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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第二十一章(2)在線閱讀

作者:瑪格麗特·米切爾 文章來源:連載
   “是不是北方佬真的就要來了?告訴我,”“我想是這樣。”“你真的知道嗎?”“是 的,太太,我知道。半小時以前指揮部收到了快報,是從瓊斯博羅前線來的!薄碍偹共 羅?你確信是這樣?”“說謊也沒有用,我確信是這樣。太太。消息是哈迪將軍發(fā)來的,他 說:‘我已失敗,正在全線退卻。'”“啊,我的上帝!"那位軍官的疲乏而黝黑的臉平靜地 俯視著。他重新抓起韁繩,戴上帽子。

“唔,先生,請稍等一會。我們怎么辦呢?”“我不好說,太太。軍隊馬上就要撤離亞 特蘭大了!薄俺纷吡耍盐覀兞艚o北方佬嗎?”“恐怕就是這樣。"那騎馬經(jīng)主人一刺就 像彈簧般向前蹦去了,剩下思嘉站在街心,雙腳埋在紅紅的塵土里一動不動。

北方佬就要來了。軍隊正在撤離。北方佬就要來了。她怎么辦呢?她往哪里跑呢?不, 她不能跑。背后還有媚蘭躺在床上等著生孩子呀!唔,女人為什么要孩子?要不是為了媚 蘭,她還可以帶著韋德和百里茜到樹林里去,那里北方佬是怎么也找不到他們的。但是她不 能帶著媚蘭去埃不,現(xiàn)在不行。唔,要是她早一點,哪怕昨天就把孩子生了,那他們或許可 以弄到一輛救護(hù)車把她帶走,把她藏在什么地方?涩F(xiàn)在——她只能找到米德大夫,叫他跟 著她回家去。也許他能讓孩子早些生下來。

她提起裙子沿大街直往前跑。她一路念叨著,"北方佬來了!北方佬來了!”仿佛在給 腳步打節(jié)拍似的。五點鎮(zhèn)擠滿了人,他們盲目地到處亂跑,同時滿載傷兵的軍車、救護(hù)車、 牛車、馬車也擠在一起。人群中一片震天的喧嚷像怒濤般滾滾而來。

接著,她看見一場極不協(xié)調(diào)的奇怪情景。大群大群的婦女身旁急匆匆地跑著。年輕小伙 子們拖著一包包的玉米和馬鈴薯。一個老頭用手推車推著一袋面粉在一路掙扎著前進(jìn)。男 人、女人和小孩,黑人和白人,無不神情緊張地匆匆跑著,跑著,拖著一包包、一袋裝、一 箱箱的食物——這么多的食物她已經(jīng)整整一年沒見過了。這時,人群突然給一輛歪歪倒倒的 馬車讓出一條通道,文弱而高雅的埃爾辛太太過來了,她站在她那輛四輪馬車的車前,一手 握著韁繩,一手舉著鞭子。

她頭上沒戴帽子,臉色蒼白,一頭灰色長發(fā)垂在背上,像是復(fù)仇女神般抽打著馬一路奔 跑。她家的黑人嬤嬤梅利茜坐在后座上一蹦一跳的,一只手里緊緊抓著一塊肥臘肉,另一只 手和雙腳用力擋住堆在周圍的那些箱子和口袋不讓倒下來。有個干豆口袋裂開了,豆子撒到 街上。思嘉向埃爾辛太太尖聲喊叫著,可是周圍一片嘈雜把她的聲音給淹沒了,馬車搖搖晃 晃地駛了過去。

不知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一時摸不著頭腦,后來,記起了供銷部的倉庫就在前邊的鐵 路旁,她才明白原來是軍隊把倉庫打開了,讓人們在北方佬來到之前盡可能去搶救一些糧 食。

