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圣佩德羅之虎
走了幾英里又陰冷又凄涼的路程,我們來到一扇高大的木門前。門內(nèi)是一條陰暗的栗樹林蔭道。這條彎曲而陰森的道路把我們引向一所低矮黑暗的房屋,在藍(lán)灰色的夜空下,它顯得黑影憧憧。大門左邊的窗子里露出一絲微弱的燈光。
“這是一名警察在值班,"貝尼斯說,“我來敲一下窗子!彼哌^草坪,用手輕扣窗臺。透過朦朧的玻璃,我隱約看見一個人從火旁的椅子上跳起來,并且聽見屋里一聲尖叫。過了一會兒,一個臉色蒼白、氣喘吁吁的警察開了門,一支蠟燭在他發(fā)抖的手中搖晃。
“怎么啦,瓦爾特斯?"貝尼斯厲聲問道。
這個人用手絹擦擦前額,長長嘆了一口氣,算是放了心。
“先生,您來了我真高興。這個夜晚真長,我想我的神經(jīng)不如往常那么頂用了。”
“你的神經(jīng),瓦爾特斯?我倒沒有想到你身上還有神經(jīng)!
“嗯,先生,我是說這個孤寂的屋子,還有廚房里的那個奇怪的東西。您剛才敲窗子,我還以為那個東西又來了哩!
“什么東西又來了?”
“鬼,先生,我知道。就在窗口!
“什么在窗口?什么時候?”
“大約兩個鐘頭之前。天剛黑,我坐在椅子上看報。不知怎么我一抬頭,卻看見下端的窗框外面有一張臉在向里面望著我。天啊,先生,那是怎樣的一張臉!我做夢都會看到它!
“嘖!嘖!瓦爾特斯,這可不象一名警官說的話呀!
“我知道,先生,我知道,可是它使我害怕極啦,先生,不承認(rèn)也不管用。那張臉既不黑又不白,說不上是什么顏色,一種非常奇怪的色彩,就好象泥土里濺上了牛奶。至于那個臉盤,總有您的兩個臉那么大,先生。還有那副樣子,兩只逼人的大眼睛,眼珠突出,加上一口白牙,活象一只餓狼。我對您說,先生,我連一個指頭都不敢動,也不敢出一口氣,直到它突然消失不見。我跑了出去,穿過灌木林,感謝上帝,那兒什么也沒有。”
“如果我不知道你是個好人,瓦爾特斯,就為這件事,我也可以給你記上一個黑點(diǎn)。如果真的是鬼,那么,一個值班警官也絕對不應(yīng)當(dāng)為他不敢用手去碰它一下而感謝上帝。這該不是一種幻覺和神經(jīng)的錯覺吧?”
“至少,這一點(diǎn)是很容易解答的,"福爾摩斯說著,點(diǎn)燃了他的袖珍小燈。"是的,"他迅速地檢查了草地之后說:“我認(rèn)為,穿的是十二號鞋。照腳的尺寸來推斷,他肯定是個大個子!
“他怎么啦?”
“他似乎是穿過灌木林朝大路跑了!
“好吧,"那位警長帶著嚴(yán)肅而沉思的臉色說,“不管他是誰,也不管他想干什么,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走了,我們還有更急的事情要辦。福爾摩斯先生,如果你允許,我要帶你巡視一下這所住宅了!
每個臥室和起居室都經(jīng)過了仔細(xì)搜查,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顯然,房客隨身帶來的東西很少,甚至什么也沒有帶。從全部家具到細(xì)小的物件,都是連同房子一起租用的。留下的許多衣服上都綴有高霍爾本的馬克思公司的標(biāo)記。電報詢問的結(jié)果表明,馬克思除了知道他的買主付賬爽快之外,其他一無所知。還有一些零碎東西,幾個煙斗,幾本小說,其中有兩本是西班牙文的,一支老式左輪手槍,在個人財產(chǎn)之中,還有一把吉他。
“這里面沒有什么,"貝尼斯說,手里拿著蠟燭,高視闊步地走出這個房間,進(jìn)入那個房間!案柲λ瓜壬,現(xiàn)在我請你注意廚房!
廚房陰暗,天花板很高,在這所房子的背后。廚房角落里放著一個草鋪,顯然是廚師的床鋪。桌上堆滿了裝有剩菜的盤子和用臟了的餐具,還有昨天晚餐留下的殘菜剩飯。
“看這兒,"貝尼斯說,“你看這是什么?”
他舉起蠟燭,照著櫥柜背后的一件特別的東西。這件東西已揉皺干癟,很難說它是個什么。只能說它是黑色的,皮做的,形狀有點(diǎn)象個矮小的人。我查看的時候,起初以為是個經(jīng)過干燥處理的黑種小孩;再一看,又象個扭變了形的古猴。究竟是動物還是人,我最后還是莫名片妙。它身體中部掛著兩串白色貝殼。
“確實是很有趣——很有趣!"福爾摩斯說,并注視著這件邪惡的古物。"還有什么沒有?”
