《左傳》稱:“周桓公言於王曰:‘我周之東遷,晉、鄭焉依!薄兜乩碇尽罚骸坝耐鯏,桓公死,其子武公與平王東遷!薄吨鼙炯o(jì)》云:“於是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咎,是為平王!薄兜乩碇尽吩疲骸坝耐跻,滅宗周,子平王東居洛邑!编嵥鶕(jù)之文也。
○於是王室之尊與諸侯無異,其詩不能復(fù)雅,故貶之,謂之王國之變風(fēng)。
○正義曰:於時王室雖衰,天命未改,《春秋》王人之微猶尊矣。言與諸侯無異者,以其王爵雖在,政教才行於畿內(nèi),化之所及,與諸侯相似,故言無異也。詩者緣政而作,風(fēng)、雅系政廣狹,故王爵雖尊,猶以政狹入風(fēng)。此風(fēng)、雅之作,本自有體,而云貶之謂之風(fēng)者,言當(dāng)作為雅,頌貶之而作風(fēng),非謂采得其詩乃貶之也!多嵵尽窂堃輪枺骸捌酵跷⑷,其詩不能復(fù)雅。厲王流於彘,幽王滅於戲,在雅何?”答曰:“幽、厲無道,酷虐於民,以強(qiáng)暴至於流滅,豈如平王微弱,政在諸侯,威令不加於百姓乎?其意言幽、厲以酷虐之政被於諸侯,故為雅,平、桓則政教不及畿外,故為風(fēng)也!毖酝鯂冿L(fēng)者,謂以王當(dāng)國,故服虔云“尊之,猶稱王,猶《春秋》之王人”。稱王而列於諸侯之上,在風(fēng)則卑矣已。此列國當(dāng)言周,而言王,則尊之,故題王以當(dāng)國,而敘以實應(yīng),故每言閔周也!吨鼙炯o(jì)》云:“平王即位,五十一年,崩,太子泄父早死,立其子林,是為桓王。二十三年,崩,子莊王他立。十五年,崩!本S此三王有詩耳!妒螂x序》云“閔周室之顛覆”,言鎬京毀滅,則平王時也!毒佑谝邸芳啊稉P(yáng)之水》、《葛藟》皆序云平王,是平王詩矣!毒雨栮枴、《中谷有蓷》居中,從可知!锻秒夹颉吩苹竿,則本在《葛藟》之下,但簡札換處,失其次耳!锻秒肌芳妊曰竿,舉上以明下,明《采葛》、《大車》從可知矣。《采葛》箋云“桓王之時,政事不明”,明《大車》亦桓王詩也!肚鹬杏新樾颉吩啤扒f王不明”,即莊王詩,明矣。故鄭於左方中以此而知;矢χk云:‘平王時,王室微弱,詩人怨而為刺,今王風(fēng)自《黍離》至《中谷有蓷》五篇是也。桓王失信,禮義陵遲,男女淫奔,讒偽并作,九族不親,故詩人刺之,今王風(fēng)自《兔爰》至《大車》四篇是也!缰k此言,以《葛藟》為桓王之詩。今《葛藟序》云平王,則謐言非也。定本《葛藟序》云‘刺桓王’,誤也!锻酢吩姶卧凇多崱飞,《譜》退《豳》下者,欲近雅、頌,與王世相次故也!
《黍離》,閔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顛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詩也。宗周,鎬京也,謂之西周。周王城也,謂之東周。幽王之亂而宗周滅,平王東遷,政遂微弱,下列於諸侯,其詩不能復(fù)雅,而同於國風(fēng)焉。
○離,如字,《說文》作“<禾離>”。過,古臥反,又古禾反。覆,芳服反。彷,蒲皇反。徨音皇。鎬,胡老反。復(fù),扶又反!岸秶L(fēng)焉”,崔《集注》本此下更有“猶尊之,故稱王也”。今《詩》本皆無。
[疏]“《黍離》三章,章十句”至“是詩”。正義曰:作《黍離》詩者,言閔宗周也。周之大夫行從征役,至於宗周鎬京,過歷故時宗廟宮室,其地民皆墾耕,盡為禾黍。以先王宮室忽為平田,於是大夫閔傷周室之顛墜覆敗,彷徨省視,不忍速去,而作《黍離》之詩以閔之也。言“過故宗廟”,則是有所適,因過舊墟,非故詣宗周也。周室顛覆,正謂幽王之亂,王室覆滅,致使東遷洛邑,喪其舊都,雖作在平王之時,而志恨幽王之?dāng),但主傷宮室生黍稷,非是追刺幽王,故為平王詩耳。又宗周喪滅,非平王之咎,故不刺平王也!搬葆宀蝗倘ァ,敘其作詩之意,未必即在宗周而作也。言“宗周宮室,盡為禾黍”,章首上二句是也!伴h周顛覆,彷徨不忍去”,三章下八句是也。言“周大夫行役至於宗周”,敘其所傷之由,於經(jīng)無所當(dāng)也。
○箋“宗周”至“風(fēng)焉”。
○正義曰:鄭先為箋而復(fù)作《譜》,故此箋與《譜》大同!吨苷Z》云:“幽王三年,西周三川皆震!笔擎京謂之西周也,即知王城謂之東周也!墩撜Z》“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注云“據(jù)時東周則謂成周為東周”者,以敬王去王城而遷於成周,自是以后,謂王城為西周,成周為東周。故昭二十二年,王子猛入于王城,《公羊傳》曰:“王城者何?西周也!倍,天王入于成周,《公羊傳》曰:“成周者何?東周也!笨鬃釉O(shè)言之時,在敬王居成周之后,且意取周公之教頑民,故知其為東周,據(jù)時成周也。此在敬王之前,王城與鎬京相對,故言王城謂之東周也!吨鼙炯o(jì)》云:“平王東徙洛邑,避戎寇。平王之時,周室微弱,諸侯以強(qiáng)并弱,齊、楚、秦、晉始大,政由方伯。”是平王東遷,政遂微弱!墩撜Z》注云“平王東遷,政始微弱”者,始者,從下本上之辭,遂者,從上鄉(xiāng)下之稱。彼言十世希不失矣,據(jù)末而本初,故言始也。此言天子當(dāng)為雅,從是作風(fēng),據(jù)盛以及衰,故言遂也。下列於諸侯,謂化之所及,才行境內(nèi),政教不加於諸侯,與諸侯齊其列位,故其詩不能復(fù)更作大雅、小雅,而與諸侯同為國風(fēng)焉。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彼,彼宗廟宮室。箋云:宗廟宮室毀壞,而其地盡為禾黍。我以黍離離時至,稷則尚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邁,行也。靡靡,猶遲遲也。搖搖,憂無所愬。箋云:行,道也。道行,猶行道也。
○搖音遙。愬,蘇路反。知我者,謂我心憂,箋云:知我者,知我之情。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箋云:謂我何求,怪我久留不去。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悠悠,遠(yuǎn)意。蒼天,以體言之。尊而君之,則稱皇天;元氣廣大,則稱昊天;仁覆閔下,則稱旻天;自上降鑒,則稱上天;據(jù)遠(yuǎn)視之蒼蒼然,則稱蒼天。箋云:遠(yuǎn)乎蒼天,仰愬欲其察己言也。此亡國之君,何等人哉!疾之甚。
○蒼天,本亦作“倉”,采郎反,《爾雅》云:“春為蒼天!薄肚f子》云:“天之蒼蒼,其正色邪?”昊,胡老反。夏為昊天。旻,密巾反,閔也。秋為旻天。
[疏]“彼黍”至“人哉”。
○正義曰:鎬京宮室毀壞,其地盡為禾黍。大夫行役,見而傷之,言彼宗廟宮室之地,有黍離離而秀,彼宗廟宮室之地,又有稷之苗矣。大夫見之,在道而行,不忍速去,遲遲然而安舒,中心憂思,搖搖然而無所告訴。大夫乃言,人有知我之情者,則謂我為心憂,不知我之情者,乃謂我之何求乎。見我久留不去,謂我有何所求索。知我者希,無所告語,乃訴之於天。悠悠而遠(yuǎn)者,彼蒼蒼之上天,此亡國之君,是何等人哉!而使宗廟丘墟至此也?疾之太甚,故云“此何人哉”!