她從人群中擠出去,走過五點鎮(zhèn)空地上那些狂熱洶涌的人群,又盡快跑過一條短街,向 車站趕去。她穿過那些擠在一起的救護(hù)車和一團(tuán)團(tuán)的塵霧,看見大夫們和擔(dān)架工人在忙著搬 運(yùn)傷兵。感謝上帝,她很快找到了米德大夫。她走過亞特蘭大飯店,已經(jīng)看得見整個車站和 前面的鐵路,她這時猛地站住,完全給嚇壞了。

成百上千的傷員,肩并肩,頭接腳,一排排一行行地躺著酷熱的太陽下,沿著鐵路和人 行道,大車篷底下,連綿不絕地一直延伸開去。有的靜靜地僵直地躺著,也有許多蜷伏在太 陽下呻吟。到處是成群的蒼蠅在他們頭上飛舞,在他們臉上爬來爬去,嗡嗡地叫。到處是 血、骯臟的繃帶、哀嘆和擔(dān)架工搬動時因痛苦而發(fā)出的尖聲咒罵。

血腥,汗?jié)n,沒有洗過的身體和糞便的臭味在一陣陣人的熱霧中升起,思嘉忍不住要作 嘔了。救護(hù)車的醫(yī)院人員在躺著的傷員中間急急忙忙地跑來跑去,常常踩在排列得太緊密的 傷員身上,那些被踩著的人也只得遲鈍地翻著眼睛望望,等著有人來搬運(yùn)他們。

思嘉覺得快要嘔出來了。用手捂住嘴向后退了兩步,她實在不敢再往前走。她曾在醫(yī)院 里接觸過許多傷兵,桃樹溝戰(zhàn)役又在皮蒂姑媽家的草地上看見過一些,可是還沒見過這樣的 情景。像這些在毒熱的太陽下烤著的渾身血污和惡臭的身體,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是一個充 滿了痛苦、臭味、喧囂和忙亂的地獄—-忙亂,多么忙亂啊!北方佬眼看就要到了!

北方佬就要到了啊!

她聳聳肩膀振作起來,向這忙亂而凄慘的場面中走去,同時睜大眼睛從那些走動的人中 辯認(rèn)米德大夫。但是她發(fā)現(xiàn)沒法尋找他,因為一不小心就會踩在一個可憐的傷兵身上。她只 得提起裙子,在這些人中間一步步挪動,向一群正在指揮擔(dān)架工的人走去。

她一面走,一面有一只又一只滾燙的手拉著她的裙裾,一個個嘶破的聲音在叫喊:“太 太——水!求求你給點水!看在上帝面上,給點水!"她要用力把裙子從那一只只手里拽 出來,已經(jīng)弄得汗流滿面了。如果踩著了地上的某個人,她就會嚇得尖叫一聲,甚至要暈倒 的。她抬著前腳來跨過死尸,跨過那些眼睛已經(jīng)失掉光澤但雙手仍抓著肚子上同傷口粘在一 起的軍服的人,那些蘸著鮮血的胡子已經(jīng)干硬但擊碎了下巴仍在顫動著的人——他們似乎在 叫喊:“水啊!水啊!"她要是不能盡快找到米德大夫,就會瘋狂地嚷起來了。她向車篷底 下那群人望去,竭盡全力大聲喊道:“米德大夫!米德大夫在那里嗎?”那群人里走出來了 一個人,朝她望著。那是大夫,他身上沒穿外衣,袖子高高卷起。他的襯衫和褲子都像屠宰 衣似的紅透了,甚至那鐵灰色的胡子尖兒也沾滿了血。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他是深深沉溺在 既渾身疲乏又滿腔憤怒和熱烈同情的感受中了。那張臉是灰糊糊的,滿是塵土,汗水在兩頰 上劃著一條條長溝。然而他呼喚她時,那聲音是鎮(zhèn)靜而堅決的。

“你來了,感謝上帝。我正需要人手呢。"她一時惶惑地凝視著他,連忙把手里提著的 裙子放了下來。這裙子澆在一個傷兵的臟臉上,他虛弱地轉(zhuǎn)著頭,想躲避裙的拂擾。大夫這 話是什么意思呢?救護(hù)車揚(yáng)起的干燥而悶人灰塵向她迎面起來,同時那腐爛氣味也像兩股臭 水似的沖著她的鼻孔直灌。

“趕快,孩子,到這兒來!