貝尼斯一聲不響,把我們帶到洗滌槽前面。他把蠟燭朝前一照,只見某種白色大鳥的翅膀和軀體被撕得七零八落,上面還留著羽毛,盛滿一盆。福爾摩斯指了指割下來的那只鳥頭上的垂肉。
“一只白公雞,"他說,“太有趣了!這真是一件非常離奇的案子!
但是,貝尼斯先生把他那最不吉利的展覽一直堅持到最后。他從洗滌槽下面拿出一個鋁桶,桶里滿裝著血。他又從桌上取來一個盤子,上面放著燒焦了的碎骨頭。
“殺死了一些東西,又燒了一些東西。這些都是我們從火里收集起來的。今天早上我請來一位醫(yī)生,醫(yī)生說這些不是人體上的東西。”
福爾摩斯微笑著搓著兩手。
“我得恭賀你,警長,你處理了一件如此不同一般、如此富于教益的案件。你的才能似乎勝過你的機(jī)會,如果我這樣說不致于有所冒犯的話!
貝尼斯警長的兩只小眼睛露出高興的神色。
“你說得對,福爾摩斯先生。我們在工作上停滯不前。象這樣的案件可以給人們帶來機(jī)會。我希望我能利用這種機(jī)會。你對這些骨頭是怎么看的?”
“我看是一只羔羊,要不就是小山羊!
“那么,白公雞呢?”
“很怪,貝尼斯先生,非常奇怪。可以說從來沒有見過!
“對,先生。這房子里住的人一定很奇怪,行動一定也很奇怪。其中一個已死啦。難道是他的同伴跟在后面把他打死的?如果是這樣,我們早就抓住他們了,因為所有的港口都有人監(jiān)視著。不過,我本人有不同的看法。是的,先生,我本人的看法大不相同!
“那么你自有主張嘍?”
“我要自己來進(jìn)行,福爾摩斯先生。我這樣做只是為了我自己的聲譽(yù)。你已經(jīng)成名了,我也得要成名。如果以后我能夠說,我在沒有你的幫助下破了案,那我就高興了!
福爾摩斯爽朗地笑了起來。
“好吧,好吧,警長,"他說,“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吧。我的成果可以隨時供你使用,如果你愿意向我索取的話。我想,這房子里,我想看的都看過了。把時間花到別處去也許更有好處,再見啦,祝你運(yùn)氣好!”
我可以舉出好多微妙的表情來說明福爾摩斯正在性急地追尋一條線索,這種表情,除了我以外,別人可能不會注意到。在一個不經(jīng)心的觀察者看來,福爾摩斯象往常一樣冷淡,但是,他那雙發(fā)光的眼睛和輕快的舉止卻顯示出一種抑制著的熱情和緊張的情緒,這使我確信,他是正在考慮對策。按照他的習(xí)慣,他一句話不說;照我的脾氣,我什么話也不問。能和他一起參加這場游戲,為捕獲罪犯而提供出我微小的幫助,又不致以不必要的插話分散他的注意力,這對我來說已是很滿意的了。到時候,一切都會轉(zhuǎn)向我的。
因此,我等待著——可是,我越來越失望,白等了一場。一天接著一天,我的朋友毫無動靜。有一天的上午他是在城里度過的,我偶然了解到,他是去大英博物館了。除了這次外出之外,他成天作長時間的而且常常是孤獨(dú)的散步,要不就是同村里的幾個碎嘴子閑聊,他力求與這些人交往和結(jié)識。
“華生,我相信在鄉(xiāng)間住一個星期對你是很寶貴的,"他說道,“重又看見樹籬上新綠的嫩芽和榛樹上的花序,那是非常愉快的。帶上一把小鋤,一只鐵盒子,和一本初級植物學(xué)讀本,就可以度過一些有意思的日子了。"他自己帶著這套裝備四處尋覓,可是帶回來的只是寥寥幾株小植物,而這是在一個黃昏就可以采到的。
在我們漫步閑談的時候,偶爾也碰見貝尼斯警長。當(dāng)他同我的同伴打招呼的時候,他那張又肥又紅的臉上堆滿了笑容,一對小眼睛閃閃發(fā)光。他很少談起案情,但從他談起的那么一點(diǎn)情況來看,他對事情的進(jìn)展也倒不是不滿意的。然而,我得承認(rèn),在案子發(fā)生五天以后,當(dāng)我打開晨報看見這樣的大字標(biāo)題的時候,我還是不由得有些驚奇:
奧克斯肖特謎案揭破
被認(rèn)為是兇犯的人已捕獲
當(dāng)我讀著標(biāo)題時,福爾摩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好似被什么刺了一下。
“。"他叫了起來。"你該不是說貝尼斯已經(jīng)抓住他了吧?”