○傳“彼,彼宗廟宮室”。
○正義曰:序云“宗廟宮室,盡為禾黍”,故知彼黍彼稷是宗廟宮室之地黍與稷也。作者言彼黍彼稷,正謂黍、稷為彼耳。傳言“彼宗廟宮室”者,言彼宗廟宮室之地有此黍、稷也。
○箋“宗廟”至“尚苗”。
○正義曰:言毀壞者,以傳文質(zhì)略,嫌宗廟尚存,階庭生禾黍,故辨之!墩柯丁穫髟唬骸半x離,垂然!眲t黍離離亦謂秀而垂也。黍言離離,稷言苗,則是黍秀,稷未秀,故云:“我以黍離離時至,稷則尚苗!泵缰^禾未秀!冻鲕嚒吩啤笆蝠⒎饺A”,則二物大時相類,但以稷比黍,黍差為稙,故黍秀而稷苗也。詩人以黍秀時至,稷則尚苗,六月時也。未得還歸,遂至於稷之穗,七月時也。又至於稷之實,八月時也。是故三章歷道其所更見,稷則穗、實改易,黍則常云離離,欲記其初至,故不變黍文。大夫役當(dāng)有期而反,但事尚未周了故也。
○傳“邁,行”至“所愬”。
○正義曰:“邁,行”,《釋言》文。靡靡,行舒之意,故言猶遲遲也!夺層(xùn)》云:“遲遲,徐也!薄稇(zhàn)國策》云:“楚威王謂蘇秦曰:‘寡人心搖搖然如懸旌而無所薄!比粍t搖搖是心憂無所附著之意,故為憂思無所愬也。
○箋“行,道也。道行,猶行道”。
○正義曰:今定本文當(dāng)如此。傳訓(xùn)經(jīng)之邁以為行,箋又訓(xùn)經(jīng)之行以為道,嫌相涉,故又釋之,云:“道行,猶行道也!
○傳“悠悠”至“蒼天”。
○正義曰:《釋詁》云:“悠,遠(yuǎn)也!惫手坝朴,遠(yuǎn)意”!夺屘臁吩疲骸榜飞n,蒼天!崩钛苍唬骸肮旁娙速|(zhì),仰視天形,穹隆而高,其色蒼蒼,故曰穹蒼。是蒼天以體言之也;,君也,故尊而君之,則稱皇天。昊,大貌,故言其混元之氣昊昊廣大,則稱昊天。旻,閔也,言其以仁慈之恩覆閔在下,則稱旻天。從上而下視萬物,則稱上天。據(jù)人遠(yuǎn)而視之,其色蒼蒼然,則稱蒼天!比灰越(jīng)、傳言天,其號不一,故因蒼天而總釋之,當(dāng)有成文,不知出何書!夺屘臁吩疲骸按簽樯n天,夏為昊天,秋為旻天,冬為上天!崩钛苍唬骸按,萬物始生,其色蒼蒼,故曰蒼天。夏,萬物盛壯,其氣昊大,故曰昊天。秋,萬物成熟,皆有文章,故曰旻天。冬,陰氣在上,萬物伏藏,故曰上天!惫痹唬骸皶F猶愍也,愍萬物凋落!倍瑫r無事,在上臨下而已。如《爾雅·釋天》以四時異名,此傳言天,各用所宜為稱,鄭君和合二說,故《異義》天號,“《今尚書》歐陽說:‘春曰昊天,夏曰蒼天,秋曰旻天,冬曰上天!稜栄拧芬嘣啤豆派袝氛f與毛同’。謹(jǐn)案:《尚書·堯典》羲、和以昊天,總敕以四時,故知昊天不獨春也。《左傳》‘夏四月,孔丘卒’,稱曰‘旻天不吊’,非秋也!毙勔,《爾雅》者,孔子門人所作,以釋六藝之言,蓋不誤也。春氣博施,故以廣大言之。夏氣高明,故以達(dá)人言之。秋氣或生或殺,故以閔下言之。冬氣閉藏而清察,故以監(jiān)下言之;侍煺,至尊之號也。六藝之中,諸稱天者,以情所求之耳,非必於其時稱之!昂坪脐惶臁保筇熘┦!吧n天蒼天”,求天之高明!皶F天不吊”,求天之生殺當(dāng)?shù)闷湟!吧咸焱啤,求天之所為?dāng)順其時也。此之求天,猶人之說事,各從其主耳。若察於是,則“堯命羲和,欽若昊天”,“孔丘卒,旻天不吊”,無可怪耳。是鄭君和合二說之事也!稜栄拧反簽樯n天,夏為昊天;歐陽說春為昊天,夏為蒼天。鄭既言《爾雅》不誤,當(dāng)從《爾雅》,而又從歐陽之說,以春昊、夏蒼者,鄭《爾雅》與孫、郭本異,故許慎既載《今尚書》說,即言“《爾雅》亦云”明見《爾雅》與歐陽說同,雖蒼、昊有春、夏之殊,則未知孰是,要二物理相符合,故鄭和而釋之。
○箋“此亡國”至“之甚”。
○正義曰:《正月》云:“赫赫宗周,褒姒滅之!蓖鰢,幽王也!妒酚洝に问兰摇吩疲骸盎映,過殷故墟,城壞生黍;觽,乃作《麥秀》之詩以歌之。其詩曰:‘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兮。彼狡童兮,不我好兮!^狡童者,紂也!边^殷墟而傷紂,明此亦傷幽王,但不是主刺幽王,故不為雅耳。何等人猶言何物人,大夫非為不知,而言何物人,疾之甚也。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穗,秀也。詩人自黍離離見稷之穗,故歷道其所更見。
○穗音遂。更音庚。行邁靡靡,中心如醉。醉於憂也。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自黍離離見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噎,憂不能息也。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疏]傳“噎,憂不能息”。
○正義曰:噎者,咽喉蔽塞之名,而言中心如噎,故知憂深,不能喘息,如噎之然。
《黍離》三章,章十句。
《君子于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無期度,大夫思其危難以風(fēng)焉。
○難,乃旦反,下注同。風(fēng),福鳳反。
[疏]“《君子于役》二章,章八句”至“風(fēng)焉”。
○正義曰:大夫思其危難,謂在家之大夫,思君子僚友在外之危難。君子行役無期度,二章上六句是也。思其危難,下二句是也。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箋云:曷,何也。君子往行役,我不知其反期,何時當(dāng)來至哉!思之甚。
○曷音寒末反。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鑿墻而棲曰塒。箋云:雞之將棲,日則夕矣,羊牛從下牧地而來。言畜產(chǎn)出入,尚使有期節(jié),至於行役者,乃反不也。
○棲音西。時如字,本亦作“塒”,音同,《爾雅》同,《玉篇》時理反,鑿墻以棲雞。鑿,在各反。畜,許又反。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箋云:行役多危難,我誠思之。