她提起裙子跨過那一排排傷亡人員,盡快向他走去。她握住他的胳臂,發(fā)覺它在疲乏地 顫抖,可他臉上沒有一點虛弱的神色。

“啊,大夫,"她喊道,"你一定得去呀,媚蘭要生孩子了。"她的話他似乎并沒有聽進(jìn) 去。他望著她,這時有個枕著水壺躺在她腳邊的人列開嘴對她友好地笑了笑。

“他們會對付過去的,"他高興地說。

她對腳邊的人連看也沒看一眼,只一個勁兒地?fù)u著大夫的胳臂。

“是媚蘭呀,要生孩子了。大夫,你一定得去。她那——"這不是講究文雅的時候,可 是要在這成百上千的陌生人面前說那種話還是不好開口埃"求求你了,大夫!陣痛愈來愈緊 了。”“生孩子,我的天!"這像一個轟雷似的震醒了大夫,他的臉色突然因為惱恨而變得 難看了。這怒火不是對思嘉來的,也不是對任何其他人,而是對居然會發(fā)生這種事的世界。 “你瘋了嗎?我不能丟下這些人呀。他們都快死了,成百上千的。

我可不能為他媽的一個孩子而丟下他們。找個女人給你幫忙吧。找我的太太去。"她張 開嘴,想告訴他米德太太不能來的原故,可突然又閉口不言了。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受傷 了呢!她還明白如果他知道了會不會仍留在這里,可是從某些跡象看,即使費爾快死了,他 也會堅持在這個崗位上救助這許多傷員,而不會只顧那一個人的。

“不,你一定得去,大夫。你知道你自己也說過,她可能難產(chǎn)——"啊,難道這真是思 嘉自己站在這個火熱的充滿呻吟的鬼地方,扯著嗓子說這些粗俗得可怕的話嗎?”要是你不 去,她就會死啦!"仿佛沒聽見她的話或不知她說了些什么似的,他粗暴地甩脫了她的手, 自顧自說著。

“死?是的,他們都會死——所有這些人。沒有繃帶,沒有藥膏,沒有奎寧,沒有麻醉 劑。啊,上帝,弄點嗎啡來吧!

就一點點,給那些最重的傷號也好。就要一點點麻醉劑呀。該死的北方佬!天殺的北方 佬!”“讓他們下地獄吧,大夫!"躺在地上的一個人咬牙切齒說。

思嘉開始發(fā)抖了,眼睛里閃著恐懼的淚花?磥泶蠓蚴遣粫吡。媚蘭會死掉,她 本來就希望她死的。大夫不會去呀。

“看在上帝份上,大夫,求求你!”

米德大夫又沉下臉來,他咬著嘴唇,腮幫子也硬了。

“孩子,讓我試試看。我愿意試試。不過我不能答應(yīng)你。

等我們安排好了這些人再說。北方佬快到了,軍隊正在撤離城市。我不知道他們會怎樣 對待傷員;疖囈呀(jīng)根本沒有了。

到梅肯的鐵路已經(jīng)被占領(lǐng)……不過我想試試。你走吧。別打擾我了。養(yǎng)個孩子沒什么大 不了的。無非把皮帶扎起來……"這時有個勤務(wù)后過來拍了拍他的臂膀,大夫即刻轉(zhuǎn)過身 去,指指點點地吩咐起來。那個躺在思嘉腳邊的人同情地仰望著她。她看見大夫已經(jīng)把她忘 了,便慢慢走開了。

她急忙從傷兵中間穿過去往回走,朝桃樹街趕去。大夫沒有來。她只得自己去對付這個 場面了。感謝上帝,百里茜懂得接生的全過程。她已經(jīng)熱得頭疼起來,感到里面的胸衣已經(jīng) 濕透了,粘在身上。她覺得腦子已經(jīng)麻木,兩條腿也是這樣,想走也走不動,就像在夢魘中 似的。她想起還得走那么長一段路才能到家,簡直是走不完的路啊!