“很明顯,"我說著就把以下報道念了出來。
"昨晚深夜當(dāng)傳聞與奧克斯肖特兇殺案有關(guān)之兇犯已被捕獲時,在厄榭及其鄰近地區(qū)引起極大轟動。人們記得威斯特里亞寓所的加西亞先生系被發(fā)現(xiàn)死于奧克斯肖特空地,身上有遭受殘酷襲擊的傷痕,他的仆人和廚師亦于同一晚上逃走,顯然他們參與了這一罪行。有人指出但從未得到證實的是,死去的這位先生可能有貴重財物存放在寓所里,以致財物失竊,構(gòu)成罪案。經(jīng)負(fù)責(zé)此案的貝尼斯警長多方努力,查明了逃犯的藏匿處所。他有充足的理由證明他們沒有遠(yuǎn)遁,只是潛伏在事先準(zhǔn)備好的某一巢窟中。首先可以肯定,他們最終將被捕獲,因為據(jù)曾經(jīng)通過窗戶見過廚師的一兩個商人作證說,廚師的相貌非常特別——是一個魁梧而可怕的混血兒,具有顯著的黑種人型的淡黃色的面目。自從作案以來,有人曾見過此人,因為他竟敢貿(mào)然重返威斯特里亞寓所,以致在當(dāng)晚被警官瓦爾特斯發(fā)現(xiàn)并追蹤。貝尼斯警長認(rèn)為,此人此行定有目的,因而斷定可能還會再來,于是放棄寓所,另在灌木林中設(shè)下埋伏。此人進(jìn)入了圈套,在昨晚經(jīng)過一場搏斗后,終被捕獲,警官唐寧在搏斗中遭到這個暴徒猛擊。我們知道,當(dāng)罪犯被帶到地方法官面前時,警方將要求予以還押。捕獲此人后,本案可望取得巨大進(jìn)展!
“我們真應(yīng)當(dāng)馬上去見貝尼斯,"福爾摩斯喊道,拿起了帽子!拔覀儊淼眉霸谒霭l(fā)之前趕到他那里。"我們急忙來到村路上,正如我們所料,警長剛剛離開他的住處。
“你看到報紙了吧,福爾摩斯先生?"他問道,一邊把一份報紙遞給我們。
“是呀,貝尼斯先生,看到了。如果我向你提出一點(diǎn)友好的忠告,望你不要見怪。”
“忠告,福爾摩斯先生?”
“我曾細(xì)心研究過這個案件,我還不敢肯定你走的路子是對的。我不愿意你這樣蠻干下去,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
“謝謝你的好意,福爾摩斯先生!
“我向你保證,我這是為了你好!
我仿佛看見貝尼斯先生的兩只小眼睛中的一只象眨眼睛那樣抖動了一下。
“我們都同意,各走各的路,福爾摩斯先生。我正是這樣做的!
“哦,那很好,"福爾摩斯說,“請別見怪!
“哪兒的話,先生,我相信你對我是一片好意。不過,我們都有自己的安排,福爾摩斯先生。你有你的安排,我也許有我的安排!
“我們不要再談這個了吧!
“歡迎你隨時使用我的情報。這個家伙是個地道的野人,結(jié)實得象一匹拖車的馬,兇狠得象魔鬼。抓住他之前,他差點(diǎn)兒把唐寧的大拇指咬斷了。他一個英文字也不會說,除了哼哼哈哈之外,從他那里什么都得不到!
“你認(rèn)為你可以證明是他殺害了他的主人?”
“我沒有這樣說,福爾摩斯先生,我沒有這樣說。我們各有各的辦法。你試你的,我試我的。這是說定了的!
福爾摩斯聳聳肩,我們就一起走開了!拔颐煌高@個人。他好象是在騎著馬瞎闖。好吧,就照他說的辦,各人試各人的,看結(jié)果怎么樣。不過,貝尼斯警長身上總有某種我不很理解的東西!
我們回到布爾的住處時,歇洛克·福爾摩斯說道:“華生,你在那個椅子上坐下。我要讓你了解一下情況,因為我今天晚上可能需要你的幫助。讓我把我所能了解的案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你聽。雖然案情的主要特點(diǎn)是簡單的,但是如何拘捕仍然存在著極大的困難。在這方面還有一些缺口,需要我們?nèi)ヌ钛a(bǔ)。
“讓我們回過頭去談?wù)勗诩游鱽喫廊サ哪翘焱砩纤徒o他的那封信吧。我們可以把貝尼斯的關(guān)于加西亞的仆人與此案有關(guān)這一想法擱在一邊。證據(jù)是這樣一個事實:正是加西亞安排斯考特·艾克爾斯到來的,這只能說明他的目的在于為他證明不在犯罪現(xiàn)場。那天晚上,是加西亞起了心,而且顯然是起了壞心。他在干壞事的過程中送了命。我說'壞'心,那是因為,只有當(dāng)一個人心懷惡念的時候,他才想制造不在犯罪現(xiàn)場的假想。那么,謀害他的人又會是誰呢?當(dāng)然是犯罪企圖所指向的那個人。到現(xiàn)在為止,我看我們的根據(jù)是可靠的。
“現(xiàn)在,我們可以解釋加西亞的仆人們失蹤的原因了。他們都是同伙,都參與了這個我們還弄不清楚的罪行。如果加西亞回去時事情得手,那么,那個英國人的作證就會排除任何可能的懷疑,一切都會順利。但是,這一嘗試是危險的。如果加西亞到了一定的時間不回去,那就可能是他送了命。因此,事情是這樣安排的:遇到上述情況,他的兩個下手便會躲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逃避搜查,以便事后繼續(xù)再干。這說明了全部的情況,是不是?”