[疏]傳“鑿墻而棲曰塒”。
○正義曰:《釋宮》文也。又云:“雞棲於杙為桀!崩钛苍唬骸皠e雞所棲之名。寒鄉(xiāng)鑿墻,為雞作棲曰塒!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佸,會也。箋云:行役反無日月,何時而有來會期。
○佸,戶括反,《說文》口活反,《韓詩》:“至也!彪u棲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雞棲于杙為桀。括,至也。
○括,古活反。弋,本亦作“杙”,羊職反;蛞粞蛱胤础>佑谝,茍無饑渴?箋云:茍,且也。且得無饑渴,憂其饑渴也。
《君子于役》二章,章八句。
《君子陽陽》,閔周也。君子遭亂,相招為祿仕,全身遠(yuǎn)害而已。祿仕者,茍得祿而已,不求道行。
○遠(yuǎn),于萬反。
[疏]“《君子陽陽》二章,章四句”至“而已”。
○正義曰:作《君子陽陽》之詩者,閔周也。君子之人,遭此亂世,皆畏懼罪辜,招呼為祿仕,冀安全己身,遠(yuǎn)離禍害,已不復(fù)更求道行,故作詩以閔傷之。此敘其招呼之由,二章皆言其相呼之事。
○箋“祿仕”至“道行”。
○正義曰:君子仕於朝廷,欲求行己之道,非為祿食而仕。今言祿仕,則是止為求祿,故知是茍得祿而已,不求道行也。
君子陽陽,左執(zhí)簧,右招我由房,陽陽,無所用其心也;,笙也。由,用也。國君有房中之樂。箋云:由,從也。君子祿仕在樂官,左手持笙,右手招我,欲使我從之於房中,俱在樂官也。我者,君子之友自謂也,時在位,有官職也。
○簧音皇。其樂只且!箋云:君子遭亂,道不行,其且樂此而已。
○樂音洛。注“且樂”、“和樂”及下章同。且,子徐反,又作“且”,七也反。
[疏]“君子”至“只且”。
○毛以為,君子祿仕賤職,招呼其友。此君子之友,陳其呼已之事。言有君子之人,陽陽然無所用心,在於樂官之位,左手執(zhí)其笙簧,右手招我用此房中樂官之位。言時世衰亂,道教不行,其且相與樂此而已。
○鄭唯以“由”為“從”為異,馀同。
○傳“陽陽”至“之樂”。
○正義曰:言無所用心者,《史記》稱晏子“御擁大蓋,策四馬,意氣陽陽,甚自得”,則陽陽是得志之貌。賢者在賤職而亦意氣陽陽,是其無所用心,故不憂。下傳云“陶陶,和樂”,亦是無所用心,故和樂也;烧,笙管之中金薄鍱也!洞汗佟ん蠋煛纷ⅲ骸班嵥巨r(nóng)云:‘笙十三簧!斌媳赜谢,故以簧表笙。傳以笙簧一器,故云“簧,笙也”!对铝睢贰爸傧恼{(diào)竽、笙、篪、簧”,則簧似別器者。彼於竽、笙、篪三器之下而別言簧者,欲見三器皆有簧,簧非別器也。若然三器皆有簧,何知此非竽、篪,而必以為笙者?以《笙師》備言樂器有笙、簧!堵锅Q》云:“吹笙鼓簧!毖源刁蟿t鼓簧,是簧之所用,本施於笙,言笙可以見簧,言簧可以見笙,故知簧即笙,非竽、篪也。此執(zhí)笙招友,欲令在房,則其人作樂在房內(nèi)矣,故知國君有房中之樂。此實天子,而言國君者,以諸侯亦有此樂,舉國君以明天子!蹲V》云:“詻寢之常樂,風(fēng)之正經(jīng),天子以《周南》,諸侯以《召南》!笔翘熳又T侯皆有房中之樂也。
○箋“由從”至“官職”。
○正義曰:《釋詁》云:“由、從,自也!本阌(xùn)為“自”,是由得為從。以招人必欲其從已,故易傳也。此君子之友說君子招己,故言“我,君子之友自謂也”。此人於時在位,有官職,故君子得招之!多嵵尽窂堃輪枺骸昂沃谖挥泄俾?又男子焉得在房?”答曰:“房中而招人,豈遠(yuǎn)乎?故知可招者當(dāng)在位也。招之者樂官,有祿而無言責(zé),茍免時耳。路寢房中可用男子,是說男子得在房招友之事也!薄端垢伞饭{云“宗廟及路寢制如明堂”,則天子路寢有五室,無左右房矣。言路寢房中可用男子者,此路寢之樂,謂路寢之下、小寢之內(nèi)作之,非於正寢作樂也。何則?《玉藻》云:“君日出而視朝,退適路寢聽政,使人視大夫;大夫退,然后適小寢,釋服!笔锹穼嬕月犝,小寢以燕息,路寢非燕息之所也。下箋云“欲使從之於燕舞之位”,以燕言之,明不在路寢也。樂實不在路寢,而《譜》云路寢之樂者,云路寢房中者,以小寢是路寢之下室,系路寢言之!短旃佟m人》:“掌六寢之脩”,注云:“六寢者,路寢一,小寢五!笔切嬒奠堵穼嬛乱。天子小寢,如諸侯之路寢,故得有左右房。
君子陶陶,左執(zhí)翿,右招我由敖,陶陶,和樂貌。翿,纛也,翳也。箋云:陶陶,猶陽陽也。翳,舞者所持,謂羽舞也。君子左手持羽,右手招我,欲使我從之於燕舞之位,亦俱在樂官也。
○陶音遙。翿,徒刀反。敖,五刀反。游也。纛,徒報反,沈徒老反,俗作“纛”。翳,於計反。燕,本又作“宴”,於見反。其樂只且!
[疏]傳“翿,纛也,翳也”。
○正義曰:《釋言》云:“翿,纛也!崩钛苍唬骸奥R,舞者所持纛也!睂O炎曰:“纛,舞持羽也!庇衷疲骸棒,翳也!惫痹疲骸八忠宰员昔枰。”然則翿訓(xùn)為纛也,纛所以為翳,故傳并引之。
《君子陽陽》二章,章四句。
《揚(yáng)之水》,刺平王也。不撫其民,而遠(yuǎn)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怨平王恩澤不行於民,而久令屯戍,不得歸,思其鄉(xiāng)里之處者。言周人者,時諸侯亦有使人戍焉,平王母家申國,在陳、鄭之南,迫近彊楚,王室微弱,而數(shù)見侵伐,王是以戍之。
○揚(yáng)如字,或作“楊木”之字,非。屯,徒門反。戍,束遇反,守也,《韓詩》云:“舍!彼既缱,沈息嗣反。令,力呈反。近,附近之近,或如字。數(shù)音朔。
[疏]“《揚(yáng)之水》三章,章六句”至“思焉”。
○正義曰:“不撫其民”,三章章首二句是也!巴褪讣摇,次二句是也。思者,不二句是也。此三章,皆是所怨之思,俱出民心,故以怨配思而總之。
○箋“怨平王”至“戍之”。
