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蔥
天氣好的時候，樓房的南墻根下，常坐著一位老人。老人實在是太老了，已屬耄耋的那個層次，頭上捂頂帽子，看不出頭發(fā)已稀疏花白到了什么程度，一張核桃樣的臉，皺紋深刻地密布，嘴巴癟癟的，連鼻子都抽縮在一起了。尤其蒼老的是那雙眼睛，總是空茫地大睜著，迎著風，迎著太陽，不怕那陽光多么強烈刺眼，看來老人已經(jīng)失明了。
老人是鐘點工扶出來的，來了就坐在那張不知誰家丟棄在這里的一張木椅上。鐘點工安頓好他，就轉(zhuǎn)身走了，聽說她照料著好幾位老人。曬太陽好，可以補鈣，老年人太需要補鈣了。
引人注目處，是老人身前幾步遠的地方，有一棵樹，桃樹。桃樹不高，卻還粗壯，樹干足有飯碗粗。春天的時候，桃樹會有幾天的繁鬧，盛開的花朵會引來蝶舞蜂唱。可那樣的日子畢竟短暫，花謝了，葉綠了，葉子也終要飄零，北方的冬季太漫長。在枝葉干枯的日子，樹杈上便搭掛起長白的大蔥。大蔥伴老人，倒也貼切，雖是葉枯皮焦，心卻仍活著。老人一天天地越發(fā)老邁，那蔥也一日日地越發(fā)枯縮。
不時有人從老人身邊走過，問：老爺子，有幾個兒女呀？
老人答：兩個，都在南方呢。我去過，那地方又熱又悶，受不了，空調(diào)吹，又得病。南方的飯也不行，甜里吧嘰的。不如回咱北方老家來。
老人常常這般問一答十。
有小貓小狗跑過來，偎在老人的膝旁。老人從衣袋里摸出吃食，小貓小狗吃過，便伸出舌頭在老人的手掌上舔，讓老人臉上閃現(xiàn)出片刻的愜意。遛狗人說：老爺子，也養(yǎng)只小東西吧，正好給你做伴。老人說：老嘍，腿腳不行了，哪還追得上！以前也養(yǎng)過……
搭話人不白問，離去時，時不時地順手從樹杈上扯下大蔥，或一棵，或兩棵，帶回家去做蔥花。好在老人看不見，從不過問。
有時，小孩子跑過來，大聲喊：老爺爺，我拿棵蔥行嗎？我媽媽讓我去買，可我還要寫作業(yè)呢。老人臉上的核桃紋立刻綻放成九月的菊花，高興地答：拿吧拿吧，挑那長的，硬實的，扶著點樹干，別摔了。你學習好不好�。课夷菍O子去年還得了獎狀呢……
有一天，一位中年人竄到了樹下，躡手躡腳的，一下抓進手里好幾棵蔥，轉(zhuǎn)身欲去時，身后的老人說話了，冷冷地，頗為不悅：不管拿多拿少，總不差兩句話吧！中年人怔了怔，尷尬一笑說：喲，我以為老爺子睡著了呢。老人用手背往外揮了揮，說：走吧走吧，怎么還不如個孩子呢？
這一幕被當時在附近嘮閑嗑的幾個女人看到了，于是，人們便知道，老人的眼睛看不見，耳朵卻精靈，那腳步聲和大蔥離樹的窸窣，是躲不過老人的耳朵的。
幾天后的星期天，一位女士提著馬扎，坐在了老人身旁，兩人說了好長時間的話，直到太陽偏西，鐘點工來接老人回去。老人說，樹上有蔥，是我備下的，隨便拿。女士眼圈紅了，說以后有時間，我還來陪大伯說話，把我沒來得及說給我爸我媽的話都說給你老人家聽。
（選自《小小說選刊》2011年第3期）
1.小說為我們講述了一個在晚年非常孤獨的老人。請從文中找出兩個體現(xiàn)老人孤獨的句子。（4分）
①
②
2.老人為什么寧愿忍受孤獨也不與兒女在一起？（3分）
3.同樣是拿老人的蔥，老人為什么對搭話的路人和小孩子不過問，甚至是高興，而對那位中年人卻進行了指責呢？（4分）
4.下面兩個句子，分別表現(xiàn)了老人什么樣的品質(zhì)？（6分）
①老人臉上的核桃紋立刻綻放成九月的菊花，高興地答：拿吧拿吧，挑那長的，硬實的，扶著點樹干，別摔了。
②老人用手背往外揮了揮，說：走吧走吧，怎么還不如個孩子呢？
5.結(jié)合全文，談?wù)勀銓ξ恼陆Y(jié)尾畫線句子的理解。（4分）
參考答案：
1.示例：①老人是鐘點工扶出來的，來了就坐在那張不知誰家丟棄在這里的一張木椅上。②遛狗人說:老爺子，也養(yǎng)只小東西吧，正好給你做伴。
2.①受不了那里的…歷年中考小說閱讀訓練100則答案…容，愛憎分明。
5.畫線句子表面上說這位女士在父母健在的時候，沒能盡力地陪父母說話，并為此深感愧疚。深層含義是呼吁所有的兒女盡孝要盡早，不要讓父母再孤獨，不要留下“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遺憾。（意近即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