整個一團(tuán)亂線似乎已在我眼前理出了頭緒。我奇怪,正和往常一樣,何以在此之前我總是看不出來呢。
“但是,為什么有一個仆人要回來呢?”
“我們可以想象一下,在急忙逃走的時候,他遺下了某種珍貴的東西,他舍不得丟下的東西。這一點(diǎn)說明了他的固執(zhí),對不對?”
“哦,那么下一步呢?”
“下一步是加西亞吃晚飯時收到的那封信。這封信表明,還有一個同伴在另一頭。那么,這個另一頭又在哪兒呢?我已經(jīng)對你說過,它只能在某一處大住宅里,而大住宅則為數(shù)有限。到村里來的頭幾天,我到處游逛,進(jìn)行我的植物研究,并利用空隙時間,查訪了所有的大住宅,還調(diào)查了住宅主人的家世。有一家住宅,而且只有一家住宅,引起我的注意。這就是海伊加布爾有名的雅各賓老莊園,離奧克斯肖特河的那一頭一英里,距發(fā)生悲劇的地點(diǎn)不到半英里。其他宅邸的主人都平凡而可敬,與傳奇生活毫不相干。但是,海伊加布爾的亨德森先生是個十分古怪的人,稀奇古怪的事可能發(fā)生在他身上。于是,我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和他一家人的身上。
“一群怪人,華生——他本人是他們中間最怪的一個。我利用了一個近乎情理的借口設(shè)法去見過他?墒,從他那雙晦暗、深陷、沉思著的眼睛里我似乎看出,他對我的真正來意十分清楚。他大約五十歲,強(qiáng)壯而機(jī)靈,鐵灰色的頭發(fā),兩道濃眉聯(lián)成一線,行動敏捷如鹿,風(fēng)度宛如帝王——一個兇狠專橫的人。在他那羊皮紙一般的面孔后面,有著一股火辣辣的精神。他要么是個外國人,要么就是曾長期在熱帶居住過,因為他的皮膚黃而枯槁,但卻堅韌得象馬褲呢。他的朋友兼秘書盧卡斯先生無疑是個外國人,棕色的皮膚,狡猾,文雅,象只貓一樣,談吐刻薄而有禮貌。你看,華生,我們已經(jīng)接觸到了兩伙外國人——一伙在威斯特里亞寓所,另一伙在海伊加布爾——所以,我們的兩個缺口已經(jīng)開始合攏了。
“這兩個密友是全家的中心。不過,對于我最直接的目的來說,另外還有一個人甚至更為重要。亨德森有兩個孩子——兩個姑娘,一個十一歲,一個十三歲。她們的家庭女教師是伯內(nèi)特小姐,英國婦女,四十歲上下。還有一個親信男仆。這小小的一伙人組成了一個真正的家庭,因為他們一同旅行各地。亨德森先生是大旅行家,經(jīng)常出去旅行。前幾個星期他才從外地回到海伊加布爾來,已有一年不在家了。我還可以補(bǔ)充一句,他非常有錢。他想到要什么就可以很容易地得到滿足。至于別的情況,就是他家里總是有一大堆管事、聽差、女仆,以及英國鄉(xiāng)村宅邸里常有的一群吃喝多、干事少的人員。
“這些情況,一部分是從村里的閑談中聽到的,一部分是我自己觀察所得。最好的人證莫過于被辭退而受盡委曲的仆人。我幸運(yùn)地找到這么一個。雖說是幸運(yùn),但是,如果我不出去找,好運(yùn)氣也不會自己找上門來的。正如貝尼斯所說,我們都有自己的打算。按照我的打算,我找到了海伊加布爾原先的花匠約翰·瓦納。他是在他專橫的主人一怒之下卷鋪蓋滾蛋的。而那些在室內(nèi)工作的仆人有不少和他一個鼻孔出氣,他們大家既害怕又憎恨他們的主人。所以,我找到了打開這家人的秘密的鑰匙。