○正義曰:此剌平王,不嫌非是周人,而特言周人者,時諸侯亦有使人戍焉,故言周人以別之。諸侯之戍,亦由於王,諸侯之人所以不怨者,時王政不加於諸侯,諸侯自使戍耳。假有所怨,自怨其君,故周人獨怨王也!盾嚺r》、《白華》之序亦云“周人”,但其詩在雅,天下為一,此則下同列國,故須辨之。杜預(yù)云“申,今南陽宛縣”,是也。在陳、鄭之南,后竟為楚所滅,故知迫近強(qiáng)楚,數(shù)見侵伐,是以戍之。
揚(yáng)之水,不流束薪。興也。揚(yáng),激揚(yáng)也。箋云:激揚(yáng)之水至湍迅,而不能流移束薪。興者,喻平王政教煩急,而恩澤之令不行于下民。
○薪音新。激,經(jīng)歷反。湍,吐端反。迅音信,又蘇俊反。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申。戍,守也。申,姜姓之國,平王之舅。箋云:之子,是子也。彼其是子,獨處鄉(xiāng)里,不與我來守申,是思之言也!捌洹被蜃鳌坝洝,或作“已”,讀聲相似。
○其音記,詩內(nèi)皆放此,或作“已”,亦同。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箋云:懷,安也。思鄉(xiāng)里處者,故曰今亦安不哉,安不哉!何月我得歸還見之哉!思之甚。
[疏]“揚(yáng)之水”至“歸哉”。
○毛以為,激揚(yáng)之水豈不能流移一束之薪乎?言能流移之,以興王者之尊,豈不能施行恩澤於下民乎?言其能施行之。今平王不撫下民,自不為耳,非不能也。王既不撫下民,又復(fù)政教頗僻,彼其之子在家,不與我共戍申國,使我獨行,偏當(dāng)勞苦。自我之來,日月已久,此在家者,今日安否哉?安否哉?何月得還歸見之哉!羨其得在家,思原早歸見之。久不得歸,所以為怨。鄭唯上二句為異,馀同。
○傳“興也。揚(yáng),激揚(yáng)”。
○正義曰:激揚(yáng),謂水急激而飛,揚(yáng)波流疾之意也。此傳不言興意,而《鄭風(fēng)》亦云“揚(yáng)之水,不流束楚”,文與此同。傳曰:“激揚(yáng)之水,可謂不能流漂束楚乎?”則此亦不與鄭同,明別為興。
○箋“懷安”至“之甚”。
○正義曰:《釋詁》云:“懷、安,止也!本阌(xùn)為止,是懷得為安。此承“不與我戍申”之下,故知思鄉(xiāng)里處者之安否也。役人所思,當(dāng)思其家,但既怨王政不均,羨其在家處者。雖讬辭於處者,原早歸而見之,其實所思之甚,在於父母妻子耳。
揚(yáng)之水,不流束楚。楚,木也。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甫。甫,諸姜也。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
[疏]傳“甫,諸姜”。
○正義曰:《尚書》有《呂刑》之篇,《禮記》引之,皆作《甫刑》?装矅疲骸皡魏詈鬄楦睢!薄吨苷Z》云:“祚四岳,為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呂。”又曰:“申、呂雖衰,齊、許猶在!笔巧昱c甫、許同為姜姓,故傳言“甫,諸姜”,“許,諸姜”。皆為姓,與申同也。平王母家申國,所戍唯應(yīng)戍申,不戍甫、許也。言甫、許者,以其同出四岳,俱為姜姓,既重章以變文,因借甫、許以言申,其實不戍甫、許也。六國時,秦、趙皆伯益之后,同為嬴姓!妒酚洝、《漢書》多謂秦為趙,亦此類也。
揚(yáng)之水,不流束蒲。蒲,草也。箋云:蒲,蒲柳。
○蒲如字。孫毓云:蒲草之聲不與戍、許相協(xié),箋義為長。今則二蒲之音,未詳其異耳。彼其之子,不與我戍許。許,諸姜也。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
[疏]箋“蒲,蒲柳”。
○正義曰:以首章言薪,下言蒲、楚,則蒲、楚是薪之木名,不宜為草,故易傳以蒲為柳。陸機(jī)《疏》云:“蒲柳有兩種,皮正青者曰小楊,其一種皮紅者曰大楊。其葉皆長廣於柳葉,皆可以為箭幹,故《春秋》傳曰:‘董澤之蒲,可勝既乎!裼忠詾榛呏畻钜!
《揚(yáng)之水》三章,章六句。
《中谷有蓷》,閔周也。夫婦日以衰薄,兇年饑饉,室家相棄爾。
○蓷,吐雷反,《韓詩》云:“茺蔚也!薄稄V雅》又名“益母”。饑,本或作“饑”,居疑反,穀不熟。饉音覲,蔬不熟。
[疏]“《中谷有蓷》三章,章六句”至“棄爾”。
○正義曰:作《中谷有蓷》詩者,言閔周也。平王之時,民人夫婦之恩日日益以衰薄,雖薄未至棄絕,遭遇兇年饑饉,遂室家相離棄耳。夫婦之重逢,遇兇年薄而相棄,是其風(fēng)俗衰敗,故作此詩以閔之!胺驄D日以衰薄”,三章章首二句是也。“兇年饑饉,室家相棄”,下四句是也。夫婦衰薄,以兇年相棄,假陸草遇水而傷,以喻夫恩薄厚。蓷之傷於水,始則濕,中則脩,久而乾,猶夫之於婦,初已衰,稍而薄,久而甚,甚乃至於相棄。婦既見棄,先舉其重,然后倒本其初,故章首二句先言乾,次言脩,后言濕,見夫之遇己,用兇年深淺為薄厚也。下四句言婦既被棄,怨恨以漸而甚,初而嘆,次而嘯,后而泣。既嘆而后乃嘯,艱難亦輕於不淑,“何嗟及矣”,是決絕之語,故以為篇終。雖或逆或順,各有次也。
中谷有蓷,其乾矣。興也。蓷,鵻也。,菸貌。陸草生於谷中,傷於水。箋云:興者,喻人居平之世,猶鵻之生於陸,自然也。遇衰亂兇年,猶鵻之生谷中,得水則病將死。
○,呼但反,徐音漢,《說文》云:“水濡而乾也!弊肿鳌苞牎保肿鳌盀,皆他安反。鵻音隹,《爾雅》又作“萑”,音同。菸,於據(jù)反,何音於,《說文》云:“郁也。”《廣雅》云:“臰也!庇信螂x,嘅其嘆矣。仳,別也。箋云:有女遇兇年而見棄,與其君子別離,嘅然而嘆,傷己見棄,其恩薄。
○仳,匹指反,徐符鄙反,又敷姊反,《字林》父幾、扶罪二反。嘅,口愛反。嘆,本亦作“嘆”,吐丹反,協(xié)韻也。嘅其嘆矣,遇人之艱難矣。艱亦難也。箋云:所以嘅然而嘆者,自傷遇君子之窮厄。
[疏]“中谷”至“難矣”。