于是“北方佬快來了!"這個念頭又反復(fù)在她腦子里鼓噪。

她的心臟又開始轟跳起來,新的生命之液流注到她的四肢里。

她急忙走進(jìn)五點鎮(zhèn)的人群中,那里已經(jīng)擁擠得連狹窄的人行道上也沒有落腳之處了。因 此她只得在街上行走。一隊隊滿身塵土、精疲力竭的士兵從那里經(jīng)過。他們數(shù)以千計,都是 些滿臉胡子、骯臟不堪的人,肩上斜挎著槍枝,邁著行軍的步伐迅速行走。后面是轔轔滾動 的炮車,趕車的用長長的皮鞭狠狠抽打著羸弱的騾子。蓋著破帆布的軍需車搖搖晃晃地在凌 亂的車轍中駛著。騎兵掀起一團(tuán)團(tuán)令人窒息的塵土無窮無盡地跑過。思嘉以前還從沒見過這 么多士兵呢。撤退!撤退!軍隊正在撤出城去啊!

那些匆匆行進(jìn)的隊伍把思嘉推回到擁擠的人行道上去了。這時她聞到廉價玉米威士忌的 刺鼻氣味。迪凱特大街附近的群眾中有些衣著很俗麗的婦女。她們花花綠綠的衣飾和涂脂抹 粉的臉孔給人以很不協(xié)調(diào)的節(jié)假日感覺。她們大多喝醉了,那些用胳臂挽著她們的士兵也都 是醉鬼。思嘉忽然瞧見一個滿頭紅鬈發(fā)的女子,這妖精不是別人,正是貝爾·活特琳,她靠 在一個踉踉蹌蹌的獨臂大兵身上尖聲傻氣地狂笑著。

她左推右搡地穿過人群,好不容易走過五點鎮(zhèn)那邊的一個街口,這里不怎么擁擠了,她 又提起裙子飛跑起來。她到達(dá)韋斯利教堂前面時已累得頭暈氣喘,胃里也很不舒服了。她那 件胸衣快要把她的肋骨勒斷了。她在教堂臺階上坐下,兩手捧著頭,讓呼吸漸漸緩和下來。 她要是能夠深深吸一口氣,一直吸到肚子里,那該多舒服。∫撬穷w心停止沖撞、轟 鳴、急跳,那該多舒服!要是這鬼地方有個人能夠幫助她一下,那該多好!

你看,她這一輩子還從未遇到過一件事非她自己獨立去辦不可的呢。常常有別的人替她 辦事,照顧她,庇護(hù)她,保衛(wèi)她,縱容她。這是難以令人相信的,她居然陷入了這樣的困 境,沒有一個朋友,沒有一個鄰居來幫助她。以前經(jīng)常有朋友和鄰居。以及甘愿當(dāng)奴隸的能 干的手,來為她效勞,而在此時此刻她迫切需要幫助的情況下,卻一個也沒有了。她居然落 得這樣孤獨無依,這樣恐懼,這樣遠(yuǎn)離家鄉(xiāng),這是難以相信的啊!

家啊!只要在家里就好了,不管有沒有北方佬。家啊,即使愛倫病了也好。她渴望看到 母親那張可愛的臉,渴望嬤嬤那強(qiáng)有力的胳臂來摟著她。

她頭暈眼花地站起來,繼續(xù)往前走?斓郊視r,她看見韋德在那里攀著一扇大門晃蕩。 他一看見她,就歪著臉舉著一個受傷的指頭哭起來了。

“疼!疼!"他抽抽搭搭地嚷著。

“別響!別響!別響!要不我就揍你。到后院玩泥餑餑去,別亂跑!薄绊f德餓了"他 哽咽著說,一面把那個受傷的指頭放進(jìn)嘴里。

“我不管。你到后院去——”

她抬起頭來,看見百里茜倚在樓上的窗口,滿臉驚恐焦急的神情,不過一看見她的女主 人便頓時開朗了。思嘉招手叫她下來,然后自己走進(jìn)屋里。穿堂里多涼快啊!她脫下帽子扔 在桌上,便即刻抬起胳臂抹前額上的汗水。她聽見樓上的門一打開,便從里面同凄慘的呻吟 聲,那顯然是從劇痛中迸發(fā)出來的,這時百里茜三步并作一步從樓梯上跑下來。

“大夫來了嗎?”