“怪人,華生!我并不認(rèn)為我已弄清全部情況,不過確是非常古怪的人。這是兩邊有廂房的一所住宅,仆人住一邊,主人住另一邊。除了亨德森本人的仆人給全家開飯之外,這兩邊之間沒有聯(lián)系。每一樣?xùn)|西都得拿到指定的一個門口,這就是聯(lián)系。女教師和兩個孩子只到花園里走走,根本不出門。亨德森從來不單獨(dú)散步。他的那個深色皮膚的秘書跟他形影不離。仆人當(dāng)中有人傳說,他們的主人特別害怕某種東西。‘為了錢,他把靈魂都出賣給了魔鬼,'瓦納說,‘就等著債主來要他的命了。'他們從哪里來,他們是什么人,誰也不知道。他們是非常兇暴的。亨德森曾兩次用他打狗的鞭子抽人,只是由于他那滿滿的錢包和巨額賠款,才使他得以免吃官司。
“華生,現(xiàn)在讓我們根據(jù)這一新的情報來判斷一下形勢。我們可以這樣認(rèn)為:那封信是從這個古怪人家送去的,要加西亞去執(zhí)行某種事先早已計劃好的任務(wù)。信是誰的?是這個城堡里的某一個人寫的,并且是個女的,那么,除了女教師伯內(nèi)特小姐之外,還會是誰呢?我們的全部推理似乎都是指向這個方面。無論如何,我們可以把它看作是一種設(shè)想,看它將會帶來什么樣的結(jié)果。再說一句,從伯內(nèi)特小姐的年紀(jì)和性格來看,我最初認(rèn)為這件事里面可能夾雜著愛情的想法肯定是不能成立的。
“如果信是她寫的,那么,她總該是加西亞的朋友和同伴了吧。她一旦聽到他死去的消息,她可能會干些什么呢?如果他是在進(jìn)行某種非法勾當(dāng)中遇害的,那么她就會守口如瓶?墒,她心里一定痛恨那些殺害他的人,她大概會盡力設(shè)法向殺害他的人報仇。能不能去見她?設(shè)法去見她?這是我最初的想法,F(xiàn)在我遇到的情況不太妙。自從那天晚上發(fā)生了謀殺案后,到現(xiàn)在還沒有誰看見過伯內(nèi)特小姐。從那天晚上起,她就沒有影蹤了。她還活著嗎?也許她同她所召喚的朋友一樣,在同一個晚上遭到了橫禍?或者,她只不過是個犯人?這一點(diǎn)是我們要加以確定的。
“你會體會到這種困境的,華生。我們的材料不足,不能要求進(jìn)行搜查。如果把我們的全部計劃拿給地方法官看,他可能會認(rèn)為是異想天開。那個女人的失蹤說明不了什么問題,因為在那個特殊的家庭里,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一個星期不見面。而目前她的生命可能處于危險中。我所能做的就是監(jiān)視這所房子,把我的代理人瓦納留下看守著大門。我們不能讓這種情形再繼續(xù)下去。如果法律無能為力,我們只好自己來冒這場風(fēng)險了。”
“你打算怎么辦呢?”
“我知道她的房間?梢詮耐饷嬉婚g屋的屋頂進(jìn)去。我建議我們今晚就去,看能不能擊中這個神秘事件的核心!
我必須承認(rèn),前景并不十分樂觀。那座彌漫著兇殺氣氛的老屋,奇怪而又可怕的住戶,進(jìn)行探索中的不測危險,以及我們被法定地置于違反原則行事的地位,這一切合在一起,挫傷了我的熱情。但是,在福爾摩斯冷靜的推理中有某種東西,使得避開他提出的任何冒險而往后退縮成為不可能。我們知道,這樣,而且只有這樣才能找到答案。我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事已如此,不容翻悔。
但是,我們的調(diào)查的結(jié)局竟是如此離奇,卻是始料所不及的。大約在五點(diǎn)鐘,正當(dāng)三月黃昏的陰影開始降臨時,一個慌慌張張的鄉(xiāng)下佬闖進(jìn)了我們的房間。
“他們走了,福爾摩斯先生。他們坐最后一趟火車走了。那位女士掙脫了。我把她安頓在樓下馬車?yán)锪!?
“好極了,瓦納!"福爾摩斯叫道,一躍而起!叭A生,缺口很快合攏啦!