○正義曰:言谷中之有蓷草,為水浸之,然其乾燥矣。以喻兇年之有婦人,其夫遇之恩情甚衰薄矣。蓷草宜生高陸之地,今乃生於谷中,為谷水浸之,故乾燥而將死。喻婦人宜居平安之世,今乃居於兇年,為其夫薄之,故情疏而將絕。恩既疏薄,果至分離矣。有女與夫別離,嘅然其長嘆矣。所以長嘆者,自傷逢遇人之艱難於己矣。人者,斥其夫艱難,謂無恩情而困苦之。
○傳“蓷,鵻”至“於水”。
○正義曰:《釋草》云:“萑,蓷!崩钛苍唬骸俺舴x草也!惫痹唬骸敖褴狄。葉似萑,方莖白華,華注節(jié)間,又名益母。”陸機(jī)《疏》云:“舊說及魏博士濟(jì)陰周元明皆云‘菴葖’是也!俄n詩》及《三蒼》說悉云‘益母’,故曾子見益母而感。”案《本草》云:“益母,茺蔚也!币幻婺,故劉歆曰“蓷,臭穢”。臭穢即茺蔚也!墩f文》云:“,燥也!薄兑住吩唬骸霸锶f物者莫乎火!薄墩f文》云:“菸,緌也。”然則由菸死而至於乾燥,以為菸也!夺屗吩疲骸八⒋ㄔ回G,注谿曰谷!惫仁撬,蓷處其中而乾,故知以陸草傷水為喻。
○傳“仳,別”。
○正義曰:以仳與離共文,故知當(dāng)為別義也。
中谷有蓷,其脩矣。脩,且乾也。
○脩如字。本或作“{艸脩}”,音同。有女仳離,條其歗矣。條條然歗也。
○歗,籀文“嘯”字,本又作“嘯”。條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箋云:淑,善也。君子於已不善也。
中谷有蓷,其濕矣。鵻遇水則濕。箋云:鵻之傷於水,始則濕,中而脩,久而乾。有似君子於已之恩,徒用兇年深淺為厚薄。
○徒如字,徒,空也。沈云:“當(dāng)作從!庇信螂x,啜其泣矣。啜,泣貌。
○啜,張劣反。啜其泣矣,何嗟及矣。箋云:及,與也。泣者傷其君子棄已,嗟乎,將復(fù)何與為室家乎!此其有馀厚於君子也。
○復(fù),扶又反。
[疏]箋“鵻之”至“薄厚”。
○正義曰:以水之浸草,當(dāng)先濕后乾,今詩立文,先乾后濕,故知喻君子於已有薄厚,從其甚而本之也。但君子於已自薄,因遭兇年益甚,故云“徒用兇年深淺為薄厚”。徒,空也。言其意自薄,己空假兇年為㖞也。
○箋“及,與”至“君子”。
○正義曰:“及,與”,《釋詁》文。嗟乎,復(fù)何與為室家乎!其意言舍此君子,則無所與。此其有馀厚於君子。定本作“馀”。俗本作“殊”,非也。
《中谷有蓷》三章,章六句。
《兔爰》,閔周也;竿跏,諸侯背叛,構(gòu)怨連禍,王師傷敗,君子不樂其生焉。不樂其生者,寐不欲覺之謂也。
○背音佩。樂,沈音岳,又音洛。注同。覺,古孝反,又如字,下同。
[疏]“《兔爰》三章,章七句”至“生焉”。
○正義曰:作《兔爰》詩者,閔周也;竿跏澎吨T侯,諸侯背叛之。王與諸侯交構(gòu)怨惡,連結(jié)殃禍,乃興師出伐諸侯。諸侯御之,與之交戰(zhàn),於是王師傷敗,國危役賦不息,使君子之人皆不樂其生焉,故作此詩以閔傷之也。隱三年《左傳》曰:“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於虢,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手、鄭交質(zhì)。王子狐為質(zhì)於鄭,鄭公子忽為質(zhì)於周。及平王崩,周人將畀虢公政。四月,鄭祭足帥師取溫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粟。周、鄭交惡。君子曰:‘信不由中,質(zhì)無益也!笔腔竿跏胖乱;肝迥辍蹲髠鳌吩唬骸巴鯅Z鄭伯政,鄭伯不朝!笔侵T侯背叛也。傳又曰:“秋,王以諸侯伐鄭。王為中軍;虢公林父將右軍,蔡人、衛(wèi)人屬焉;周公黑肩將左軍,陳人屬焉。”鄭伯御之,“曼伯為右拒,祭仲足為左拒,原繁、高渠彌以中軍奉公,為魚麗之陳。戰(zhàn)於繻葛。蔡、衛(wèi)、陳皆奔,王卒亂,鄭師合以攻之,王卒大敗。祝聃射王中肩!笔峭鯉焸麛≈乱病鞣Q“射王中肩”,自是矢傷王身。此言“師敗”,正謂軍敗耳。據(jù)《邶·谷風(fēng)》序云“國俗傷敗”,止言俗敗,則知此云傷敗,亦止言師敗,非謂王身傷也。序云君子不樂其生之由,三章下五句皆言不樂其生之事,章首二句言王政有緩有急,君子亦為此而不樂。序不言,略之也。
有兔爰爰,雉離于羅。興也。爰爰,緩意。鳥網(wǎng)為羅。言為政有緩有急,用心之不均。箋云:‘有緩者,有所聽縱也;有急者,有所躁蹙也。
○躁,七刀反,本亦作“懆”,沈七感反。今作“躁”,與定本異,與箋義合。蹙,子六反,本亦作“戚”,七歷反。我生之初,尚無為。尚無成人為也。箋云:尚,庶幾也。言我幼稚之時,庶幾於無所為,謂軍役之事也。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無吪!罹,憂。吪,動也。箋云:我長大之后,乃遇此軍役之多憂。今但庶幾於寐,不欲見動,無所樂生之甚。
○罹,本又作“離”,力知反。吪,本亦作“訛”,五戈反。長,張丈反。大音代賀反。
[疏]“有兔”至“無吪”。正義曰:言有兔無所拘制,爰爰然而緩。有雉離於羅網(wǎng)之中而急。此二者緩急之不均,以喻王之為政,有所聽縱者則緩,有所躁蹙者則急。此言王為政用心之不均也,故君子本而傷之。言我生初幼稚之時,庶幾無此成人之所為。言其冀無征役之事也。今我生之后,年已長大,乃逢此軍役之百憂,既不能殺身,庶幾服寐而無動耳。言不樂其生也。
○傳“爰爰”至“不均”。
○正義曰:《釋訓(xùn)》云:“爰爰,緩也!薄夺屍鳌吩疲骸傍B罟謂之羅!崩钛苍唬骸傍B飛,張網(wǎng)以羅之!贝私(jīng)兔言緩,則雉為急矣;雉言在羅,則兔無拘制矣。舉一緩一急之物,故知喻政有緩急,用心之不均也。箋“有所躁蹙”者,定本作“操”,義并得通。
○箋“尚,庶幾”至“之事”。
○正義曰:《釋言》云:“庶幾,尚也!笔巧械脼槭鼛滓!兑住纷ⅲ骸笆,幸也。幾,覬也”。是庶幾者幸覬之意也。以傳云尚無成人者為成人之所為,正謂軍役之事,申述傳意。
○傳“罹,憂。吪,動”。
○正義曰:皆《釋詁》文。
有兔爰爰,雉離于罦。罦,覆車也。
○罦音俘,郭云:“今之翻車大網(wǎng)也。”覆,芳服反。車,赤奢反。我生之初,尚無造。造,偽也。我生之后,逢此百憂,尚寐無覺!