“沒有。他不能來!

“啊,上帝,思嘉小姐!媚蘭小姐更慘了!”“大夫不能來,誰也不能來。只好由你來 接生了,我?guī)椭恪?quot;百里茜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了。她斜睨著思嘉,一面在地上擦著腳, 扭著瘦小的身子。

“別裝出這副傻相了!"思嘉大聲嚷道,對她這副樣子感到十分生氣。"你究竟是怎么回 事?"百里茜偷偷地往樓梯口退縮。

“說真的,思嘉小姐——,"百里茜又怕又羞,瞪著兩只眼睛不敢說下去。

“說吧。”

“說真的,思嘉小姐!咱們得請個大夫來才行。俺——俺——思嘉小姐,俺一點也不懂 接生的事。俺媽接生的時候,從來不讓俺在旁邊呢。"思嘉聽了大吃一驚,氣得肺都炸了。 百里茜偷偷從她身邊走開,一心想溜掉,這時思嘉一把抓住她。

“你這仆人的小黑鬼——想怎么樣?你一直說生孩子的事你全懂。老實告訴我!到底怎 么樣?"她拽住她用力搖晃,直搖晃得她的黑腦袋像醉鬼一般擺來擺去。

“思嘉小姐!俺是撒謊,俺也不明白怎么會向你撒這個謊的。俺只看見生過一個孩子, 俺媽好像還怪我不該出來看呢。"思嘉狠狠地瞅著她,嚇得百里茜直往后退,準(zhǔn)備溜走。最 初她拒不承認(rèn)事實,但是等到她終于明白百里茜在接生方面就像她一樣一竊不通時,她的滿 腔怒火再也遏制不住了。她有生以來還沒有打過奴仆,可此刻她使出了那只疲乏手臂的全部 力氣在百里茜的黑臉上抽了一記耳光。百里茜尖著嗓子大叫起來,這與其說是因為疼痛,還 不如說是出于害怕,同時扭著跳著,要掙脫思嘉的手。

她一尖叫,二樓上的呻吟和呼喚聲便停止了,過了片刻才聽見媚蘭微弱而顫抖的聲音, 她喊道:“是你嗎?思嘉,你快來呀,來呀!"思嘉放開百里茜的胳臂,這女孩便嗚嗚咽咽 地在樓梯上坐下了。思嘉靜靜地站了一會,抬起頭來傾聽上面低低的呻吟和呼喚聲。這時, 她感到仿佛有個牛軛沉重地落在她的頭頸上,仿佛上面加了重負(fù),這重負(fù)使她每跨一步就覺 得十分吃力。

她試著回想自己生韋德時嬤嬤和愛倫替她做的每一件事。但是產(chǎn)前陣痛那種令人迷迷迷 糊糊而不再覺得恐怖的狀態(tài)使一切都恍如霧中,弄不清楚了。她現(xiàn)在還記得少數(shù)幾件事,便 趕忙以權(quán)威的口氣吩咐百里茜去做。

“把爐子生起來,燒一壺開水放在那里。把凡是你能找到的毛巾和那團(tuán)細(xì)繩都拿來,給 我一把剪刀。不許你說什么東西找不到,一定都要找來,而且趕快找來。快去吧。"她將百 里茜一把提起來了,又推了她一下,叫她立即滾到廚房那邊去了。然后她挺挺胸,打起精神 上樓去。現(xiàn)在得告訴媚蘭,要由她和百里茜來給她接生了,這可是一件不好說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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