馬車?yán)锸且粋女人,由于神經(jīng)衰竭而半癱瘓了。她那瘦削而憔悴的臉上留有最近這一悲劇的痕跡。她的腦袋有氣無力地垂落在胸前。當(dāng)她抬起頭來,用她那雙遲鈍的眼睛望著我們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她的瞳仁已經(jīng)變成淺灰色虹膜中的兩個小黑點(diǎn)。她服過鴉片了。
“我照您的吩咐守在大門口,福爾摩斯先生。"我們的使者,那位被開除了的花匠說。"馬車出來以后,我一直跟到車站。她就象個夢游人,但是當(dāng)他們想把她拉上火車的時候,她醒過來了,竭力掙扎,他們把她推進(jìn)車廂,她又掙脫了出來。我把她拉開,送進(jìn)一輛馬車,就來到這兒。我決不會忘記當(dāng)我?guī)x開時那車廂窗子里的那張臉。要是他得逞了,我早就沒命了——那個黑眼睛、怒目相視的黃鬼。”
我們把她扶上樓,讓她躺在沙發(fā)上。兩杯濃咖啡立刻使她的頭腦從藥性中清醒過來。福爾摩斯把貝尼斯請來了?吹竭@情況,他很快就明白了發(fā)生的事情。
“啊,先生,你把我要找的證人找到啦,"警長握住我朋友的手熱情地說道。"從一開始,我就和你在找尋同一條線索!
“什么!你也在找亨德森?”
“唔,福爾摩斯先生,當(dāng)你在海伊加布爾的灌木林中緩步而行時,我正在莊園里的一棵大樹上往下看著你。問題只在于看誰先獲得他的證人!
“那么,你為什么逮捕那個混血兒呢?”
貝尼斯得意地笑了起來。
“我肯定,那個自稱為亨德森的人已經(jīng)感到自己被懷疑了,并且只要他認(rèn)為他有危險,他就會隱蔽起來,不再行動。我錯抓人,是為了使他相信我們已經(jīng)不注意他了。我知道,他可能會溜掉,這樣就給了我們找到伯內(nèi)特小姐的機(jī)會!
福爾摩斯用手撫著警長的肩膀。
“你會高升的。你有才能,你有直覺,"他說。
貝尼斯?jié)M面笑容,十分高興。
“一個星期來,我派了一個便衣守候在車站。海伊加布爾家的人不管上哪兒、都在便衣的監(jiān)視之下?墒,當(dāng)伯內(nèi)特小姐掙脫的時候,便衣一定感到為難,不知如何是好。不管怎么說,你的人找到了她,一切都很順利。沒有她的證詞,我們不能捉人,這是很清楚的。所以,讓我們越快得到她的證詞越好!
“她在逐漸恢復(fù),"福爾摩斯說,眼睛望著女教師。"告訴我,貝尼斯,亨德森這個人是誰?”
“亨德森,"警長說,“就是唐·默里羅,一度被稱為圣佩德羅之虎的就是他!
圣佩德羅之虎!這個人的全部歷史立刻呈現(xiàn)在我眼前。在那些打著文明的招牌統(tǒng)治國家的暴君中間,他是以最荒淫殘忍出名的。他身強(qiáng)力壯,無所畏懼,而且精力充沛。他剛愎自用,對一個膽小怕事的民族施加殘暴統(tǒng)治長達(dá)十一二年之久。他的名字在整個中美洲是一種恐怖。那個時期的最后幾年,全國爆發(fā)了反對他的全民起義?墒,他既殘酷又狡猾,剛聽到一點(diǎn)風(fēng)聲,就把他的財產(chǎn)偷偷轉(zhuǎn)移到一艘由他的忠實追隨者操縱的船上。起義者第二天襲擊他的宮殿時,那里已經(jīng)一無所有。這個獨(dú)裁者帶著他的兩個孩子、秘書以及財物逃之夭夭。從那時期,他就從世界上消失了。他本人則成了歐洲報紙經(jīng)常評論的題材。
“是的,先生,唐·默里羅就是圣佩德羅之虎,"貝尼斯說。
“如果你去查一查,就會發(fā)現(xiàn)圣佩德羅的旗幟是綠色和白色的,同那封信上說的一樣,福爾摩斯先生。他自稱亨德森,但是我追溯了他的已往,由巴黎至羅馬至馬德里一直到巴塞羅那,他的船是在一八八六年到達(dá)巴塞羅那的。為了報仇,人們一直在找尋他?墒牵钡浆F(xiàn)在,人們才開始發(fā)現(xiàn)他!
“他們一年前就發(fā)現(xiàn)他了,"伯內(nèi)特小姐說。她已經(jīng)坐了起來,聚精會神地聽著他們談話!坝幸淮,他的性命幾乎要完蛋了,可是某種邪惡的精靈卻保護(hù)了他,F(xiàn)在,也是一樣,高貴而豪俠的加西亞倒下了,而那個魔鬼卻安然無恙。還會有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直到有朝一日正義得到伸張。這一點(diǎn)是肯定的,正如明天太陽將要升起一樣。"她緊握著瘦小的雙手,由于仇恨,她那憔悴的臉變得蒼白。
“但是,伯內(nèi)特小姐,你怎么會牽涉進(jìn)去了呢?"福爾摩斯問道,“一位英國女士怎么會參與這么一件兇殺案呢?”