[疏]傳“罦,覆車”。正義曰:下傳“罿,罬”與此一也!夺屍鳌吩疲骸袄V謂之罿。罿,罬也。罬謂之罦。罦,覆車也!睂O炎曰:“覆車,網(wǎng)可以掩兔者也。一物五名,方言異也!惫痹唬骸敖裰囈病S袃赊@,中施{罒肙}以捕鳥!闭罐D(zhuǎn)相解,廣異語也。
有兔爰爰,雉離于罿。罿,罬也。
○罿,昌鍾反,《韓詩》云:“施羅於車上曰罿!薄蹲至帧罚骸吧蟽捶!绷M,張劣反,郭、徐姜雪、姜穴反!稜栄拧吩疲骸傲M謂之罦。罦,覆車也!蔽疑,尚無庸。庸,用也。箋云:庸,勞也。我生之后,逢此百兇,尚寐無聰!聰,聞也。箋云:百兇者,王構(gòu)怨連禍之兇。
《兔爰》三章,章七句。
《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棄其九族焉。九族者,據(jù)己上至高祖,下及玄孫之親。
○藟,力軌反。藟似葛。《廣雅》云:“藟,藤也!薄按袒竿酢,本亦作“刺平王”。按《詩譜》是平王詩,皇甫士安以為桓王之詩,崔《集注》本亦作桓王。
[疏]“《葛藟》三章,章六句”至“族焉”。
○正義曰:棄其九族者,不復(fù)以族食族燕之禮敘而親睦之,故王之族人作此詩以刺王也。此敘其刺王之由,經(jīng)皆陳族人怨王之辭。定本云“刺桓王”,義雖通,不合鄭《譜》。
○箋“九族”至“之親”。
○正義曰:此《古尚書》說,鄭取用之。《異義》,“九族,今《戴禮》、《尚書》歐陽說云:’九族,乃異姓有親屬者。父族四:五屬之內(nèi)為一族,父女昆弟適人者與其子為一族,己女昆弟適人者與其子為一族,己之子適人者與其子為一族。母族三:母之父姓為一族,母之母姓為一族,母女昆弟適人者為一族。妻族二:妻之父姓為一族,妻之母姓為一族!豆派袝氛f:‘九族者,上從高祖,下至玄孫,凡九,皆為同姓!(jǐn)案:‘《禮》,緦麻三月以上,恩之所及!抖Y》,為妻父母有服。明在九族,不得但施於同姓。’”玄之聞也,婦人婦宗,女子雖適人,字猶系姓,明不與父兄為異族,其子則然。《昏禮》請期辭曰:“惟是三族之不虞!庇敖袢逦从胁粌|度之事而迎婦也。如此所云,則三族當(dāng)有異姓。異姓其服皆緦麻,緦麻之服,不禁嫁女聚妻,是為異姓不在族中明矣!吨芏Y》:“小宗伯掌三族之別。”《喪服小記》說族之義曰:“親親以三為五,以五為九!币源搜灾咦嬷列䦟O,昭然察矣。是鄭以古說長,宜從之事也!豆派袝氛f直云高祖至玄孫,凡九,不言“之親”。此言“之親”,欲見同出高祖者當(dāng)皆親之。此言“棄其九族”,正謂棄其同出高祖者,非棄高祖之身。
綿綿葛藟,在河之滸。興也。綿綿,長不絕之貌。水厓曰滸。箋云:葛也藟也,生於河之厓,得其潤澤,以長大而不絕。興者,喻王之同姓,得王之恩施,以生長其子孫。
○滸,呼五反。長不,張丈反,下同。涯,本亦作“厓”,魚佳反。施,始豉反,下同。終遠(yuǎn)兄弟,謂他人父。兄弟之道已相遠(yuǎn)矣。箋云:兄弟,猶言族親也。王寡於恩施,今巳遠(yuǎn)棄族親矣,是我謂他人為己父。族人尚親親之辭。
○遠(yuǎn),于萬反,又如字,注下皆同。謂他人父,亦莫我顧!箋云:謂他人為己父,無恩於我,亦無顧眷我之意。
[疏]“綿綿”至“我顧”。
○正義曰:綿綿然枝葉長而不絕者,乃是葛藟之草,所以得然者,由其在河之滸,得河之潤故也。以興子孫長而昌盛者,乃是王族之人。所以得然者,由其與王同姓,得王之恩故也。王族宜得王之恩施,猶葛藟宜得河之潤澤,王何故棄遺我宗族之人乎?王終是遠(yuǎn)於兄弟,無復(fù)恩施於我,是我謂他人為己父也。謂他人為己父,則無恩於我,亦無肯於我有顧戀之意。言王無恩於己,與他人為父同,責(zé)王無父之恩也。
○傳“水厓曰滸”。
○正義曰:《釋水》云:“滸,水厓!崩钛苍唬骸皾G,水邊地,名厓也。
綿綿葛藟,在河之涘。涘,厓也。
○涘音俟,涯也。
○終遠(yuǎn)兄弟,謂他人母。王又無母恩。謂他人母,亦莫我有!箋云:有,識有也。
[疏]傳“涘,厓”。
○正義曰:《釋丘》云:“涘為厓。”李巡曰:“涘一名厓。”郭璞曰:“謂水邊也!
○箋“王又無母恩”。
○正義曰:又者,亞前之辭。上言謂他人父,責(zé)王無父恩也。此言謂他人母,責(zé)王又無母恩也。然則下章謂他人昆,責(zé)王無兄恩也。定本及諸本“又”作“后”,義亦通。
綿綿葛藟,在河之漘。漘,水溓也。
○漘,順春反!稜栄拧吩疲骸耙纳蠟⑾滤疂_!迸詮乃。郭云:“涯上平坦而下水深為漘。不,發(fā)聲也!彪C,魚檢反,何音檢!稜栄拧吩疲骸爸禺[,隒。”郭云:“形似累兩重甑,上大下小!崩钛苍疲骸半C,阪也!痹姳居肿魉约嬲,字書音呂恬、理染二反,《廣雅》云“溓,清也”,與此義乖。終遠(yuǎn)兄弟,謂他人昆。昆,兄也。謂他人昆,亦莫我聞!箋云:不與我相聞命也。
[疏]傳“漘,水隒”。
○正義曰:《釋丘》云:“夷上灑下不漘!崩钛苍唬骸耙纳希缴;灑下,峭下,故名漘。”孫炎曰:“平上峭下故名曰漘。不者,蓋衍字!惫痹唬骸皡兩掀教苟滤钫邽闈_。不,發(fā)聲也。”此在河之漘,即彼漘也!夺屔健吩疲骸爸禺[,隒!睂O炎曰:“山基有重岸也!彪C是山岸,漘是水岸,故云“水隒”。
○傳“昆,兄”。
○正義曰:《釋親》文。
《葛藟》三章,章六句。
《采葛》,懼讒也;竿踔畷r,政事不明,臣無大小使出者,則為讒人所毀,故懼之。
○使,所吏反,下并同。
[疏]“《采葛》三章,章三句”至“讒也”。
○正義曰:三章如此次者,既以葛、蕭、艾為喻,因以月、秋、歲為韻。積日成月,積月成時,積時成歲,欲先少而后多,故以月、秋、歲為次也。臣之懼讒於小事大事,其憂等耳,未必小事之憂則如月,急事之憂則如歲。設(shè)文各從其韻,不由事大憂深也。年有四時,時皆三月,三秋謂九月也。設(shè)言三春三夏,其義亦同,作者取其韻耳。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興也。葛所以為絺绤也。事雖小,一日不見於君,憂懼於讒矣。箋云:興者,以采葛喻臣以小事使出。
[疏]“彼采”至“月兮”。
○正義曰:彼采葛草以為絺绤兮,以興臣有使出而為小事兮。其事雖小,憂懼於讒,一日不得見君,如三月不見君兮,日久情疏,為懼益甚,故以多時況少時也。
○傳“葛所”至“讒矣”。
○正義曰:言所以為絺绤者,以其所采,疑作當(dāng)暑之服,比於祭祀療疾乃緩而且小,故以喻小事使出也。大事容或多過,小事當(dāng)無愆咎,但桓王信讒之故,其事唯小,一日不見於君,已憂懼於讒矣。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蕭所以共祭祀。箋云:彼采蕭者,喻臣以大事使出。