“我參與進(jìn)去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別的辦法可以伸張正義。多年前,在圣佩德羅血流成河,英國的法律管得了嗎?這個人用船裝走盜竊來的財物,英國的法律管得了嗎?對于你們來說,這些罪行好象發(fā)生在別的星球上。但是,我們卻知道。我們在悲哀和苦難中認(rèn)識了真理。對于我們來說,地獄里沒有哪個魔鬼象胡安·默里羅。只要他的受害者仍然呼喊著要①報仇雪恨,那么生活就不會平靜!雹偌辞懊嫠f的唐·默里羅!g者注
“當(dāng)然,"福爾摩斯說,“他是你所說的那種人。我聽說他極端殘暴。不過,你是怎樣受到摧殘的呢?”
“我全都告訴你。這個壞蛋的做法就是以這種或那種借口,把凡是有可能成為他的危險對手的人都?xì)⒌簟N业恼煞颉獙α,我的真名是維克多·都郎多太太——是駐倫敦的圣佩德羅公使。他是在倫敦認(rèn)識我的,并且在那里結(jié)了婚。他是世上少有的極為高尚的人。不幸,默里羅知道了他的卓越品質(zhì),于是用某種借口召他回去,把他槍斃了。他預(yù)感到了他的災(zāi)難,所以沒有帶我一起回去。他的財物充公了,留給我的是微薄的收入和一顆破碎了的心。
“后來,這個暴君倒臺了。正象你剛才說的那樣,他逃走了。可是,許多人的生命被他毀了,他們的親友在他手里受盡折磨而死去,他們不會就此罷休。他們在一起組織了一個協(xié)會。任務(wù)一天不完成,這個協(xié)會就一天不撤銷。當(dāng)我們發(fā)現(xiàn)這個改頭換面的亨德森就是那個倒臺的暴君之后,我的任務(wù)就是打進(jìn)他的家里,以使別人了解他的行動。我要保住在他家里當(dāng)女教師的位置,才能做到這一點(diǎn)。他沒料到,每頓飯都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的丈夫,正是被他豈不及待地殺害了的人。我向他微笑,負(fù)責(zé)教他的孩子,等待著時機(jī)。在巴黎試過一次,失敗了。我們迅速東繞西拐跑遍歐洲,甩掉追蹤我們的人,最后回到這所他一到英國就買下來的房子。
“可是,這兒也有司法官員在等待著。加西亞是以前圣佩德羅最高神職官員的兒子。當(dāng)加西亞得知默里羅要回到那里去時,加西亞帶著兩名地位低卑的忠實伙伴在等著他。三個人胸中都燃著報仇的火焰。加西亞在白天無法下手,因為默里羅防備嚴(yán)密,沒有他的隨員盧卡斯——此人在他得意的年代叫洛佩斯——在身邊,他決不出外?墒窃谕砩希菃为(dú)睡的,報仇的人有可能找到他。有一天黃昏,按照事先的安排,我給我的朋友送去最后的消息,因為這個家伙無時無刻不在警惕著,他不斷地調(diào)換房間。我要注意讓所有的房門都開著,同時在朝大路的那個窗口發(fā)出綠光或白光作為信號,表示一切順利或者行動最好延期。
“可是,一切都不順利。秘書洛佩斯對我起了疑心。我剛寫完信,他就悄悄從背后向我猛撲過來。他和他的主人把我拖到我的房間,宣判我是有罪的女叛徒。如果他們有法逃避殺人后果的話,他們早就當(dāng)場用刀刺死我了。最后,他們經(jīng)過爭論,一致認(rèn)為殺死我太危險。但是,他們決定要干掉加西亞。他們把我的嘴塞住,默里羅扭住我的胳膊,直到我把地址給了他。我發(fā)誓,如果我知道這對加西亞意味著什么,那么,他們可能早把我的胳膊扭斷了。洛佩斯在我的信上寫上地址,用袖扣封上口,交給仆人何塞送了出去。他們是怎樣殺害加西亞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是默里羅親手把他擊倒的,因為洛佩斯被留下來看守著我。我想,他一定是在金雀花樹叢里等待著。樹叢中有一條彎曲的小徑。等加西亞經(jīng)過時就把他擊倒。起初,他們想讓加西亞進(jìn)屋來,然后把他當(dāng)作遭到追緝的夜盜殺死。但是,他們發(fā)生了爭執(zhí)。如果他們被卷進(jìn)一場查訊,他們的身份就會立即公開暴露,他們就會招來進(jìn)一步的打擊。加西亞一死,追蹤就會停止,因為這樣可以嚇住別的一些人,使他們放棄自己的打算。
“如果不是因為我了解這伙人的所作所為,他們現(xiàn)在都會安然無事的。我不懷疑,好幾次我的生命都處在死亡的邊緣。我被關(guān)在房里,受到最可怕的威脅,以殘酷虐待來摧殘我的精神——請看我肩上的這塊刀疤和手臂上一道道的傷痕——有一次,我想在窗口喊叫,他把一件東西塞進(jìn)我嘴里。這種慘無人道的關(guān)押繼續(xù)了五天,吃不飽,幾乎活不下去。今天下午,給我送來了一份豐盛的午餐。等我吃完,才知道吃的是毒藥。我象在夢里一樣,被推塞進(jìn)馬車,后來又被拉上火車。就在車輪快要轉(zhuǎn)動的時候,我才突然意識到我的自由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我跳了出來。他們想把我拖回去。要不是這位好心人幫忙把我扶進(jìn)一輛馬車,我是怎么也逃脫不了的。感謝上帝,我終于逃出他們的魔掌了!
我們都聚精會神地聽著她這番不平常的敘述。還是福爾摩斯打破了沉默。
“我們的困難并沒有過去,"他說著搖搖頭。"我們的偵查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但是,我們的法律工作卻開始了!
“對,"我說,“一個能說會道的律師可以把這次謀殺說成是自衛(wèi)行動。在這樣的背景下,可以犯上百次罪,可是,只有在這件案子上才能判罪!
“得啦,得啦,"貝尼斯高興地說,"我看法律還要更強(qiáng)一些。自衛(wèi)是一回事,懷著蓄意謀殺的目的去誘騙這個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管你害怕會從他那里遭到什么樣的危險。不,不,等我們在下一次的吉爾福德巡回法庭上看到海伊加布爾的那些房客時就可以證實我們都是正確的了!
然而,這是個歷史問題,圣佩德羅之虎受到懲罰,還得要有一段時間。他和他的同伙狡猾而大膽,他們溜進(jìn)埃德蒙頓大街的一個寓所,然后從后門出去,到了柯松廣場,就這樣甩掉了追捕的人。從那天以后,他們在英國就再沒有露過面了。大約半年以后,蒙塔爾法侯爵和他的秘書魯利先生都在馬德里的艾斯庫里飯店里被謀殺。有人把這樁案子歸咎于無政府主義,但是謀殺者始終沒有抓到。貝尼斯警長來到貝克大街看望我們,帶來一張那秘書的一張黑臉的復(fù)印圖像,以及一張他主人的圖像:老成的面貌,富有魅力的黑眼睛和兩簇濃眉。我們并不懷疑,盡管是延誤了,正義畢竟還是得到了伸張。
“親愛的華生,這是一樁混亂的案件,"福爾摩斯在黃昏中抽著煙斗說道。"不可能稱心如意地把它看得那樣簡潔。它包括兩個洲,關(guān)系到兩群神秘的人,加上我們無比可敬的朋友斯考特·艾克爾斯的出現(xiàn),促使案情進(jìn)一步復(fù)雜化了,他的情況向我們表明,死者加西亞足智多謀,有良好的自衛(wèi)本領(lǐng)。結(jié)果是了不起的,我們和這位可嘉的警長合作,在千頭萬緒的疑點(diǎn)中抓住了要害,終于得以沿著那條蜿蜒曲折的小路前進(jìn)。你還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嗎?”
“那個混血兒廚師回來有什么目的?”
“我想,廚房里的那件怪東西可以解答你的疑問。這個人是圣佩德羅原始森林里的生番。那件東西是他的神物。當(dāng)他和同伙逃到預(yù)定的撤退地點(diǎn)時——已經(jīng)有人在那里,無疑是他們的同伙——他的同伴曾勸過他把這樣一件易受連累的東西丟掉。可是,那是這個混血兒心愛之物。第二天,他禁不住又回來了。當(dāng)他在窗口探望時,看見了正在值班的警官瓦爾特斯。他一直等了三天。出于虔誠或者說是迷信,他又嘗試了一次。平時機(jī)靈的貝尼斯警長曾在我面前看輕此案,但終于也認(rèn)識到了案情的重大,因而布置了圈套讓那個家伙自投羅網(wǎng)。還有別的問題嗎,華生?”
“那只撕爛了的鳥,一桶血,燒焦了的骨頭,在那古怪廚房里的所有的神秘東西又怎么解釋呢?”
福爾摩斯微笑著打開筆記本的一頁。
“我在大英博物館度過了一個上午,研究了這一點(diǎn)和其它一些問題。這是從艾克曼著的《伏都教和黑人宗教》一書中摘出來的一段話:
'虔誠的伏都教信徒無論干什么重要的事情,都要向他那不潔凈的神奉獻(xiàn)祭品。在極端的情況下,這些儀式采取殺人奠祭,繼之以食人肉的方式。但通常的祭品則是一只活活扯成碎片的白公雞,或者是一只黑羊,割開喉嚨,將其軀體焚化。'
“所以你看,我們的野人朋友在儀式方面完全是正統(tǒng)的。這真是怪誕,華生,"福爾摩斯加了一句,同時慢慢地合上筆記本,"但是,從怪誕到可怕只有一步之差,我這樣說是有根據(j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