○共音恭。
[疏]傳“蕭所以共祭祀”。
○正義曰:《釋草》云:“蕭,荻!崩钛苍唬骸拜叮幻。”陸機(jī)云:“今人所謂荻蒿者是也;蛟婆N草铮瓢纵,白葉莖粗,科生多者數(shù)十莖,可作燭,有香氣,故祭祀以脂爇之為香。許慎以為艾蒿,非也!薄督继厣吩疲骸凹鹊欤缓鬆k蕭合馨香!薄渡瘛吩疲骸叭∈捈乐!笔鞘捤怨┘漓胍。成十三年《左傳》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故以祭祀所須者喻大事使出。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艾所以療疾。箋云:彼采艾者,喻臣以急事使出。
○艾,五蓋反。
《采葛》三章,章三句。
《大車》,刺周大夫也。禮義陵遲,男女淫奔,故陳古以刺今大夫不能聽男女之訟焉。
[疏]“《大車》三章,章四句”至“訟焉”。
○正義曰:經(jīng)三章,皆陳古者大夫善於聽訟之事也。陵遲,猶陂陀,言禮義廢壞之意也。男女淫奔,謂男淫而女奔之也!短垂吩唬骸昂显幔枪乓。自周公以來,未之有改!比粍t周法始合葬也。經(jīng)稱“死則同穴”,則所陳古者,陳周公以來賢大夫。
大車檻檻,毳衣如菼。大車,大夫之車。檻檻,車行聲也。毳衣,大夫之服。菼,鵻也。蘆之初生者也。天子大夫四命,其出封五命,如子男之服。乘其大車檻檻然,服毳冕以決訟。箋云:菼,也。古者,天子大夫服毳冕以巡行邦國,而決男女之訟,則是子男入為大夫者。毳衣之屬,衣繢而裳繡,皆有五色焉,其青者如鵻。
○檻,胡覽反。毳,尺銳反,冕名。菼,吐敢反。鵻,本亦作“萑”,音隹。蘆,力吳反。,五患反。行,下孟反。繢,胡妹反。豈不爾思?畏子不敢。畏子大夫之政,終不敢。箋云:此二句者,古之欲淫奔者之辭。我豈不思與女以為無禮與?畏子大夫來聽訟,將罪我,故不敢也。子者,稱所尊敬之辭。
○禮與,音馀。
[疏]“大車”至“不敢”。
○正義曰:言古者大夫乘大車而行,其聲檻檻然。身服毳冕之衣,其有青色者,如菼草之色。
○然乘大車、服毳冕巡行邦國,決男女之訟,於時男女莫不畏之。有女欲奔者,謂男子云:我豈不於汝思為無禮之交與?畏子大夫之政,必將罪我,故不敢也。古之大夫使民畏之若此。今之大夫不能然,故陳古以刺之也。
○傳“大車”至“決訟”。
○正義曰:以序云陳古大夫,故知大車是大夫之車。《春官·巾車職》云:“革路,以封四衛(wèi)!彼男l(wèi),四方諸侯守衛(wèi)者,謂蠻服以內(nèi)。又云:“大夫乘墨車。”然則王朝大夫於禮當(dāng)乘墨車,以大夫出封,如子男之服,則車亦得乘諸侯之車,此大車,蓋革路也。檻檻,聲之狀,故為車行聲。陳古大夫而云毳衣,故知毳衣,大夫之服也!叭I,鵻”,《釋言》文。郭璞曰:“菼,草色如鵻,在青白之間!眰饕越(jīng)云“如菼”,以衣冠比菼色,故先解菼色,又解草,言菼是蘆之初生!夺尣荨吩啤拜纾J”,“菼,”。孫炎、郭璞皆以蘆、為二草,李巡、舍人、樊光以蘆、為一草。此傳菼為蘆之初生,則意同李巡之輩以蘆、菼為一也!洞汗佟に痉吩唬骸白幽兄,自毳冕而下。卿大夫之服,自玄冕而下!眲t大夫不服毳冕。傳又解其得服之意,天子大夫四命,其出封五命,如子男之服,故得服毳冕也!洞汗佟さ涿殹吩唬骸巴踔嗣淝淞,其大夫四命。及其出封,皆加一等!编嵔狻吨芏Y》出封,謂出於畿內(nèi),封為諸侯。加一等,褒有德也。謂大夫為子男,卿為侯伯,其命加於王朝一等,耳非謂使出封畿外即加命也。今傳言大夫四命,出封五命,則毛意以《周禮》出封,謂出於封畿,非封為諸侯也。尊王命而重其使,出於封畿,即得加命;反於朝廷,還服其本。此陳古者大夫出封聽訟,故得如子男之衣服,乘其大車檻檻然,服毳冕以決訟也。比時王政才行境內(nèi)而已,周人刺其大夫不能聽境內(nèi)之訟,無復(fù)出封之事,但作者陳出封之事以刺之耳。
○箋“菼”至“如鵻”。
○正義曰:“菼,”,《釋草》文。以傳解菼色,未辨草名,故取《爾雅》以定之。鄭以《周禮》出封,謂為諸侯,乃加一等。出封行使則不得。然此詩陳古天子大夫服毳冕以決訟,則是其人於禮自得服之,緣此服之貴賤,準(zhǔn)其官之尊卑,解得服之所由,故云“則是子男入為大夫者”也。王朝之卿大夫出封於畿外,褒有德,加一等。使卿為侯伯,大夫為子男。其諸侯入於王朝為卿大夫者,以其本爵仍存,直以入仕為榮耳,不復(fù)更加其命數(shù),故侯伯入為卿,子男入為大夫。諸侯之?dāng)?shù)眾,王朝之官少,或亦侯伯為大夫,非唯子男耳。隱十一年《左傳》曰:“滕侯曰:‘我,周之卜正。’”《顧命》孔安國注云:“齊侯呂伋,為天子虎賁氏!笔呛畈霝榇蠓蛘咭病R云浔揪粝茸,服其於國之服,故《鄭志》答趙商云:諸侯入為卿大夫,與在朝仕者異,各依本國,如其命數(shù)。是由尊諸侯,使之以其命。此陳子男為大夫,仍得服毳冕也。又解毳衣之色所以得如菼者,以毳衣之屬,衣則畫繪為之,裳則刺繡為文,由皆有五色,其青色者則如鵻,故得如菼色。言毳衣之屬者,自毳以上,當(dāng)有兗冕、鷩冕與毳冕之服,其衣皆用繢也。若絺冕,則衣刺粉米,唯用繡。玄冕,則衣無文,不復(fù)用繡。明毳衣之屬,正謂兗鷩耳。知衣繢裳繡者,《考工記》言畫繢之事,則繢謂畫之也!陡尢罩儭吩疲骸坝栌^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繡!膘丁叭A蟲”以上言“作繢”,明畫為繢文。“宗彝”以下言“絺繡”,明是絺為繡文。但王者相變,禮制不同。周法火與宗彝亦畫而為衣,不復(fù)在裳,故鄭於《司服》引《尚書》以校之《周禮》,考之而立說云:“古者天子冕服十二章,至周而以日、月、星辰畫於旌旗,而冕服九章,登龍於山,登火於宗彝。九章,初一曰龍,次二曰山,次三曰華蟲,次四曰火,次五曰宗彝,皆畫以為繢;次六曰藻,次七曰粉米,次八曰黼,次九曰黻,皆絺以為繡。則兗之衣五章,裳四章,凡九也。鷩畫以雉,謂華蟲也,其衣三章,裳四章,凡七也。毳畫虎雉,謂宗彝也,其衣三章,裳二章,凡五也。絺刺粉米,無畫也,其衣一章,裳二章,凡三也。玄者,衣無文,裳刺黻而已,是以謂之玄焉!比玎嵈搜,是毳以上則衣用繢,絺冕則衣亦繡也。知繡皆有五色者,《考工記》曰:“畫繢之事雜五色。”又曰:“五色備,謂之繡。”是繢繡皆五色。其青者如鵻,其赤者如<赤頁,>故二章各舉其一耳。傳以菼為鵻,箋以菼為,似如易傳。又言其青者如鵻,復(fù)似從傳。張逸疑而問之,鄭答云:“鵻鳥青,非草名,亦青,故其青者如鵻!
大車啍々,毳衣如璊。啍々,重遲之貌。璊,赪也。
○啍,他敦反,徐又徒孫反。璊音門,《說文》作“璊”,云:“以毳為罽也!苯獯谁J云:玉赪色也。禾之赤苗謂之<禾>,玉色如之。赪,敕貞反,赤也。豈不爾思?畏子不奔。
[疏]傳“啍々”至“璊赪”。
○正義曰:啍々,行之貌,故為重遲。上言行之聲,此言行之貌,互相見也!夺屍鳌吩疲骸耙蝗局^之緹,再染謂之赪。”郭璞云:“淺赤也!薄墩f文》云:“璊,玉赤色!惫室原J為赪。
穀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穀,生。曒,白也。生在於室,則外內(nèi)異,死則神合,同為一也。箋云:穴,謂冢壙中也。此章言古之大夫聽訟之政,非但不敢淫奔,乃使夫婦之禮有別。今之大夫不能然,反謂我言不信。我言之信,如白日也。剌其闇於古禮。
○皦,本又作“皎”,古了反。壙,苦晃反。別,彼列反。
[疏]“穀則”至“皦日”。
○正義曰:言古之大夫聽政也,非徒不敢淫奔,又令室家有禮,使夫之與婦,生則異室而居,死則同穴而葬,男女之別如此。汝今時大夫若謂我此言為不信乎?我言之信,有如皦然之白日,言其明而可信也。刺今大夫闇於古禮,而不信此言也。
○傳“穀生”至“為一”。
○正義曰:“穀,生”,《釋言》文。皦者,明白之貌,故為白也!秲(nèi)則》曰:“禮始於謹(jǐn)夫婦宮室,辨外內(nèi)。男不入,女不出。”是禮也,生在於室,則內(nèi)外異,死所以得同穴者,死則神合,同而為一,故得同穴也。《祭統(tǒng)》曰:“鋪筵設(shè)同幾!薄洞汗佟に編左邸纷⒃疲骸啊吨芏Y》雖今葬及同時在殯,皆異幾,體實不同。祭於廟中,同幾精氣合也!笔羌仍嶂,神合為一,神合故可以同穴也。
《大車》三章,章四句。
《丘中有麻》,思賢也。莊王不明,賢人放逐,國人思之,而作是詩也。思之者,思其來,已得見之。
[疏]“《丘中有麻》三章,章四句”至“是詩”。
○正義曰:毛以為,放逐者,本在位有功,今去,而思之。鄭以為,去治賤事,所在有功,故思之。意雖小異,三章俱是思賢之事。
○箋“思之”至“見之”。
○正義曰:箋以為“施施”為見已之貌,“來食”謂已得食之,故以“思之”為“思其來,己得見之”。毛以“來食”為“子國復(fù)來,我乃得食”,則思其更來在朝,非徒思見而已,其意與鄭小異。子國是子嗟之父,俱是賢人,不應(yīng)同時見逐。若同時見逐,當(dāng)先思子國,不應(yīng)先思其子。今首章先言子嗟,二章乃言子國,然則賢人放逐,止謂子嗟耳。但作者既思子嗟,又美其弈世有德,遂言及子國耳。故首章傳曰“麻、麥、草、木,乃彼子嗟之所治”,是言麥亦子嗟所治,非子國之功也。二章箋言“子國使丘中有麥,著其世賢”,言著其世賢,則是引父以顯子,其意非思子國也。卒章言“彼留之子”,亦謂子嗟耳。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留,大夫氏。子嗟,字也。丘中墝埆之處,盡有麻、麥、草、木,乃彼子嗟之所治。箋云:子嗟放逐於朝,去治卑賤之職而有功,所在則治理,所以為賢。
○墝,本亦作“墽”,苦交反。埆,苦角反,又音學(xué)。本或作“遠(yuǎn)”,此從孫義而誤耳。彼留子嗟,將其來施施。施施,難進(jìn)之意。箋云:施施,舒行,伺閒獨來見己之貌。
○將,王申毛如字,鄭七良反,下同。施,如字。伺音司。閒音閑,又如字。
[疏]“丘中”至“來施施”。
○毛以為,子嗟在朝有功,今而放逐在外,國人睹其業(yè)而思之。言丘中墝埆之處,所以得有麻者,乃留氏子嗟之所治也,由子嗟教民農(nóng)業(yè),使得有之。今放逐於外,國人思之,乃遙述其行。彼留氏之子嗟,其將來之時,施施然甚難進(jìn)而易退,其肯來乎?言不肯復(fù)來,所以思之特甚。
○鄭以為,子嗟放逐於朝,去治卑賤之職。言丘中墝埆之處,今日所以有麻者,彼留氏之子嗟往治之耳,故云“所在則治理”,信是賢人。國人之意,原得彼留氏之子嗟。其將欲來,舒行施施然,伺候閒暇,獨來見己。閔其放逐,愛其德義,冀來見己,與之盡歡。
○傳“留大”至“所治”。
○正義曰:賢人放逐,明為大夫而去。下云“彼留之子”與易稱“顏氏之子”,其文相類,故知劉氏,大夫氏也。子者,有德之稱,古人以子為字,與嗟連文,故知字也!夺屒稹吩疲骸胺侨肆橹!鼻鹗堑刂哒撸谇鹬,故云墝埆之處。墝埆,謂地之瘠薄者也。傳探下章而解之,故言麻、麥、草、木也。木即下章李也,兼言草以足句,乃彼子嗟之所治。謂子嗟未去之日,教民治之也。定本云“丘中墝埆,遠(yuǎn)盡有麻、麥、草、木”,與俗本不同也。
○箋“子嗟”至“為賢”。
○正義曰:箋以“有麻”之下即云“彼留子嗟”,則是子嗟今日所居有麻麥也。且丘中是隱遁之處,故易傳以為“去治卑賤之職而有功”。《孝經(jīng)》云:“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子嗟在朝則能助教行政,隱遁則能使墝埆生物,所在則治理,是其所以為賢也。
○傳“施施,難進(jìn)之意”。
○正義曰:傳亦以施施為舒行,由賢者難進(jìn),故來則舒行,言其本性為然,恐將不復(fù)更來,故思之也。
○箋“施施”至“之貌”。
○正義曰:箋以思之欲使更來,不宜言其難進(jìn)。且言其“將”者,是冀其復(fù)來,故易傳以為“伺候閒暇,獨來見己之貌”。此章欲其獨來見己,下章冀得設(shè)食以待之,亦事之次也。
丘中有麥,彼留子國。子國,子嗟父。箋云:言子國使丘中有麥,著其世賢。彼留子國,將其來食。子國復(fù)來,我乃得食。箋云:言其將來食,庶其親己,己得厚待之。
○食如字,一云鄭音嗣。復(fù),扶又反。
[疏]傳“子國,子嗟父”。正義曰:毛時書籍猶多,或有所據(jù),未詳毛氏何以知之。
○箋“言子”至“世賢”。
○正義曰:箋以丘中有麻,是子嗟去往治之,而此章言子國亦能使丘中有麥,是顯著其世賢。言其父亦是治理之人耳,非子國實使丘中有麥也。
○傳“子國”至“得食”。
○正義曰:傳言以子國教民稼穡,能使年歲豐穰,及其放逐,下民思之,乏於飲食,故言子國其將來,我乃得有食耳。
○箋“言其”至“待之”。
○正義曰:準(zhǔn)上章思者欲令子國見己,言其獨來,就我飲食,庶其親己。來至己家,己得厚禮以待之。思賢之至,欲飲食之也。
丘中有李,彼留之子。箋云:丘中而有李,又留氏之子所治。彼留之子,貽我佩玖。玖,石次玉者。言能遺我美寶。箋云:留氏之子,於思者則朋友之子,庶其敬己而遺己也。
○貽音怡。玖音久,《說文》紀(jì)又反,云“石之次玉,黑色者”。遺,唯季反,下同。
[疏]傳“玖石”至“美寶”。
○正義曰:玖是佩玉之名,故以美寶言之。美寶猶美道。傳言以為作者思而不能見,乃陳其昔日之功,言彼留氏之子,有能遺我以美道,謂在朝所施之政教。
○箋“留氏”至“遺已”。
○正義曰:箋亦以佩玖喻美道,所異者,正謂今日冀望其來,敬己而遺已耳,非是昔日所遺。上章欲其見己,己得食之,言己之待留氏。此章留氏之子遺我以美道,欲留氏之子教己,是思者與留氏情親,故云“留氏之子,於思者則朋友之子”,正謂朋友之身,非與其父為朋友。孔子謂子路“賊夫人之子”,亦此類也。
《丘中有麻》三章,章四句。
王國十篇,二十八章,百六十二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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